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雕塑创作营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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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参加国外雕塑创作营，又是在印度，要不是那里有助手还有中国朋友刘洋同行，我是不敢去的。因为毕竟年过半百，在国内做大雕塑又有工厂和助手帮忙惯了，到国外创作营干真刀实枪的力气活着实令人望而却步，好在这次有泥塑铸铜，比起打石雕就轻松多了。

去之前在网上查阅的很多印度的资料和旅游见闻，使我对这个国家充满了好奇和担忧，行李箱塞满了消毒用品和黄连素等必备药物，连枕巾被套都带上了。

由于刘洋从尼泊尔雕塑创作营回来较晚，我们的行程要比组委会要求到达的时间推迟了一个星期。过了圣诞节我们才出发，在夜空中飞行八九个小时（晚点两个小时），抵达德里国际机场已是当地时间凌晨一点了，我们还要转到国内机场等候早晨七点的飞机到创作营的所在地巴罗达。初看之下，德里国际机场不比上海浦东机场小多少，毕竟也是人口大国，而且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很多，印象深刻的是在机场大厅有一面许多佛手的大型浮雕墙，显示了印度的宗教特征，是佛教的起源之国。

还是比了解到的要好，去国内机场是有机场大巴的，就像首都机场三号转到二号航站楼一样。我们在机场的椅子上熬夜，终于，一个半小时的飞行到达印度中南部地区巴罗达，组委会派车接上我们直奔创作营，说是两个多小时的路程，正发愁肚子饿时，司机把我们放在了一家路边快餐店里吃早餐，一张烤焦了的比萨饼，一罐咖啡。沿途看到的就是传说中的印度景象：破旧无序的房舍、随处可见的垃圾，骆驼拉车、牛在垃圾堆里觅食、没有橱窗或像样的商店，交通拥挤混乱……我们的路显然越走越窄，经过一个穷乡僻壤，又进入了乡村小道，周围满是荒芜的土地，没有村庄，少有人烟……我和刘洋一路上的疲劳和担忧，等待我们的创作营究竟会差到什么样？刘洋可是刚刚遭遇过尼泊尔创作营的低劣条件，心有余悸。

路的尽头是一扇小铁栅栏门，进去之后拐个弯竟然是另一番景象，只见绿色而宽阔的草坪上摆放着各种材料和大小的雕塑，精心设计的园林和几座大屋顶的红砖瓦房构成了一幅自然宁静和诗意的画面。没想到雕塑创作营会在那么好的环境里，我和刘洋都笑了。负责接待我们的高毕（Gopinath）先生是这两年在铜陵和惠安的雕塑创作营里认识的，他带我们先粗看了一下创作营里的画室、展厅、多媒体空间和雕塑车间。我们的住所离工作室很近，餐厅就在隔壁的房子，在下午两点的午餐上，所有雕塑家都见面了，其中两位也是在铜陵和惠安创作营认识的。加上我和刘洋外国来的是6位，印度本国也是6位。12个人里有5位印度雕塑家是打石雕的，其他都是做泥塑铸铜。吃完午餐我已经困得撑不住了，赶紧去睡一会儿，不到4点刘洋就来敲门叫我去车间看看怎么安排泥塑架子的事。雕塑车间也是用红瓦盖的房子，正好容纳7个雕塑的空间，车间的两头各是铸铜和陶艺车间，因为是亚热带气候，车间都是半通透的，感觉很舒畅，车间前面是一片开阔的还没有完全清理好的树林草坪，石雕制作就在前面不远的竹林下面。

还没有工作就已经感受到这个创作营犹如世外桃源，清晨起床推开门窗是青青的草地，小松鼠和各色小鸟在草地上散步找吃的，几只孔雀翩然而至，见我过去就跑了。刘洋起得早还看见了猴子，早餐要到九点开始，我在园子里转悠，似乎听到猴子的叫声，寻声望去，果真几只卷尾猴在远处的树与房子间跳来跳去，印度的朋友说，人不在房间时要关好门窗，否则猴子会进屋翻箱倒柜，哈哈，我喜欢这个地方。我们的住所都挨着一条寂静的河，河里站着几只鹭鸶，还有一条小船，河对岸是寥无人迹的草滩和树林，这种与世隔绝的好地方，没有尘烟和喧闹，网络是无线插卡且速度极慢。我们每天起床喝茶吃饭聊天做雕塑睡觉……，这样的日子当然不会长久，因为只有一个月我们就要回到“人间”。

因为有两位助手和刘洋的帮助，我的雕塑架子第二天就搭好了，第三天他们帮我上完大泥后就自己做了，泥是暗红色的，也不烧手。我的作品尺寸不大，所以就不紧不慢按部就班地做着。刘洋原想做金属焊接的，高毕建议他改做铸铜，结果也是边玩边做。外国人里有位葡萄牙的女雕塑家很有干劲，作品长5m，高3m，是一个巨大的鸟人，装饰性风格，基本功扎实，表现性也很强，因为尺寸大和很多羽毛要做，她经常晚上要加班。另一位就是格鲁吉亚的乔尼（Joni）年过花甲的老头，有着一身硬邦邦的肌肉，脸象猫头鹰。他的作品也是超大超复杂的，有两个助手帮忙，每天不停地干，用了16天完成。最令我佩服的是俄罗斯的尤里（Yory），他在雕塑上的造诣很深，却探索不止，扎实的写实功底加上夸张和写意的手法，尤其对泥性的把握以及丰富的表现力在铸铜材料上运用得极好，这次他做的依然是女人和牛的系列作品，在这个雕塑园里已经有他的两件作品了，也许印度人对牛情有独钟，尤里也喜欢做牛。尤里的夫人也是雕塑家，这次同来做石雕，与印度朋友一样都有助手，年轻的石匠手工雕琢的技术很好。高毕的作品构思比较当代和观念性，这次尝试将铜与石材结合起来做，同时他也负责组委会的一些工作。

