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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国楹:中国式创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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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杜国楹的过程,没有想象中曲折。原以为像他这种年少得志的人物,应该是狂放不羁的,没想到他看到采访请求后,当天就回了电话,并约定一周后安排时间。

如约见到杜国楹时,他刚从深圳回京,穿着羽绒背心,中等身材,身上既没有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商人气,也没有说一不二的老板架势,平和的像个研发总监。由于E人E本的研发中心在深圳,他每个月都有1~2周待在那里,参与产品研发的各项工作。

一个公司的董事长,在企业创立5年后,还将如此多的时间花在产品上,在中国的企业中并不多见。也因为如此,他有了个“产品经理”的绰号,对此,他并不介意。依他现在对做企业的理解,产品才是根本。“我60%的时间用在产品上,另外40%用在营销和管理上。”相比那些经常指点江山的导师型企业家,杜国楹做企业很本分。

他在2009年创立的E人E本,已经以14亿元的价格与清华同方并购,很多人都认为卖了个好价钱的杜国楹,接下来会有什么新动作,而事实上这次并购主要以换股方式进行,杜国楹拿到手的将是同方股权,如此一来,外界关于他卖掉公司套现的说法就成了无稽之谈。杜国楹不止一次定义自己为“现实的理想主义者”,他的理想就是要让E人E本成为一家卓越的产品公司,而“现实”在于,只要有利于理想实现的事情,他就会去做,“与同方的并购,从远期来讲,我可以更加聚焦地做好产品,这段路对我来讲,还有一段时间要走。”

他所说的“这段路”,就是聚焦产品这段路。这与他刚出道时,被定义为“营销奇才”的标签有很大不同。他说自己现在对做企业的理解,主要源于之前的失败教训,他笑称一个人不仅成功要趁早,失败也要趁早,“老了,败了就爬不起来了。”

杜国楹的经历少有人走过,20多岁就经历了人生的大悲大喜。25岁成为亿万富翁,28岁沦为穷光蛋,欠债几千万元,30岁卷土重来,接连创立好记星、E人E本,他成了一个可以游走于不同行业间的连续创业者。

颠覆做事

说杜国楹离不开背背佳,他的第一次成功和失败都源于此。“我到现在都认为背背佳是个好产品,不过以我今天对产品的理解,它的用户体验不好。孩子习惯了的姿势,非用外力把他板直,孩子并不舒服,是家长强制给他带上的,虽然买单的是家长,但使用的是孩子。”杜国楹这样评价他的第一款产品。

不过做背背佳,他当初的出发点也是希望进行产品创新。他说自己不管做什么产品,都是基于对用户需求的理解。这一点可以从他涉及的领域得到验证,背背佳、好记星、E人E本的用户群都是他熟悉的。背背佳和好记星的用户群是学生,这和他做过老师的经历有关,“上课时,老师不断地说坐好,就是坐不好。” E人E本干脆是一款基于他自身体验的产品。

不过再仔细看这些产品就会发现,在杜国楹进入之前,行业中都已经有了同类产品。矫姿带市场有英姿带;电子词典市场有文曲星、好译通;PAD市场更是上市三个月后就遇到巨无霸苹果。当然现在不管在任何市场,几乎都没有机会去打造一款完全创新的产品,而在这样的市场当中,后进入的杜国楹凭什么能找到自己的路呢?

“如果若干年后,我还想创业,在审视一个入口时,我会先假定这个行业所有人的想法都是不可行的,因为不管在哪个行业,都有若干企业存在了,我凭什么占据一席之地。我创业的目的不是挣碗饭吃,我是要做这个行业的老大。我会假定之前别人走的所有路,对我都不通,我无法改变其他人,他们继续走之前的路,而我会从行业的本质去思考,它最核心的是什么,再把所有要素重组,去颠覆这个行业。”杜国楹原本平和的语气变得有些激昂,在这个男人平静的外表下,其实“野心十足”。

事实上,他已经在这么做了。背背佳时代他也想做产品创新,曾把矫姿产品做成青少年内衣,因为忽视了用户体验惨遭滑铁卢,但出发点是想创新。做好记星时,电子词典市场已经开始混战,他并没抢到先机,“当时各品牌都在拼谁的词汇量大,但这对普通用户尤其是学生没有意义。基于我学英语的体会,记忆很重要,查询的目的还是记忆,我就重点去开发记忆功能,好记星其实是‘好记性’的谐音。” 学中文出身的杜国楹对文字很有感觉,所有产品的品牌名都是他的创意。做E人E本时,更是生不逢时,面对巨无霸苹果,他凭借无人出其右的中文手写输入技术,在苹果不擅长的领域内当起老大,既不与苹果正面交锋,又生生切去一块细分市场。杜国楹对市场和产品的颠覆,不是咄咄逼人的高姿态,而是中国式的后发制人。

