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篇:润墨网以专业的文秘视角,为您筛选了一篇梦中那片草原范文,如需获取更多写作素材,在线客服老师一对一协助。欢迎您的阅读与分享!
远远望见郁郁葱葱的六十棵榆树
虽然遭受连年大旱
却依然青翠如初
远远见了苍苍茫茫的辽阔原野
那就是我心中常常思念
魂牵梦绕的故乡
――鄂尔多斯民歌《六十棵榆树》
鄂尔多斯高原上分布着毛乌素、库布其两大沙漠,沙漠中总是有一些令人赞叹的奇迹。
在浩瀚如海的毛乌素沙漠腹地,千百年来任由西北风吹拂着一链链沙丘绵延涌向东南,波浪起伏的一道道黄沙之间点缀着条条绿洲,这些绿洲努力试图挣脱沙漠的困扰与侵吞,在荒凉与寂寞的包围中显露出生命的奇迹。其中一块长约十几里、宽约三四里的绿洲湿地被难以见到绿色的当地牧民称为“哈拉斯尔”草原。
“哈拉斯尔”是蒙语,意思是黑色的脊梁,因为草原的西北部有一道长满黑沙蒿的大圪梁,远远望去形如卧着一头黑牛的脊梁而得名。
牧人们说:哈拉斯尔草原是长生天洒落在漫漫毛乌素沙漠中的一块温润碧玉。
知青们说:哈拉斯尔草原是七仙女遗忘在莽莽鄂尔多斯高原上的一条翠绿纱巾。
我儿子小时候称呼故乡的老家为“哈拉山”,故乡的草原就是“哈拉山”草原。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哈拉斯尔还是毛乌素沙漠中最大的湿地草原,虽然被两链一望无际的黄沙夹在中间,却是一幅生机勃勃、绿意盎然的景象。
在草原与沙漠接壤处,遍布着茂密的柠条、沙棘、沙柳、乌柳、沙蒿等众多灌木植物,遮天蔽日的柳湾林里栖息着狐狸、獾子、野兔、野鸡、沙鸡,据老人们讲建国前还有苍狼、黄羊出没其中。这些原始灌木林阻挡着黄沙前进的脚步,环绕着、呵护着草原,让草原生生不息,动物们找到了遮风挡雨、避寒取暖、繁衍后代的家园,而众多的柳林给牧人们源源不断提供着搭建房庵棚圈、编制筐篮草帽的柔韧枝条。
春天到来时,灿烂的柠条花一齐绽放,沙坡地上上下下一片金黄,空气中弥漫着芬芳。白毛茸茸的柳絮随风飘扬,让放羊娃正在吮吸花香的鼻孔不由得一阵阵发痒。
深秋季节,黄澄澄的沙棘果像一串串玛瑙挂满枝头,猎人们追赶野兽累了,可以折下一枝果实尽情品尝,轻轻一咬,酸里透着甜的果汁就喷进嘴里,在解渴的同时,那股独特的天然奇香就会沁人心脾,让你的口舌感到无比舒畅。
当你沿着狐兔们留下的道道足迹,穿过用两只手才能拨开一条缝儿的柳林,漫步进入哈拉斯尔草原,首先踩在脚下的是地毯一样柔软细密的寸草滩,站在这天织地造的巨大绿毯上,你似乎不忍心迈步行走,生怕践踏了眼前这鹅黄翠绿的稚嫩生命。
驻足草原,放眼张望,蓝蓝的天上飘浮着朵朵白云,那轻柔若绒毛似的白云下面,是绿色的茫茫草原,青翠的芦苇和香蒲亭亭玉立于清澈的湖水中,宛如松枝鲜嫩的问荆,叶子像剪刀一样的醋柳,晃动着绿色大耳朵的扁蓄,招摇着粉白穗子的旱苗蓼,灿如的唐松草,长满白色羽毛的铁线莲,绿如翡翠的水葫芦,黄花烂漫的金戴戴,粉红一团的罗布麻、八瓣黄花的毛茛,一个个争妍斗奇,竞相绽放。野大豆、小花棘豆、柳叶菜、泽芹、地笋、薄荷、毛水苏、车前草与不知名的各色野花相伴相生,尽情沐浴着草原上的阳光雨露;盛开如金菊的旋覆花,蓝幽幽的马兰花,还有茅香、拂子茅、虎尾草、荻、星星草、荸荠、水莎、寸草苔、绶草等植物争先恐后在草丛当中招摇自在,一阵风吹过草原,草丛顺风倾倒,却又倔强地挺直身子,如此反复,草原顿时碧浪起伏,绿波荡漾。
