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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文阁:平中见奇,唯美之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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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兰芳大师驰骋京剧舞台近60个春秋,以雍容典雅、平淡清丽的表演风格著称于世,被誉为旦行一代宗师。梅派艺术风靡全球,人们为之如痴似醉,究其独特之处,却发现不易找寻。中正平和、圆润唯美,看似简单,实则易学难工。

作为梅派的第三代传人,北京京剧院男旦头牌胡文阁深感责任之重。梅派是他的挚爱,是值得一生追寻的梦想。“梅派犹如正楷,看着四平八稳,但见真功力。通过唱念做打等一系列艺术手法,塑造出端庄脱俗的中国古典女性。”

唱:柔中带刚

梅派的唱可谓“无腔不新,又无腔不似旧”,脱胎于传统唱法,融入自己的润腔方式和行腔规律,化为梅之韵味。在《生死恨》《凤还巢》《洛神》等众多梅派剧目中,梅兰芳所创造的二黄和西皮的慢板、原板、二六、快板及二黄的唱腔,都给旦行声腔领域以很大的丰富和发展。

梅派唱腔本身并不华丽,而是大气写意、从容含蓄,还有一种淡淡的慵懒。胡文阁揣摩良久,终于领悟,朴实柔美之中的骨力才是梅派精髓——刚柔并济、柔中带刚。这也正是梅派男旦独具的嗓音效果,“音色不仅纯正,还必须有力度,但力度又不能冲破柔美。难就难在这里。”

梅葆玖老师曾说,应将清晰的咬字、行腔和用气三者统一起来,特别是唱腔中最后一句尾音,气一定要足。对此,胡文阁深有体会:“尾音的气息是很难控制的,需要特别好的基本功。越是低音行腔的时候,气息越要往上提。”

如同琮琤奔涌的小溪,梅派唱腔在平缓中起伏蜿蜒。去掉棱角,摒弃没完没了的高音,以四平八稳、圆润纯正取胜。比如梅派代表作《贵妃醉酒》中,当年梅兰芳先生演绎“海岛冰轮初转腾”一段时,把调门压得很低。低回舒缓的唱腔恰如其分地突出了杨贵妃的雍容华贵,同时,也与皇家园林祥和静谧的气氛相得益彰。

念:自然甜润

千斤话白四两唱,念白的重要性自不必多言。四大名旦的念白各有特色:程派的婉转,尚派的刚毅,荀派的娇俏,以及梅派的甜润。梅兰芳先生的念白抑扬顿挫,句读分明,湖广韵、尖团字的运用臻于化境,完全成为艺术化了的生活语言。

“念白中有着汉语的音韵之美,是京剧特有的魅力所在。汉字可吟可咏,在京剧里,除了唱腔,能抓住人的就是戏里的京白和韵白。”胡文阁总结道,“道白达到一定境界不容易,念出古典韵味更是难上加难。其一,嗓音要甜亮饱满;其二,念白要适度、自然,顾及人物身份和剧情。”

在《穆桂英挂帅》中,年逾五旬的穆桂英既是一位母亲,又是一位带兵出征的将军,她性格的不同侧面在念白中表现得淋漓尽致。作为母亲,她不厌其烦地询问儿子杨文广:“儿啊,回来了?探听消息怎么样了?”显现出对儿子的关切之情。即将出征,面对自负的儿子,她毫不留情地责骂道:“小小年纪,口出狂言。常言道,骄兵必败。明日两军阵前,岂不误我大事。军中用儿不着,回家侍奉太君去吧!”念白音落,穆桂英的英武果敢跃然而出。

