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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名将军来自格尔木(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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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着面孔的文义民有另一面

我和文义民将军的关系似乎更近一些。这倒不是说我们接触频繁,绝不。主要是容易勾通,言谈投机。我想了想,原因可能有三,一是我较早就采访过他,大约在2000年夏天,当时他39岁,是汽车某团政委,兵站部最年轻的正团职军官。他和团长孙传章合力打造出了在全军也数得上的先进汽车团,总后勤部给他们记了集体二等功;二是他广泛地和文化人交朋友,一向尊重作家的劳动。有这样一个小例子,兵站部青年作家王鹏写过不少反映青藏线生活的作品,一些作品在社会上还有过较大的反响。但他因为常常夜里加班写作,次日就出不了早操。有些人看不入眼给王鹏提意见。时为政治部主任的文义民断然给了王鹏“三不”优惠政策:“可以不出早操,可以少出公差,平时可以不穿军装。”有人对此不服,文义民就说:“那么你也写稿子,让兵站部的事上军报上人民日报,我就让你也享受这‘三不’政策”;三是他的妹妹是作家,这大概也是他走近文化人了解文化人的一个桥梁。文妹文清丽早先是第四军医大学一位业余作者,酷爱文学,成绩不断攀升,现在是《文艺》的副主编。

有一件事让我终生难忘。具体时间不曾记得,反正是上个世纪末的一个秋季,我取道西宁进藏深入生活。当时文义民调任广州第一军医大学副政委已经在青藏线沸沸扬扬传开,据说他本人也接到了上级打招呼的电话,只等一纸正式公文下来。我进藏的前一天,文义民对我说:“王老师,明天上线我在医院找个女娃陪你,一方面给你保健医疗,另外也和你说说话排除一路寂寞。”我当然听出他是七分玩笑话,还是一本正经地回答:“还是派上强壮的小伙子陪我的好,这样我万一过不了唐古拉山,他可以背我过山!”文义民说:“你既然不要女娃娃陪你,那么我就陪你了!”我一再谢辞,他说到做到,总是说他也要上线了解情况,陪我只是顺便捎带的事。我那趟上线确实是文义民和副政委李海乾双双陪着我。我们一路聊得尽兴又开心,我得到了许许多多在办公室难以得到的高原军人的原始生活素材。出发第三日,我们到了唐古拉山兵站,这是青藏公路上最艰苦的一个兵站,我再不愿让他们陪送了,就说:“二位留步吧,翻过这座山就是了,后面的路好走多了,我会顺利上路的。”文义民握着我的手,深思着说出了他心中的话:“王老师,我不知这话当说不当说,放在心里好久了。想了想今天还是说了为好。你已经是过了六十大寿的老人了,还经常坚持上高原,这让我们很受感动。我们当然愿意年年在唐古拉山看到你的身影,但毕竟年纪不饶人,我劝你这是最后一次上线。今后写作时需要什么素材,我们上北京给你汇报!”我不认为这是一般的客套话,只有最亲近的人才会说得出。这样的话,家人和最亲密的同志都给我说过。今日在唐古拉山巅听文义民如此说,心头的感动、激动涌得竟说不出一句话了。我当时答应了他的劝阻,继续西行直奔拉萨。我是说话不算数的人,此后。至少又有s次闯荡世界屋脊,最近的一次2009年。我刚好70岁。

回转笔,还是写文义民吧!

其实,文义民在汽车团开车时的事情已经很少有人提起了,甚至没有人知道他曾经还是一个汽车驾驶员呢。留在大家脑海里文义民的形象,好像永远都板着个面孔,从来不曾有过笑容。是的,他是一个很严肃的人,从当了团政委以至当上兵站部政委后,都是这样。对部属要求很严,金口玉言,一言九鼎。这样到底好不好?众说纷纭。他呢,似乎不去考虑,依旧我行我素,一如既往地严肃着那张面孔。

有这么一档事,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人们还不时地津津乐道,话语间溢满了对他的称颂。好像时间越久才酿造出挥之不去的甘甜味道。