草原湿地中连绵不绝宛若青纱帐的芦苇荡,是鸟类孵化的摇篮,因为芦苇菖蒲长在一米多深的水中,偷蛋的野兽难以涉足,棕头鸥、鸿雁、鸬鹚、大天鹅、赤麻鸭、遗鸥等众多候鸟就在这稠密的蒲苇丛中筑起爱巢,安安稳稳下蛋孵卵,孕育新的生命。在鸟儿求偶的季节里,芦苇荡里异常热闹,鸟儿们抖动翅膀上下翻飞,极尽所能发出各种或婉转或清脆或高亢的叫声,深情呼唤着异性的注意与青睐。水中的青蛙、癞蛤蟆的呱呱叫声彻夜不停,几天之后,水面上就覆盖上了一层绿色卵泡,一群群刚出蛋壳的小鸭子浮游在水面,只要有人到了水边,小鸭子们就立马钻进那层蛙卵泡沫之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牛马骆驼羊和牧人们走进芦苇荡中看不见身影,若不小心走进沼泽地就会身陷泥潭危及生命,发现这样的事情时,牧人们要用好几匹马拉上长长的绳索,人躺在沼泽地上打着滚靠近并拴住陷入泥潭的人和牲口,再打着滚儿退出沼泽,才能将挣扎着的牛马拉上来。
然而,哈拉斯尔草原给予牧人们更多的是温馨与希望,还有来之不易的收获与喜悦。
哈拉斯尔草原的早晨与黄昏最迷人。
早晨的草原常常有淡淡的雾气缥缈着蒸腾着,如炊烟缭绕,梦幻般迷蒙,乳白色的雾气中弥漫着青草和野花的清香,又像是牧人家里的奶茶锅里冒起的缕缕气息。太阳快要露脸时,晨曦如火一样早早喷出地平线,映红了东方的天际,染红了天边的云彩,粉红的光线穿梭着草原上的轻雾,宛如给草原蒙上了粉红的纱巾,草原的面庞朦胧无比、娇羞万状;等到一轮红日喷薄而出,照耀得草尖上的一颗颗露珠儿晶莹剔透,让人顿生怜爱之情。早起的鸟儿啁啾鸣叫,远处隐约传来声声牛哞羊咩和牧人的呼唤,这些天籁之音让草原的早晨显得更加宁静。当你身临其境而用心凝望、静静聆听草原时,顿时感到如入仙境如醉如痴。
草原的黄昏又是另一番景象。红日西沉时,顺着光线东望,太阳的余晖给沙丘、柳林、草原和牛马骆驼羊都镀上了一层金黄的光泽,天边的云彩明暗交错浓来淡去,让人感到心里异常的澄净明亮;草原南端的湖水平静得像一面镜子,映照着岸边的芦苇与归途中缓慢行动的牛羊,牧人家的房顶上有一缕白色炊烟袅袅升起,一直上升到与云彩相融。当你转身逆光向西北凝视草原,你的眼前完完全全是一幅描绘草原的水墨画,绯红的晚霞金黄的天际只能充当背景,草原上的芦苇、牛马骆驼、羊群和远处的沙山柳林都变成了黑白两种颜色浓淡不同的景物,闪着白光的水面映衬着黑色的草丛和天空中黑色的飞鸟,一幅充满诗情画意的水墨写意就这样呈现在你的面前,一种寂静抑或是一种苍凉涌起心头,让人感到天地有大美而无言,四季终有暮秋而悲怆。
哈拉斯尔草原,这荒漠中难以见到的一抹绿色、一汪清水,给了牧人们多少不怕酷暑炽烤的信心,也让牧人们能够在旱灾发生时抱有最后的希望。