做:圆融唯美

20世纪30年代,梅兰芳访问前苏联时,著名戏剧家梅耶荷德曾对梅兰芳的表演赞不绝口。他敏锐地指出:“我看了梅先生的戏后,觉得中国戏的动作是弧线形的。”一语道破梅兰芳表演艺术体系中“圆融”的特征。《贵妃醉酒》中的“卧鱼”“翻身衔杯”,《霸王别姬》中的“下腰”“舞剑”,《穆桂英挂帅》中的“水袖”“圆场”……不胜枚举。即使是一个下场的动作也要欲右先左,走“S” 形下场。

有人曾把梅兰芳比作八面观音,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完美的。“梅派的细腻、考究达到了极致,但不显山不露水,给人以中规中矩、大雅大素的感觉。”胡文阁如是说。在《宇宙锋》这出剧目中,赵艳容假装疯癫,以反抗秦二世的昏庸。在表演过程中,师父梅葆玖常常告诫他:“太过了,控制,往回收。”胡文阁反复咀嚼其中的意味,赵艳容毕竟是相府千金,即便装疯,也不可能如同泼妇般歇斯底里,一定要把握好“度”。

“圆”即为“美”,所有的动作要和谐统一,切忌用力过度。比如《贵妃醉酒》中的扇子就很有学问。杨贵妃的扇子不能老是在面前来回晃悠,有失稳重。男旦在表演时更要表现得大大方方,去掉不必要的零碎动作。打开扇子时,也不能“唰”地一甩,应该用手指轻轻拨开。胡文阁特别在意诸如此类的小地方,他深信正是细节决定了一部戏的品质。

胡文阁观看了大量梅兰芳先生的影音资料,希望能够原汁原味地将梅派艺术传承下去。只要有机会,他便去拜访曾经跟梅先生合作过的老艺术家,向对方请教。梅兰芳先生的琴师姜凤山曾对他说起过《凤还巢》中的一幕:程雪娥偷偷看了一眼自己未来的夫君,羞涩地说道:“哎呀呀,好一个俊秀的书生。”话毕,抬手捂嘴,一扭身跑了下去。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停顿,表现出少女怀春的娇羞姿态。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李慧芳老师也曾告诉他,梅大师是采用花旦的步子下场的。“梅先生打破了青衣和花旦的界限,既是花旦又是青衣,还不失身份,恰到好处,表演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胡文阁评价道。

打:赋情于舞

梅派的武打是以舞、武结合,是在“王派”(王瑶卿综合青衣、花旦、刀马旦的艺术特点从而创造了花衫)的基础上,发展为舞多武少的打法。可以说,王瑶卿先生开创了花衫这一行当,而梅兰芳先生则将其发扬光大。

梅兰芳先生创造了大量优美的舞蹈,《天女散花》的绸舞,《霸王别姬》的剑舞,《葬花》的花锄舞,《廉锦枫》中的刺蚌舞等,极大地丰富了旦角的表演。

以《霸王别姬》为例,梅兰芳借鉴了太极拳和太极剑的元素,边行腔歌唱边舞双剑,充分展现出花衫的高超技法。“舞剑动作不需要很花哨,强调大方、简单。但必须横平竖直,剑出来的位置要对称,眼神随剑走。梅先生在表演剑舞时,不是炫技,而是与剧中人物的情感紧密结合起来,通过婀娜多姿的剑舞,揭示虞姬的心理状态。”胡文阁说。

垓下一役,败局已定,生离死别,近在咫尺。虞姬深爱着项羽,但又为他的有勇无谋而痛心疾首。无奈、忧愁、压抑、悲怆、强颜欢笑……演员要通过一曲剑舞将如此复杂的情感呈现给观众,极其考验功力。然而,有些演员舍本逐末,一味地增加舞剑的速度和难度,游离于角色之外,反而使人物黯然失色,流于肤浅。因此,任何表演都不能脱离人物性格和情境,把握分寸至关重要。

梅派艺术不强调特点,却又独树一帜;从不张扬,却影响深远。其与儒家的中庸之道不谋而合,不温不火,返璞归真,绚烂至极,归于平淡。这既是演戏的至高境界,又何尝不是为人的真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