兵站部设在格尔木的指挥所院子里,绿化美化在格尔木地区都是数得着的先进单位。尤其值得自豪的是,有些树是青藏公路通车后不久就长在那里。当然这样的祖先树只有两三棵,绝大多数的树是几代后来的青藏线人陆陆续续栽的。院子里的树到底有多少,好像很少有谁去清点过,有这个必要吗?但是有一点是不容置疑的,看见这些长在不毛之地的树,大家扎根高原的思想就会牢固一分。

这天清晨,这是文义民从线上执勤下来的第一个早晨,他照例在指挥所的院子里边走边看边想。这已经是他的老习惯了,总是在走走转转的看似闲步之中发现问题思考事情。不对,路边的树怎么少了三棵?他仔细查看,没错,是少了三棵。他很快就搞清楚了是怎么回事。原来管理科的几个同志认为院子里有些地方树与树之间的行距过密,便私自决定,跑马射箭般这一棵那一棵地砍下了三棵。满院数十棵树,少了三棵,一般人很可能不会留意。文义民不仅发现了,而且很在意。

好像在太岁头上动了土,文义民怒气难耐地找到管理科的负责人,批评说。你们真是胆大包天,砍树!在格尔木种活一棵树比养活一个娃娃还要难,你们不知道吗?长了十几年、几十年的树容易吗?格尔木的树是一种独特的风景线,更是一种精神,你们知道吗?慕生忠政委当年为了给格尔木种树,从湟源买来了一汽车树苗,栽在望柳庄前,才活了十几棵。现在这些树都老化了,还长在望柳庄前。老树就应该砍掉?树的行距密就应该砍掉?扯淡!

文义民骂人了,粗话。后来他说,他不敢说这就是自己最后一次骂人,但他说,他今后会尽量做到不说脏话。

事情到此并没有画上句号。文义民给管理科的领导留下一话:一定要严肃处理乱砍树这件事。有些人大概对有些事情敷衍惯了,政委让处理嘛,批评一下就算了,谁能说不是处理?没想到,文义民根本不通过。他和其他几个领导商量后,对凡是涉及砍树的当事人以及有关领导,包括兵站部分管这项工作的领导,罚款!有的还给予了处分。

这就是文义民。板着面孔很严肃的文义民。当然这只是文义民的一个方面了。他还有另一方面。从士兵一路走来的文义民,他的心一直拴在基层。他对终年在风雪线上餐风饮雪的广大官兵,那真是爱得深切。从下面讲的两个故事里,你就可以透彻地看出他和兵的感情交融是多么深沉。

故事之一:营院有一棵酒树

文义民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那一夜他被那伙老兵灌得大酣大醉。当然很痛快了!不是吹牛,他的酒量是蛮可以称雄的。在青藏线上敢和他文义民碰杯的能有几个?可是他还是败在了几个老兵的手下。海量,服!打心眼里服这些快退伍的老兵。老兵对他,还有他对老兵,那是只能用酒才能浇灌出来的感情呀!

那天。八连的晚饭是专门为次日要离队退伍的十个老兵做的,少有的丰盛,也破例地备了酒。平时军营里是闻不到酒味的,特别是汽车部队,谁喝酒,那不是找死?现在这十个老兵要离开高原了,他们都在风雪线上铆着劲奋斗了,哪个都有功劳簿。难舍难分的惜别之情笼罩着整个餐桌。备上一壶烫酒,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有几个感情丰富的老兵述说着难舍之情,说着说着竟不由自主地哭了起来。大男人的眼泪不到伤心动情处,是不会轻易淌出来的。

有个老兵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高原苦吗?是苦。可是哪个王八蛋不愿意在这干呢?再大的苦。我们把它咬碎咽了,它还能苦到哪里去呢!我是农村走出来的,苦孩子出身,我不怕苦。在高原再干十年也乐意,开汽车,端盘子,爬电杆,都愿意!今年猛不丁地领导让我复员,我舍不得走!”