牧人们都坚信,无论老天多么干旱少雨,哈拉斯尔草原总是郁郁葱葱,等到周边方圆几十里地草木全部枯萎,又被牲畜啃光时,哈拉斯尔草原就成了牛马骆驼羊救命的天堂。
哈拉斯尔草原是全大队的“饲草储蓄所”。生产大队组织群众把草原用铁丝网、沙蒿墙分割成了四个草库伦,轮流放养着集体的上千头牛马骆驼和上万只山羊绵羊。风调雨顺的年景来临时,草库伦外面的草已经够畜群吃了,草库伦里面就不放牲口进去,草原上的芦苇、草、拂子茅、披碱草、冰草、荻草长得格外茂盛。庄稼秋收结束后,大队就会组织全体社员劳力到草原上割草、晾草、拉草,草原上顿时牛吼马叫热闹非凡,发出欢声笑语的牧人们挥动着长把儿钐刀和锋利的镰刀,一个个弯着腰的身影向草原深处慢慢推进,在他们身后是一堆堆码放整齐的青草,散发着清香。牧人们穿着雨鞋在水中割下的芦苇被当即捆好,肩扛人背送到干燥的地方摊开晾着,晒干的青草很快被牧人用勒勒车拉到高地上,垒成一座座又高又大的草垛,就连正在上小学而无所不能的我也爬不上去。旱灾发生时,这些被储存多年的干草,就被一车车运送到快要奄奄一息的畜群点,变成了牛马骆驼羊的救命草。
哈拉斯尔草原让生产大队成为伊克昭盟最富裕的集体经济组织之一,草原上储存的干草、芨芨可以卖给宁陕蒙毗邻地的各个公社,草原上放牧的牛马骆驼羊和出产的绒毛肉食、奶制品源源不断地被国家收购。生产大队买回来了大拖拉机、米面加工机,盖起了两大排新房子,食堂客房会议室应有尽有,与公社和北大池架通了电话线,并建起了能容纳七十多名孩子的小学校,修起了宽敞的操场跑道,立起了崭新的篮球架,更让周边大队刮目相看的是,哈拉斯尔大队积累下十多万元的存款。
哈拉斯尔大队的牧人热爱草原就像热爱自己的家。秋春之间,草原上一片枯黄,这时候牧人最怕草原失火,偶尔有放羊娃在草滩上点火取暖,风助火威,火苗马上蔓延开来,烟火立即升腾在白茫茫的草原上,牧人远远看见了就会十万火急驰马跑进火场,用铁叉子、扫帚、树枝扑打灭火,甚至把马身上的马笼头、马屉子取下来充当灭火工具,牧人们与火紧张拼搏得忘记了周身灼痛,一个个口干舌燥眼睛红肿,被烟火熏烤得面目全非,皮肤上黏满草灰,黑糊糊的认不出谁是谁了,衣服被火星子烧得到处都是洞,浑身被汗水湿透,救一场草原火灾常常让牧人几天缓不过劲儿来。“在草原上千万不要点火,千万不要玩火啊!”大人们见到我们时总是这样叮嘱着。
草原周围的柳湾林常常遭到乱采滥伐,西面的大沙漠阻挡不了农区那些缺柴少薪的人们,农民趁着黑夜赶上毛驴车翻沙过来,偷偷掏沙蒿砍沙柳,大队只好组织民兵下夜巡查,发现了采伐者,就连人带毛驴车扣回来,教训一顿,罚上些款再放他们回去。
每年的春季和秋季,大队都要组织社员到草原周围的沙漠里种植沙柳乌柳,班主任高明珠老师带上我们去布拉格小队沙畔上栽柳树。高老师身体胖墩墩的,一个人扛一大捆柳树苗子走在沙梁上健步如飞,大家到湿沙湾里几锹掏一个坑,放进树栽子埋好踩瓷实,一个人一天能栽种一百多株沙柳苗子。