本分做人

他的这种处事态度,应该和他出身中原腹地有关。要想了解一个人,最好回到他开始的地方。

1973年,杜国楹出生于河南周口西华县,他的父亲是城里建材厂的党委书记,母亲在乡下务农。“我爸是典型的产党员,对自己和家里人要求都很严格。小时候老家盖房子,我妈去城里找他,他连一个螺丝钉都不让带回来;平时家里有什么好吃好用的,他都是先紧着别人。他永远是别人的事情大过自己的事情。”

在这样一个家庭中,杜国楹待到21岁。他为人处事的方式受父亲影响很大,但又不完全一样。比如父子俩都很仗义,但父亲的仗义更多表现在善良、律己、规矩上;而杜国楹的仗义则更加随性,小时候因为学习好,他很受老师喜爱,可他却喜欢和班里那帮调皮捣蛋的孩子打成一片,每逢考试,他的周围总是布满了人,他会违背老师的意愿“帮”兄弟们度过考试难关。

如果了解了这样的成长经历,就不难理解后来他为什么会有了收回经销商库存的举动。当年背背佳成功后,他再次启动其他项目,曾经和他合作的经销商们都愿意和他继续干。“一个省几百万的货拿走了,结果这个项目出了问题,货都变成了库存,按合同我可以不解决,没有要回收库存的条款,可我觉得不能坑他们,良心上过不去,那阵子,我手机24小时开机,就是要告诉所有人我还活着,货款我保证退。”

后来就有了杜国楹东山再起,偿还经销商几千万货款的故事。“我2003年5月启动好记星项目,9月份还清所有欠款。还完钱后,压在我心里的大山终于拿掉了,无比轻松,比赚到第一个亿元时还幸福。从那一刻开始,我忘记一切,变成了产品经理,我想要好好地做产品,给我们这个团队植入真正的优异产品基因。”

杜国楹说,从小在他道德体系的建立中,他父亲不管要求自己还是孩子们,都不允许人格上有一丝污点。他当初辞去教师工作下海,父亲完全不能接受,“我当时创业,也是赌一口气,我爸接受不了我,我不干出名堂就无言回家面对他。”杜国楹说他小时候并不理解父亲为什么那么严格,而现在他最感谢的就是父亲。“他给了我一个重要的人格基础,做人要正直、善良、上进。”这些从小培养的品质,让他日后在商海驰骋时,总能不迷失自己。

【对话杜国楹】

《新领军》:您有过多次创业经历,对于如何做企业有什么体悟?

杜国楹:我最大的感悟和总结就是,产品是一个企业的根本,没有好产品就无法保证企业的持续竞争力,妄图用营销去解决问题是不可能的,产品是道、营销是术。

《新领军》:您提到企业持续的生命力靠产品,为什么把产品放到如此高度?

杜国楹:如果我是第一次创业,很难能这么沉下心来,正是因为经历了磨难,我知道不能背离这个工作的本质,企业的本质是为社会提供有价值的产品和服务。产品主义是走向企业家的必经之路,是一个企业家的基本功;把一个产品做好,是一个企业最本分的基础,如果企业主没有这份心态,太危险了。现在的中国经济正在转型,更需要一批致力于实业、踏踏实实干事的企业,一个国家要是没有一批干实业的企业,还谈什么发展。

《新领军》:您创业的初衷是什么?

杜国楹:第一次创业更多是凭年轻人的血气,其实我还挺喜欢当老师的,可心里有野心,不甘心一辈子教书,加上对收入不满,一个月工资才100多元,经济是直接原因,背后是血气和野心,想成就一番大事业,我不是循规蹈矩的人,但我创业的过程一次比一次阳光。

《新领军》:大家都很想知道您是如何运作一个项目的?