说着他一仰脖子,半杯酒没了。

另一个老兵端着酒走过来,对这个哭诉衷肠的老兵说:“老马,的算男子汉吗?男儿有泪不轻弹。有什么过不去的坎,眼泪能帮忙吗?你以为我愿意走吗,龟孙子才不想留在部队呢!咱都是受党教育多年的老兵,这点坎还迈不过去。热爱高原,热爱格尔木,去球吧,回家抱着媳妇热坑头,干个名堂出来,同样是热爱高原、热爱格尔木的表现。来,干!”

另一个老兵站起来对这位“热爱格尔木”的战友说:“我怎么听着你说的这话酸溜溜的,不舒服。少说这种不搭边界的废话,我倒是有一个正经的建议,咱们马上就要离开格尔木了,为什么不和文政委碰一碰杯,听说他是海量,谁上去他就把谁撂倒!”

他就是这个时候出现在大家面前,文义民。其实他已经站在这里好一会儿了,本来是专程来送十个老兵的,没想到进门就听着大家七嘴八舌地笑谈着,他就驻足有意多听了几句。这时他上前和十个老兵一一握手,边握手边说:“不用你们请,我就来了。咱们都是战友,我送你们是应该的。”说着,他走到刚才哭诉心迹的那个老兵面前,端起酒说:“你的话我都听到了,说心里话,我很感动。就冲着你对青藏线这份深情,我文义民也要和你干杯。咱不打折扣。先千为敬,三杯,你量力而行!”

他把三杯酒夹在手指缝间,一仰脖子,一下子倒进嘴里。三个杯子干干净净,滴酒不留。

那兵也不示弱,照样喝了三杯。只是他没有政委一次就能喝三杯的高超酒技,是分三次喝的。

文义民又端起酒杯,对包括那兵在内的十位老兵说:“这杯酒是感谢。也是祝愿。各位在高原多年,为兵站部建设作出了无私奉献,青藏线人会永远记住你们的。今日是好汉,明天也一定会成为英雄的,来,干杯!”

兵们端起酒,其中一个兵悄悄喊了一声“一二”,他们便一起说:“感谢各级领导的厚爱和关照!”

文义民端起第二杯酒,说:“这一杯是致歉酒,你们在部队期间,我们这些做官的肯定会有不少粗疏不周的地方,有时出言不慎伤你们感情的话也会有的,请各位包涵!”

十个老兵又是齐声说:“我们都是兔小子,希望继续得到首长的批评帮助!”

第三杯酒是文义民为十个老兵的夫人和未来的夫人敬的……

酒过三巡,他和兵们都有点醉意了,话也越来越投机。

官和兵这时完全融为一体了。心心相换,无话不谈。一个老兵说:

“首长,你刚才喝酒,手指缝里夹着三个酒杯,一张嘴酒就全部倒进去了。这一招真绝,我还没有看够,你再表演一次好不好?”

文义民一眼就识破了这个老兵的诡计,说:“你小子想灌我了,绕什么弯弯。好!我答应,给你表演。我三杯。你也三杯!”

说着他就把三杯酒夹在指缝间。一饮而尽。他望着那个老兵说:“别装熊包,喝!”

老兵无奈,只得连喝三杯,三次喝的。

借助酒威,文义民大声感慨:“三杯?那算什么求本事,刚才那是雕虫小技,我四个指头可以夹六杯酒,一口喝完。”

“呀!六杯。”兵们大惊大喜。

“不信,咱就试试!”他的高兴劲来了。

老兵将巴掌拍得兴高采烈。

他说:“你们派人到我宿舍里拿酒去,今晚咱们喝他个一醉方休,让你永远记住高原军人的豪爽!”

西凤酒,名牌。他说这是从家乡带来的,今晚为了欢送高原上的功臣回乡,贡献出来。大家都高兴,酒才喝得有滋味。

果真,他的指缝里夹了六个酒杯——中指两边的缝间各夹了两个杯子。倒满酒,仰头,张嘴,六个杯中的酒水溪一般淌了进去。

兵们跟着他学,一个个满脸都流的是酒,谁也学不来他这一招。他很牛气地说:“再长几年见识吧,现在还嫩了点。”

月亮高高地挂在树梢,兵们送他出来回宿舍,送了一程又一程,也不肯分手。在经过一棵柳树时,不知是哪个兵带了个头,三蹦两跳地就上了树。接着其他九个兵也一个一个地爬上了树。每个树杈上爬着一个醉兵,满树喷着酒香。

兵们在树梢上喊着;“再见,首长!再见,格尔木!”