草原上生活的牧人们,禁止铲剥草皮,因为地表形成的草根和腐殖层一经破坏就难以恢复。蒙古人忌讳在草场里乱扔死畜残骸,若遇到必会拿到土坎里掩埋。蒙古人忌讳乱搂花草作为柴烧,只会拾取干枯的树枝和沙蒿。蒙古人提倡割草,忌讳拔草,因为拔草会让草连根拽起不能发芽。蒙古人更忌讳在湖水中洗澡、洗衣、撒尿,忌讳在草原上挖坑埋灶乱扔垃圾大小便,忌讳狩猎幼小的飞禽走兽和怀孕的母兽,打猎只在秋冬季进行,对待猎物绝对不会赶尽杀绝。草原上的每个草库伦都核定了适当的牲畜数量按季节轮流放牧,牧人都清楚,草场上的牲畜超载了,那里的草就无法生长,牲畜连续啃吃的草无法结籽,来年的草场不会长出新的草。
在哈拉斯尔草原上,我从放羊娃变成了快乐的小学生。1977年的秋天,父亲送我到草原小学上了一年级,当我看到学校教室就建在大草原旁边,想着能天天看见草原,能在草原上玩耍,心里立马消除了对班主任高明珠老师的畏惧。
每当中午放学后,我和同学们就在草原上尽情疯跑,捡拾草丛中野鸡野鸭下的蛋,追逐刚会跑的兔崽子和刚会飞的水鸟,赤身把湖水搅浑滚上一身泥巴,将潜在水里的一群群小鸭子驱赶到教室里面,再被黑着脸的高老师训斥后无奈放出。下午放学我们就钻进乌柳林沙棘林中用细铁丝套兔子,上树掏鸟窝,采摘酸溜溜的沙棘果,饿了就跑到大队食堂找老尤叔蹭上两个油炸饼子,喝上一碗油大肉多的粉条汤。傍晚的草滩上,蚊子成群结队,同学们谁也不愿意进去玩耍了。
中秋到来,全体牧工大会召开了,牧民们不管路程多远都携老扶幼,骑着马和骡子,赶着毛驴车,聚集在草原上的大队部,牧民们把牲口牵到草滩上了索绊就不用管了,连续几天开大会,抽着纸烟,喝着奶茶,拉着家常,吃着羊肉,看着通宵的露天电影。
冬储时节,大队部每天杀羊宰牛,杀猪宰骆驼,学生们被叫去帮忙打下手,天天吃肉啃骨头,吹猪尿泡当皮球玩。准备赶往包头乌海上交国家的肉羊一群群圈在土围墙里面,勤快的女同学就钻进羊群里面,端着大茶缸子刷刷的挤着羊奶,拿回宿舍去制作酸喝。
记得一个周六下午,住在大队部的父亲说要带我出去打猎,我高兴地跟着父亲来到柳湾林,父亲端着长筒火枪轻轻走在前面仔细搜寻着,忽然一群野鸡嘎嘎惊叫着从草丛中飞了起来,父亲手中的枪“砰”的一声喷出一股烟火,有一只野鸡从空中掉了下来,“打中了!”我大叫一声急忙跑过去寻找,那只野鸡落在了高大粗壮的沙棘树冠上。正好发挥了我上树的本领,我没有脱鞋就爬上树杈探取下了野鸡。野鸡热乎乎沉甸甸的,红彤彤的鸡冠显示这是只雄鸡,尾部拖着长长的五彩花翎子,非常漂亮。我兴高采烈地提着到手的猎物,唱着“日落西山打靶归”跟随父亲回到大队部,伙房里大师傅不在,父亲自己烧水褪洗着野鸡准备炖鸡肉,我挥动着野鸡花翎子在墙头上来回奔跑,学着秦腔戏上的大将军似乎指挥着千军万马打打杀杀,让一帮小伙伴看得分外眼馋,经不住他们的苦苦哀求,我只好将野鸡的花翎子分给他们两根。等到父亲叫我回到伙房时,野鸡肉已经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我们美餐了一顿。
但我仅仅在草原小学快活了一年,就转到公社小学上学去了,从此离开了心爱的草原。不久之后,生产队大集体散伙了,草场包产到户了。万幸的是草原还由集体管理,草原的网围栏虽然还在,但是周围的柳湾林再也没有民兵去看护了。
在离开哈拉斯尔大队的多少岁月,我的梦里常常出现蓝天白云下茫茫的绿色草原,清清的湖水,还有翻飞鸣叫的鸟儿,游走在芦苇荡中的红牛黑马骆驼羊……