我的作品在第十一天就顺利完成了，组委会计划剩下的时间是在作品翻制期间安排大家出去考察旅游，模型出来后修整一下，就该结束回国了。但是不知为何，尤里、乔尼、葡萄牙女人又在做第二件作品了，不过他们的实践能力非常强，干活又快又好，这也许就是经常参加国际雕塑创作营的资本。刘洋是目前国内参加国际创作营最多的雕塑家，就在刚刚过去的一年中，他创纪录地参加了9个在世界各国的雕塑创作营，认识的朋友越来越多，也学到了许多真实本领，由于他的性格活跃，语言表达能力强，在老外们面前也是一个开心活宝。

活都已做得差不多了，组委会按计划带我们出去参观古迹，早上天不亮就出发，来回七八个小时的路程，看了两个距今一千多年的宫廷浴池和庙宇，其风格繁缛精美、工程浩大，令人震撼与折服。印度人信仰宗教又崇尚宫宇建造，历史上亦无大的动乱和战争，所以一切建筑古迹石刻都是在自然风化中慢慢地模糊消损，显得很凄美。在古迹附近还有古城村落，一些残旧的砖墙石刻都丢弃在村头的一个土坑里，据说附近还有织造价值一千多美金的印度纱丽，专供有钱人收藏使用。这么好的旅游资源，印度人却没有像中国人那样大力开发，而是一切顺其自然。组委会还安排了在巴罗达市里的参观和购物。赶巧那天印度全国放假，好像是农历节，只见城里城外，家家户户都在放风筝，连商店都关了门，我们就逛老街，有英国殖民时期的老房子，后来又加盖了许多，已经拥挤破旧不堪，百姓住得很窘迫，但却不失热情礼貌。巴罗达也有保存完好的皇家园林，建筑风格和内部装饰都有欧洲样式的借鉴与结合，那气派豪华不亚于欧洲的皇宫建筑。

再说说印度的饮食。除了饭后甜点是西式的创作营里的厨师，还顿顿变花样外，印度的菜肴就是以咖喱调料烹饪为主的几种蔬菜和豆类，一般都煮成糊状了，上面撒点香菜，就着米饭和薄饼，都用右手抓着吃，有些面食点心用油炸，蘸点调料还算好吃。印度人不吃猪肉和牛肉，并以素食为主，我们隔三差五地有顿鸡或鱼，还吃过一次羊肉。早上的摊鸡蛋饼特好吃，里面加了洋葱、香菜、西红柿、辣椒和孜然，虽然咖喱菜吃多了有点烦，但是总的来说，印度的食物还是比较天然的，光就面粉和奶制品，其中没有增白剂、香精等添加物。都说国内的咖哩像油画颜料洗不掉，那是因为有色素。相比之下，中国人吃得太多、太杂、太危险，能源消耗得也最多。为了表现一下不同的饮食文化，我和刘洋用他们现有的菜料做了一顿最普通也是最经典的中国菜：西红柿炒鸡蛋、青椒土豆丝、羊肉萝卜汤，还有拍黄瓜和鸡蛋炒饭，外加二锅头，大家都竖着大拇指夸我们做得好吃，至于刘洋做的饭后甜点“拔丝土豆”水平如何，那只有我们自己知道了。

创作营已接近尾声，玻璃钢翻制出来的修补工作也不轻松，而且组委会把我们的小稿铸铜，送我们一个，他们留一个。由于是砂铸法，许多焊迹需要修补，但是铜的质量太好太坚硬了，我和刘洋都累得腰酸脖子疼，似乎比做大雕塑更累人。原以为创作营结束会有一个闭幕式，至少会有一些媒体和相关人士来个热闹收场，结果什么也没发生。创作营的老板是位很有修养的企业家，除了爱好艺术，收藏艺术，就是给上千亩的休闲山庄打造一个好的艺术环境。也许它会成为有钱人的度假和避暑山庄，老板的投资终归会有回报的。

我和刘洋离开巴罗达这个世外桃源般的雕塑创作营后，在新德里游逛了三天，地铁、三轮摩托、人力车都坐过了，参观了几个景点。世界七大奇迹之一泰姬陵离新德里有二百公里，旅馆帮我们联系了旅游车，早上五点起床一路周转坐上旅游大巴直至夜晚凌晨两点回到宾馆，期间真是经历了一般旅游团所不会经历的辛苦和趣事，从而也真正领教了印度人的慢与不守时以及信教的程度。作为印度首都，在这里我们似乎也没看到多少高楼大厦，在著名的红堡附近有一条老街是购物的天堂，但那情景仿佛是在中世纪……这也许就是印度古国的神秘与魅力所在。

这次没有时间去看更多的东西，尤其是遍布印度各地的宗教庙宇和风土人情。我相信印度是一个值得我再去的国度。因为在那里，蕴藏着几千年的古代文明和精美绝伦的宗教艺术，是你无法想象它究竟出自于人还是神的手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