他立树下,大声喊着:“快下来,小心摔着!”

他的话语里也含满酒香。欢乐的格尔木之夜。官兵们都快乐疯了!

昆仑山也像醉了似的,慢慢抬起头,看着军营里这片真情。

忽然,树上的兵唱起了歌,歌便是《小白杨》……

故事二:他挟起三个下跪的兵

每到节假日,山上的兵站就显得寂寞难耐。特别像元旦、春节、国庆节这样的大节日,兵站的兵们更感到心里空空荡荡的无着落。

这个时候,路上断了车辆和行人,站上的干部也都轮流安排下到格尔木很幸福地进了家属院。那些老兵们也总愿意把回家探亲的日期选在这个时候。这个春节,五道梁兵站那几排房屋冷清地站在可可西里,像抛锚的小船停在港口。是等待起航吧,只是等待太漫长,熬人!

这是大年三十的晚上。兵站其他人都各忙各的事去了。会议室只留下三个兵在包饺子,清一色的三个新兵,全是连第一套军装也没有穿旧的兵。他们刚刚没精打采地捏完了饺子,谁也无心去整理那些零乱在案板上的饺子。擀面杖滚掉在了地上。

给人的感觉,那些饺子比三个兵还要孤独无助。

兵呆呆地望着饺子,饺子是不是也望着兵呢?

会议室里的空间似乎比平日增大了许多。

一个兵对另一个兵说:“为什么没有一辆汽车来呢?我很想搭个便车到格尔木去,那里的汽车团有我的老乡,我们是一个村里的,今晚他算是离我最近的亲人了。”

另外一个兵自言自语地说:“我还不懂事的时候,我爸就过世了,不久妈妈也跟着另外一个男人离开了我。我是由姥姥带大的。姥姥去世后,每年春节我都去姐姐家过。”

无语。

会议室的空间在继续扩大。

这里思乡思亲的愁绪是如此的浓烈,悲凉!

也许这时候有一只迷路的藏羚羊在屋外的滩上徘徊,它会不会误以为这是一间空房子,想进来躲过这迷途中的一夜……

三个兵静静地坐着,谁也不理谁,只有案板上的饺子呆呆地望着他们。

好漫长呀,这个夜,这个春节

突然,外面一阵说话声,紧接着门开了。文义民带着三个军官出现在三个兵面前。三个军官一个上校,一个中尉,一个少尉。兵们都认识文义民政委,他是大校。

三个兵好惊喜,都站了起来。

文义民说:“你们辛苦了,我们给你们拜年啦!”

说着,他双手抱拳,给三个兵一一祝福。

文义民看见了案板上的饺子,似乎看出了点什么味道,便满脸喜色地说:“饺子包好了,为什么不吃呀!在我们老家除夕夜就兴吃年夜饭,也叫团圆饭。来,咱们今夜能在可可西里会面,实在难得,也是缘分。团圆嘛,下饺子,吃团圆饭!”

这时,那位上校到伙房去了。中尉和少尉到兵站其他执勤点上拜年去了

三个兵见状,不知是惊慌,还是欣喜,竟一起跪在大校面前,一连三磕头。

在他们老家,小辈人给长者拜年就兴磕头。

大校扶起兵说:“这可要不得、要不得!”

说着,他哭了,给三个兵还毕恭毕敬地还了个军礼……

文义民的故事还很多,都带着浓浓的官兵之情,还有点传奇色彩。不少记者都喜欢和他聊天,希望多挖掘些这样的故事。他呢,不太愿意讲自己。记者们问得狠了,他便会说:“我做的这点事,比起我们的老部长王根成,差得远了。”

于是,他就给记者讲起了王根成的故事……

(下期请看《王根成问兵:你喜欢什么样的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