无论走到哪里,只要碰见来自故乡的人,我都会问一问草原上的草长得有多高,沙棘、柳湾林还在不在,草原上有没有下雨,还要他们讲一讲草原上牧民的生活情形。
一年又一年,来自故乡的人总是无奈地叹息着告诉我有关哈拉斯尔草原的消息:
那些比房子还要高的沙棘、沙柳、乌柳被各家各户不断砍伐回去盖房子扎栅子建棚圈,有的灌木因为发芽后被采伐,就再也没能长出新枝来。
生产队为了多收水草费开始把本地甚至外地的牲口放进草原,储蓄多年的草垛卖光了,草原上的草没等长大就被庞大的畜群吃掉,草原终于无草可割了。
生产队卖光了集体的牛马骆驼羊,花光了多年积蓄的十几万元存款,欠下了三十多万元的外债。
等到离开草原小学三十年后的2008年9月,我陪同曾经插队的南京知青回访哈拉斯尔。虽然当年风华正茂的知青姑娘小伙子如今已经两鬓斑白,但大家还是要满怀激情地去看看草原,去圆一个四十年不醒的草原梦。
这些来自大都市、可爱可敬的南京知青,曾经在草原上纵马驰骋,放牧过牛马骆驼羊,挥洒过劳动的汗水,谱写过青春的婉转旋律,品尝过生活的酸甜苦辣,体会过人世间的饥饱冷暖,也感受过“”“阶级斗争”中牧民的真诚善良。
但是当他们踏进草原时,有人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提出了一个令我难堪的问题:
“这是哈拉斯尔草原吗?”
这就是哈拉斯尔草原――曾经让多少人魂牵梦萦、无比热爱的草原。现实就这样做了回答。
他们看到了――心中的那片大草原,已经满目疮痍:
草原变成了光秃秃的一片荒滩,仅有的一块寸草滩上只有黑糊糊的一团团牛粪,老鼠们放肆奔跑着;那些曾经盛开野花的地方,只有老鼠刨出的一堆堆沙土分布在稀疏的草丛当中;那些清澈湖水中青翠的芦苇荡早已不再,变成了白花花的盐碱滩,零星点缀着贴着地皮求生的一株株碱草;那曾经可以陷入骆驼的沼泽地,已经被牛群踩踏成了一小摊烂泥。天空中上下翻飞、鸣叫声声的鸟儿们不见了踪影,碱滩上瘦骨嶙峋的牛群在啃食着地皮上刚露出的草芽。我们用望远镜向草原西边远远看上去,草原的锁边灌木林低矮着灰黑色的身子,那些沙丘却长高了身躯,好像随时会扑过来。
没有人再提出要去看看柳湾林了。
知青们梦中的绿色大草原已经消失了,他们再也不愿意让梦中的那片茂密的柳湾林残忍地消失。他们失去了绿色的草原,不能再失去神秘的柳湾林。
不去看柳湾林,梦中的柳湾林依然是:乌柳梢头火红一团,沙棘枝头硕果累累、金黄灿灿,狐狸出没在柳林的深处,野兔野鸡不时跳跃飞蹿,朝霞烂漫照黄沙,落日绯红映彩云。
我在问自己:如果南京知青还要回访,我还能陪他们看草原吗?
我想在梦中寻找答案,但梦里只有一匹受伤后离开草原的饿狼,孑孓的身影独行在荒凉的毛乌素沙漠,终于走上高高的沙尖,久久驻足,仰望苍天,发出一声凄厉而绝望的长嗥,此时,天地苍茫,黄沙如海,残阳如血。
遥远的天际,传来一阵阵渐行渐远沙哑而悲凉的歌声:
骏马失去了主人
猎狗失去了骏马
苍狼大地一片黄沙
丰美草原几度寂寞
啊哈…哪呼…哪呼……
啊哈…哪呼…哪呼……
选自《西部散文家》2011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