杜国楹:我看产品,是基于对用户需求的理解,我习惯后半夜工作,能给我充分的时间去思考。我做任何事情,不是为了混饭吃,我是要颠覆这个行业,是来当老大的。颠覆的前提是能创造新东西打破旧格局,在产品上要创新,渠道、推广上也要创新。在创业之前的半年时间,我会思考好产品要解决的核心需求点、卖点,产品形态是什么,品牌名称,我所有产品的名字都是我想好的。这些都思考清楚了才开始启动。我有一个法宝,每次做项目我会先用最快的速度在一个区域市场试验完毕,证明这一切是可行的,马上在全国发动起来,一个月拉动全国市场。

《新领军》:这需要有很强的推广渠道。

杜国楹:很感谢我们的经销商,当年那帮和我合作的经销商大多数还在合作,我们推出一个新项目,他们就相应做一个新公司。

《新领军》:作为一家创业公司,E人E本能在平板市场占据一席之地,你们凭的是什么?

杜国楹:一旦有了要做好产品的想法,就要把这种基因注入到企业中,管理层一定要有共识,在精品面前不妥协,有客户要定制1500元的产品,我们怎么办?不能做,因为这不符合我们对品质的要求,这个钱不能赚,一旦做了,下次就会妥协到1200元、800元,最终妥协到山寨群体中。

今天中国的平板行业中有三股核心势力:第一股是苹果、三星;第二股是传统PC厂商;第三股是山寨。我是个另类,本来这个行业不应该有我,一个创业公司怎么可能在平板市场占这样的位置。为什么我能活下来,我在按我的方式做事,选择自己的道路。做山寨就是拼成本、拼方案,那不是我的梦想,那个行业能赚多少钱和我没关系;传统PC行业做平板产品,用的还是做PC的思维定式,只不过产品做得比山寨好些,本质上没有差异。苹果,我们没法和它比,我有过一个比喻:E人E本与苹果的较量就好比一出生的婴儿被放到拳击台上,一看对手是泰森,怎么打呀!它打不到我们,不下台就是胜利。

《新领军》:您如何看待苹果这个对手,会研究苹果的产品吗?

杜国楹:苹果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产品公司,如果我今天做山寨机,没法向苹果学习如何做产品,因为成本市场逼得你学习它没用。

我会经常研究苹果的产品,因为我有不被它左右的自信,我们学习苹果是“弃其形、学其神”,首先锁定我做的不是苹果,但我和苹果一样用心做产品,苹果服务的是全世界主流用户,我服务的是中国的商务用户,同样的是做好产品的理念。会看的看门道、不会看的看热闹,看到了门道后,这门道如何成为自己深入实践的过程更重要。

《新领军》:苹果的产品很讲究性价比,同样的品质,它的价格并不贵。E人E本会走同样的路吗?

杜国楹:苹果的所有产品中iPad的性价比是最高的。未来E人E本的产品方向一定也是性价比越来越高,但不会一步跳过去。长期内我们追求的是市场份额的提升、产品的进步、覆盖更大的人群。今年我们会有更高性价比的产品出来,但一定是在保证品质的前提下,E人E本的芯片是高通的,进入门槛很高。未来如果我们要做手机,现在的所有手机制式包括4G全部支持。

《新领军》:E人E本的团队中有很多人跟了您十几年,一旦这些人中有人跟不上企业发展的步伐,您怎么办?

杜国楹:这些创业元老对企业发展的贡献首先要肯定,但如果待在现在的位置上不合适,一定要让给更适合的人。我过去在这方面的动作比较慢,现在更坚决了。他们下来了,我会给他们交代,所有的创业元老我都释放股权给他们,他们想自己创业,我会提供支持,项目、资金,只要我能帮上的,扶上马送一程。这个问题我已经处理了若干次,没红过脸、打过架,他们也很理解。

杜国楹创业志:

1998年 组建天津一品公司,创立“背背佳”品牌,开启了全新的“矫姿带”品类市场,并获得巨大成功。

2003年 杜国楹创立“好记星”品牌,掀起了英语学习机市场的迅猛发展。2005年好记星并入橡果国际,杜国楹出任橡果国际副总裁。

2007年 收购名人掌上电脑,开始了原笔迹数字书写技术的研究和探索。

2009年 创立“E人E本”品牌。并于2010年1月7日推出了全球首款平板电脑E人E本T1,他颠覆性地定义了具有浓郁中国格调的商务平板电脑。

2012年 杜国楹所创办的壹人壹本公司获得第十一届中国企业成长百强榜冠军(非上市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