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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洱海之畔的古村落——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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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洱之间,阡陌纵横,作物在四季的轮回中铺就一幅幅相同却又细微变化的图画。有时它与山水一道清虚写意,宁静祥和;有时却又在某个节点上浓墨重彩,天地欢娱。在这些画意之上,在袅袅而不绝如缕的炊烟之下,是星罗棋布的村庄。它们古老,并在翠绿为基调的五彩缤纷中焕发出勃勃生机与丝丝新意。

我想,在苍洱间无数如此的村庄中,古生,无疑是其中最值得描述的一个。因其名字,就已经让我们对其生发出无尽的想像了。

在冬季仰望苍山,黛色愈浓;近眺洱海,平如银镜。我知道,如此的季节,在更多的地方,已是无比的枯索,而这里,在从公路引入古生的叉道两旁的田野,却已被刚刚伸展出来的密密蚕豆苗铺满,厚而柔软的绿意被高原明媚的阳光调和得分外美丽而喜人。越过这一片田野,临近洱海之水,就会走进古生,一个典型的白族村落。自南往北,古生基本处于苍山洱海纵向的中部,越过已经明晰的古生村那些密密地聚合着的白墙青瓦,并掠过鳞光闪闪的湖水,可见对岸水天相接处的海东上空,朵朵白云缓缓流动。在此前瞻后望,苍洱美景尽览,心胸不由得开阔而轻松。

古生村,隶属于大理市湾桥镇的一个典型白族村落,距苍山约10里,毗邻洱海,可谓在水一方。古生,白语为“gong he”,即救生之意,是大理坝子中较为集中的放生之地,并因传说而形成固定的节日。因语言的变化,遂演衍成“古生”,为这个居于洱水之畔的村落平添了些许的古意与诗意。

旧时,洱海美丽的景致分为九曲、四岛、三洲,古生村所坐落的海滩,即为三洲之一的鸳鸯洲。因其滩上多有鸳鸯栖息,故也。垂柳蒹葭,芳草依依,良鸟啾鸣,鱼跃水岸,鸳鸯洲上的古生村,让人想到《诗经》。

来之前,在有关资料上,得知位于洱海西岸中部的古生村,有古木、古戏台、古寺、古桥,而这一切,皆应生于村落之后,古生之古,可想而知。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我徜徉于白墙青瓦的宁静祥和中,浸没于古生村。从一个薄薄的剖面开始,我尝试着走进了古生的纵深。

沿着村中道路,路边白墙上写满诗文或画有山水花鸟,未及走到尽头,一株硕大而古朴岸然的大青树就填满了我的双眼,嶙峋粗砺的树皮、紧实高大的主干、繁茂蓬勃的枝叶,将漫长的时光堆积,并将如此的时光下那种独特而别致生活的丰富、美好,以及无法逃逸的艰难与沧桑都抽象而又具象并近乎突兀地展现给了我。一株古树,总是意味无穷的,更何况在古树的庇佑之下的村庄,肯定要比这棵古树还要古老——当一个村庄已经生根的时候,作为这个村庄风景的大青树,才会有被种植、浇灌、发芽与生长的理由。

但无论如何,因为这棵传说已经300多年、并深入他们记忆深处的古树,我已找到了这个同样古老的村庄的中心。从他们虔诚、谨慎而又充满担心与希冀地栽种下那株微弱的大青树苗的那年起,一个村庄真的已经生根了,以此为原点,村庄像身旁蓄积起来的海水,在时光的隧道中,不断地向四周蔓延,并将所有的辛勤劳作镌刻在被美丽风景映照着的土地上,一个民族以及一种生活方式下的文化也不断在炊烟点燃的日子和时光斑驳的庭院中生发、浸润和醇化,并与无法更改的由山水花鸟具象表达的信仰一道,形成了一个沉寂而又不可泯灭的自在与自足的空间。

大青树树荫所及之处,因树的古老而不再扩张,并形成了古生村的中心广场。这里,四处的民舍合围,高处明丽的阳光毫不吝啬与迟疑地注入其中。风不再流动,已是无比地微小了,甚至漫过了正不停地经年从苍山上流淌下来,此刻正穿过村庄的溪水。一切显得如此地温软、安宁与和谐,从我身边走过的人们,越过他们无比熟悉的地方,或者沉静、或者向我发出无声的微笑。我想,我正处于古生的中心,并已触摸到了它的绵绵不绝的心跳。如此的心跳,是溪水流动的声音,是春天隐隐的雷声,是某个节日社戏的声音,是田野中作物生长拔节的声音……

广场东侧,一座同样古老的戏台在阳光的映射下,显出它庄重、坚实的轮廓。像所有的村庄一样,上午的古生是安静的,安静得甚至可以听见在村子的东面,洱海水浪击打岸边的声音。因此在逆光中以轮廓呈现的古戏台就越发地像一位沉默而包容的老人——它是充满情节的,但那些曾经荡气回肠或是气壮山河的故事如今已不再上演。正如一位老人是一位智者,而智者,常常也是一位沉默寡言者。

大象无形,大音希声。

我趋前上去,临近这位形容已经斑驳的老者。那些作为装饰而描抹上去的山水花鸟,像古卷一样失色泛黄,就是戏台前端的石雕,也因时光、风雨和那么多的曾经欢娱但已逝去者的摸挲而光滑。我抑止住上台去模拟地走上几个方步的冲动,我知道,在一个快速变化以及实利得失去信仰的时代,已无真正的戏剧可言,戏剧与人生已经含混。我们早已经摒除了那些古老的戏剧,只是戏剧化地生活着,每天在紧张的生活中粉墨登场,而将传统生活曾经的诗意嗤之以鼻。而我正触摸着的古戏台,在逆光下端正的轮廓以及戏台上幽暗光线下的空间,却像一座沉浑的铜钟撞击着我,让我找到曾经的乡村和它朴实与自足的生活方式是我们不绝的记忆。是的,在这个小小的戏台之上,曾经锣鼓喧天、丝竹咿呀、长袖善舞。典雅的京剧、滇剧,以及乡音浓浓的大本曲,在一个个关节一样的时令或红白喜事中调剂着一代代父老乡亲的情绪。台下或是欢呼雀跃、或是老泪纵横,每个人在一出戏的高潮时,都已成为丝弦紧绷颤抖的龙头三弦。而世俗凡常的日子,就这样在一个个高潮的跌宕后,平静地流进了身边的洱海,汇合进一个民族永远也不干涸的母体中。

仿佛一声巨大的锣响,一出戏已经结束,而我从一个悠长的梦中惊醒,从清同治六年(公元1867年)古戏台建成后就一直上演的那出名叫《古生记》的唱本中脱身出来,陡然转身,发现在来路上,一座水晶宫寂然地静居于古戏台的正面,古老的大青树仿佛是它们之间的对称点,形成了强烈的象征意味。对称的水晶宫与古戏台一线,恰好形成了古生村的中轴线。而水晶宫,正是在白族村落中具有最核心的文化象征和最大凝聚的、庇佑一村的神■的供奉地——本主庙。

相对于古生村其它古建筑的精致与繁复,水晶宫却平实如民房:一进、两层、木结构,在静寂的村落中凡常地坐着。只是当我推开门,在呀然一声门轴的转动后,随着阳光一起融入明灭的光线时,一抬头,只见主神位上供奉的那尊神,武将装饰,威严而不失端正,手持七级浮屠舍利塔,竟然是鼎鼎大名的托塔天王李靖。没想到上界的四大天王之一的多闻天王,竟然也会降临这个小小的渔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