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百褶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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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不知何时刮起了一股裙子风，满校园都是飘飘扬扬的裙摆。长的、短的、层层叠叠的、花花绿绿的。那些裙子像飞舞的彩蝶，装饰了喧闹的校园，也装饰了青春的梦境。
作为忠实的裤子党，叶晓和杜苗苗坚决鄙视这种花枝招展的行为。
“瞧瞧，到处都是花蝴蝶，只有我们俩是正常人。”叶晓对杜苗苗说这话的时候，心里隐隐有些酸。
杜苗苗拍拍叶晓的肩膀，说：“万裙丛中一条裤。叶晓，让我们俩将裤子主义进行到底吧!”
叶晓“嗯”了一声，气场微弱——毕竟，哪个女孩子不爱漂亮呢!叶晓开始注意起别人的裙子，并把自己的观点与杜苗苗分享。“嗨，苗苗，今天王××的裙子太招摇了，风一吹，跟个大麻袋似的。”“苗苗，你看刁××穿的那条紧身的裙子，连小肚子都暴露出来了。”不知道是嫌叶晓太啰嗦，还是心情不好，杜苗苗生气了，冲着叶晓大声说道：“你整天说裙子裙子的，要是那么喜欢，你也去穿啊!”
叶晓楞住了，看着杜苗苗板着脸从自己的面前大步走掉，委屈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杜苗苗。
之后的几天，杜苗苗都绕着叶晓走路。两个人不再说话，连眼神的交会，也局限在两秒钟之内。
叶晓觉得，自己与杜苗苗之间，再也找不回以往那种惺惺相惜的感情了。
二
为了参加学校的文艺演出，班级里打算排演一场集体歌舞。
叶晓问杜苗苗：“你参加吗?”
杜苗苗摇摇头，连话都省了。
叶晓轻叹一声，问道：“杜苗苗，你为什么突然那么讨厌我?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
杜苗苗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你没有错，错在我。对不起，叶晓，上次我不该对你发脾气。”
“既然不生我的气了，就参加这次集体演出吧。”叶晓说。杜苗苗还是摇头。
叶晓无力地抚额，觉得杜苗苗就是一头任性的母牛：“嘿，杜苗苗，我说，你到底为什么不愿意参加集体演出?害羞吗?还是不自信?”
“别问了。反正，我就是不参加。”杜苗苗拎起书包，转身出了教室。
“你……”叶晓把生气的话咽了回去，她想，杜苗苗一定有心结，只要能够将它打开，她与杜苗苗之间或许还能重新回到以前的样子。
三
杜苗苗从不穿裙子。即使在炎热的夏天，杜苗苗也只穿牛仔长裤。曾有同学是这样形容杜苗苗：“她是长裤界的代表人物，别人穿长裤，她穿长裤：别人穿七分裤，她也穿长裤：别人穿短裤，她还穿着长裤。让我们为杜苗苗的长裤情结鼓掌!”此话虽有调侃之意，但也是事实。因为坚决回避“裙子”话题，杜苗苗很少能交到知心的朋友——直到后来遇见了叶晓。
叶晓是转校生，来的那天非常炎热，她穿着一条浅米色的长裤，干净的白T恤。叶晓的一番自我介绍里面，就有“喜欢裤子胜过喜欢裙子”这一口号。
杜苗苗看着阳光明媚的叶晓，觉得自己可以把她当作知心朋友。所以，当后来叶晓也不能免俗地在她面前讨论“裙子”话题的时候，杜苗苗一下子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对叶晓发了脾气。
四
演出的那一天，杜苗苗远远地看见叶晓穿着蓝白相间的裙子，在众人之中脱颖而出。“果然，叶晓很适合穿裙子呢!”在音乐声和欢呼声中，杜苗苗喃喃道。
演出很成功，叶晓参与的那个节目获得了歌舞比赛的第二名。叶晓在领奖台上微笑着，漂亮极了。
杜苗苗退出人群，在校园里慢悠悠地走着。耳边有风呼啸而过，并不刺骨，反倒有一丝暖意。
“杜苗苗，等等。”杜苗苗转身，看见叶晓向她跑过来。此刻的叶晓已经换掉了那件漂亮的裙子，穿上了自己的衣物，脸上却还留着妆。
“杜苗苗，我有话跟你说。”叶晓按着胸口，努力地调节着自己的呼吸，“我想告诉你，无论如何，我们都是好朋友。”
“嗯。”杜苗苗点头。
“还有，我想问你，是不是因为演出要穿裙子，所以你才拒绝参加?”杜苗苗的脸色一下子白了。
五
杜苗苗有个秘密，一个不能言说的秘密。因为这个秘密，她才拒绝穿裙子。她的腿上，从膝盖一直延伸到大腿上，有一大块丑陋的疤痕。那疤痕像一条巨型的蜈蚣，爬在白皙的皮肉上，狰狞不堪，是她刚刚会走路的时候，不小心从阳台上摔下去后留下的。
自懂事起，杜苗苗就拒绝再穿裙子，甚至看到别人穿裙子，她都要刻意回避。但是如今，她觉得自己没有理由再要求自己的好朋友也跟着这么做。
“这就是一直以来我不穿裙子的理由。”噙着眼泪，杜苗苗说，“叶晓，你适合穿裙子，很漂亮呢。”
叶晓紧紧地握着杜苗苗的手，一时间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任由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哎呀，叶晓，你可别哭。”杜苗苗吸吸鼻子说，“你脸上还画着妆呢，一哭就成花猫了。”
叶晓破涕为笑，鼻音浓重地问：“请你吃烧烤，去不去?”
六
这天放学，叶晓递给杜苗苗一个袋子，袋子里躺着一条百褶裙，天空一般的蔚蓝色。与它一起的，还有两双长筒丝袜。
叶晓说：“这是我拜托我妈妈亲手做的，一式两条，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你如果不试着走出那些伤痛，就会一直不开心的。星期天下午两点，我在我们常去的那家奶茶店等你。”叶晓把袋子递给杜苗苗，微笑着朝她摆摆手。
杜苗苗叶晓甩动的马尾辫，又看了看手中那个令她心潮澎湃的袋子，怔怔地站着，很久很久……
星期天下午，叶晓坐在靠窗的位置，当她看到杜苗苗穿着与她一模一样的蓝色百褶裙出现的时候，感觉阳光也都附着在裙摆上。
“哟，这俩姑娘是双胞胎吧?穿得一样，长得也像呢!”老板娘笑着说。
杜苗苗和叶晓对视了几秒，“扑哧”一声，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