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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从事策展工作,“策展”在当时是一个含糊的概念,我的父母都不理解我所选择的事业,甚至以为策展属于医学某个领域。事实上,策展发展到今天已经广为人知,定义也比较清晰,并且适用于各个领域,包括服装、音乐、日常销售等,都广泛应用到“策划”这个概念。我认为策展的功能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1、保持:策展具备延续记忆的作用。2、收藏:给予收藏下来的作品新的意义。3、生产:对艺术史的总结以及对知识的更新。而策展人在策展中主要担当艺术的媒介,是连接展览与艺术家的中介。我策展的灵感受到了其它领域(如文学)的滋养。在全球化的今天应该要关注差异,而不仅仅是消除差异,并且认为展览应该与生活贴近。目前一切形式都在扩展当中越做越大,但是正如一个越南作家所说:“你可以不断扩张领土,但你失去了专注。”所以在展览越做越大的大环境下,依旧有许多艺术家鼓励我在小的空间做展览。于是我一直利用房间,将其转化成艺术性形态,在小的空间内做展览的尝试和探索。
早期我的展览重心一直和空间相关,2000年之后重心转向时间。在伦敦我有一个“Marathon”访谈项目,在特定的空间内与艺术家们进行对话。访谈内容包含绘画、建筑、音乐等等。参与访谈的听众们目的不一,主要针对建筑或者艺术。访谈是一个汇聚知识的形式,如何把这两类观众都吸引过来是值得思考的重心。我所采用的方式是将访谈项目与建筑艺术相结合,在后期不仅利用空间做访谈,甚至邀请艺术家在此进行表演活动,访谈成为了一个反思的场所,结合了对话、建筑、艺术、数码媒体等各种形式。比如中国艺术家艾未未在2012年将对话空间进行了改造,建造了一个与记忆相关的建筑,从这个项目出发,将访谈的主题定为“记忆的遗存”,该话题产生于这样一个背景:当今世界处在一个信息时代,但是我们所接纳的信息越多,记忆反而越少。如何拒绝遗忘,保存记忆是一个值得深思的话题。
I ART:你策划了将近150个展览,请问你怎么评价一个展览的优劣和一个策展人的策展价值・
汉斯:我认为评价一个展览的尺度在于这个展览是否创造了一个新的游戏规则。在展览中,艺术家的表现占很重要的一部分,许多时候艺术家本人就是策展人或者联合策展人,策展人与艺术家应该进行非常密切的联系和交流,清晰地了解艺术家的想法。此外,在策划展览时应该思考这个展览是否是一个必要的展览,展览的必须性和迫切性也是非常重要的。
现在这个时代,展览越来越多,所以时代迫切需要的展览越来越重要。举个例子,泽曼曾经举办过“态度决定形式”,他认识到欧洲和美国的艺术家在创作时有相通之处,应该都囊括进来。今年这个展览受到Prada基金会的赞助,又重新在威尼斯双年展上再现。90年代我和侯瀚如一起做的移动的城市,也是相同的初衷,因为我们发现90年代在亚洲发生的艺术现象和60年代欧美的十分相似,我们觉得有需要把这两者结合起来。同样,我们也不断探索,不知道终点在哪里,我们去了新加坡、印度尼西亚、泰国等亚洲国家的艺术家工作室。
展览实际上是一次学术的探险,因为艺术家会不断带来惊喜,策展人应该把时代迫切需要的东西凝聚起来,再重新呈现。在策展中需要很多人共同合作,策展人并非核心,需要很多人一起努力,尤其是策展人与艺术家的默契。作为一个策展人,我认为应当谨记的原则是“永远是策展跟随艺术,而非艺术跟随策展。”策展人永远不要去阻挡艺术发展的道路。
I ART:听说你很早就和中国有渊源,在做了这么多全球性展览的情况下,你是怎么看待中国当代艺术的特点的・
汉斯:新一代的中国艺术家正在迅速成熟中,他们与黄永、费大为这一辈艺术家不同。黄这一代人在西方创作,在西方生活,西方是他们与世界相联结的通道。而新一代中国当代艺术家在中国本土生活,在中国本土创作。比如曹斐,比如杨福东――他的影像作品大部分是在上海拍摄,以上海为故事发生地的。新一代艺术家对于新媒体、视频、表演艺术的混搭使用得心应手。他们的实践沟通了地方和全球。我最近在策划的展览“89+”,现在在网络上征集作品,已经有很多中国艺术家投递他们的作品方案,很精彩。
I ART:通过与中国五位策展人对谈,是否对中国策展人有新的印象・你怎么评价对谈的有效性・
汉斯:这个对话形式是由CCAA举办的,我进行类似这样的谈话已经很多次了,或两人成双或三人成行,在2006年在伦敦举办过访问72个人的马拉松式访谈。跟策展人之一的王璜生聊的时候,我知道了中国的美术馆缺乏健全的策展人制度,美术馆变成了租场地的空间,并没有自己的学术或者展览主线,这是我之前不了解的,我觉得非常有意思。另一个印象深刻的是与诗人、策展人朱朱的对谈,他之前获得了CCAA的评论奖,我们谈了如何对艺术世界和诗歌世界联系得更紧密。在“89+”项目里,我们通过递交作品的数据库看到一个现象,很多艺术家都是写诗的,通过网络,新一代诗人在不断涌现。
访谈常常会走向两个方向。一种是走得更深,另一种是走入更广阔的现实。走得更深,需要一次又一次地与人们交谈。这可以一连做上几十年,仍能产生激动人心的、全新的对话。当一位艺术家与我谈及一位科学家、建筑师,或是作曲家,我们跨越了艺术界,进入别的领域。当垂直性对谈停滞不前时,我们会使它走向水平性对谈,在这两者之间来来回回。
I ART:21世纪数字化信息时代里面,新媒体、新技术对策展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呢?
汉斯:以“89+”项目为例,所谓“89+”是指出生于媒体时代的89后艺术家,这个项目属于一个合作项目,项目灵感来自于美国艺术家瑞恩・马卡顿所绘制的“89+”艺术家地图。这个项目是我和另外一个策展人一起合作的,我们最先做的工作就是建立数据库。有了庞大的数据库之后,首当其冲要做的是分类,不只是按照地域来分,有的是按照主题方面来进行分类。分类的过程中是一个在以后的展览当中实现不同的主题,那么因为有这么一个巨大的数据库,而且不断地有艺术家上传他们的资料。至今为止,在“89+”项目网站已保存了超过3000个艺术家的信息及其档案,建立了一个庞大的数据库,其中也包含许多优秀的中国艺术家。后来我们在纽约举办了一个展览,这个展览因为借助了媒体库使我们在很快速的时间内选择了所需要的艺术家,选择有两个标准,一个是其作品是我们喜欢的,另外一个是生活在纽约的艺术家,他们通过数据库的资源找到了艺术家。这就是媒体数据库的是媒介新技术在策展方面的应用。(编辑:程媛媛 资料提供:中央美院美术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