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日涛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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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盛的几年，倪日涛曾建立了横跨川、桂、湘、赣、闽、吉、黑七省的造纸业帝国，如今只剩福建邵武一家正常经营，其余的重组项目都因各种原因先后退出。

“他基本上在这个行业出局了。”接近倪日涛的人士介绍，“老甘（甘智和）看他不玩实的，没多久也退出了。”

唯一还在运转的邵武中竹，不仅通过生产经营成为整个中竹系的现金奶牛，也是倪日涛进行资本运作的题材。据知情者透露，2007年，其在BVI群岛注册成立绿色资源有限公司(Green Resources Enterprise Holding Ltd.)，实际控股了在德国证交所上市的亚洲竹业。

亚洲竹业的年报显示，该公司最成熟的种植区在福建邵武，2010年还得到邵武市政府的批准，建立竹业交易中心，而邵武中竹成为该公司的原料供应商。亚洲竹业2007年11月以IPO方式上市后，年底的市值即达到1.88亿欧元。

年报显示，亚洲竹业2010年的利润为3351万欧元。在去年6月17日，公司以每份31欧元发行了140万份私募产品，融资额总计4340万欧元。此外，该公司还在今年频频亮相于JP Morgan以及巴黎银行举办的相关活动。

曾经的资本玩家，正在借道二级市场重来。他还有再起的机会吗？

发迹南方

倪日涛涉足造纸业，始于2000年其租赁了四川省雅安制浆造纸厂的厂房与设备，并成立了雅安中竹纸业有限公司（下称雅安中竹）。

该厂本来已经停产两年，先由山东晨鸣纸业有限公司于1999年11月草签租赁意向。雅安造纸厂一位原高层向《财经》记者透露，四川省一位领导在北京见了倪日涛，之后，将该厂租给了上海中机。

2001年支付了100万元租金后，雅安中竹当年即赢利逾千万元。此后六年间，雅安中竹的总利润高达11.946亿元。

然而到2007年时，负债额高达20多亿元的雅安制浆造纸厂宣布破产，并依法与雅安中竹解除了租赁合同。

据前述雅安中竹的高层称，政府此举，除因无力负担累增的贷款利息，亦因倪日涛无心在雅安发展，而是将获利抽出在全国各地四处收购。

事实上，其中的问题在于：2002年时，倪日涛是以其租赁的雅安制浆造纸厂资产，作价4.5亿元注册成立了中产经，后者作为大股东，在四川省注册成立中竹纸业有限责任公司（下称中竹纸业），这家看上去资金实力雄厚的公司，成为倪日涛在国内大举收购的主要载体之一。

时值中国造纸业原料由以草为主向以木纤维为主的历史转型期，雅安中竹使用竹浆代替纸浆的首创做法，得到了原轻工业部和国家计委的首肯。

2002年3月，中产经和中竹纸业共同出资收购邵武竹造纸厂整体资产，重新注册成立邵武中竹。这是其至今仅存的核心资产。

而当时代表邵武市衔接此项目的官员之一、原邵武市委副书记叶厥贵，后成为邵武中竹的董事长，与倪日涛、甘智和共同组成了中竹控股的董事会成员。

在此前后，中产经等关联公司相继以租赁、收购的方式，兼并广西柳州、江西宜春、湖南怀化的造纸厂，并于2003年8月以1600万元接手青岛双鲸药业有限公司95％的股权。

但除了邵武中竹堪称成功外，其余都以失败告终。

在江西，上海中机于2002年收购宜春造纸厂并改制为宜春中竹纸业有限公司，经营一直未有起色，严重时300多名职工中九成以上下岗，甚至挪用社保金用于周转生产；在广西柳州，倪日涛“资本运作”的重组方式引起了当地政府的警惕并招致官司，其用于重组柳江造纸厂的上海中机被最高法院判令败诉。

食利石岘

2002年起，倪日涛的企业兼并最为集中的地区是在东北。时值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战略提出前后，东北地区的老国企面临改制，纷纷引入民企重组。

这期间倪日涛最大的手笔，当数染指吉林纸业（000718.SZ）和位于延边的石岘纸业（600462.SH）。

2002年6月，因能源及原材料价格上涨、新闻纸成本高企等因素，吉林纸业陷入停产。当年11月，吉林纸业第一大股东吉林市国有资产经营公司拟将20009.808万股国有股转让给中竹集团。按照协议，以每股净资产2.9元计，转让金额约6亿元。

不久，双方又签订股权委托管理协议。中竹集团仅以6000万元先期投资取得企业的经营管理权，吉林纸业在获得一个月的恢复生产后再度停摆。双方于2004年8月解除了股权委托，中竹全面退出。据《财经》记者了解，中竹投入的6000万元资金被转为应付款处理。

几乎同步地，中竹集团启动对石岘纸业的重组。这家2003年8月上市的公司，早在一年前即与中竹集团签署股权转让（框架）协议，其顺利上市，中竹集团运作有功。

2005年5月，中竹集团与延边州国有资产经营总公司签订《股权转让意向书》，拟收购石岘纸业的部分国有股权。在次年3月，该项转让协议却被终止，双方分道扬镳。

但在此期间，倪日涛已通过石岘纸业获利不菲。

2004年8月，石岘纸业与倪日涛旗下的上海中机签订合同，由后者代为进口美废纸。2005年年报显示，上市公司首次发行募资2.19亿元，用于购买美废纸的费用即达5000万元。

而上海中机仅是中间商，购买美废纸的资金最终流向了倪日涛位于加拿大的CGR公司。知情者称，仅2005年至2006年间，吉林纸业、石岘纸业与黑龙股份三家东北造纸国企的原料支出，即给CGR输送利润2000万加元以上。

上市公司报告显示，以倪日涛及其旗下公司作保，石岘纸业至少两次向银行分别借款3000万元和4146万元未还，而使得石岘纸业于2008年、2010年被银行并被判决还本付息。此时，中竹集团早已从石岘纸业退身。

倪日涛名下的公司还在吉林参与了白山市新宇煤矿国有资产整体转让、白山市人参产业整合国有资产产权整体收购，总价值近40亿元。

进退黑龙

此时的倪日涛在业内颇以擅长资本运作、企业重组闻名。“当时有不少濒于破产的企业主动找他。”上述接近倪日涛的人士说，“他也舍得花钱高薪从其他企业挖来专业人士，帮助运营其兼并的企业。”

2004年底，中产经参与位于齐齐哈尔市的新闻纸生产企业黑龙江黑龙股份有限公司（600187.SH，下称黑龙股份）的重组。当时，黑龙股份已因资金链断裂而停产。

2005年9月，黑龙股份将所有设备租赁给中竹控股与黑龙股份合组的齐齐哈尔中纸实业发展有限公司（下称齐中纸公司），后者为这些估值12.59亿元的资产支付的租赁费每年50万元。此后，黑龙集团与黑龙股份董事长张伟东加入中竹控股，任副总经理。2006年8月，中竹控股以2012万元竞买获得黑龙股份14300万股股份，占总股本的43.70％，成为黑龙股份第一大股东，原租赁合同作废。

“倪日涛当时刚在吉林收购了石岘纸业，给人的印象是财力雄厚、与政界高层熟悉。”上述齐纸公司原中层说。

业界的印象部分是由于此前吉林省原经委主任魏立昌之子、媳因赴加留学，加入了倪的加拿大公司，而时任齐齐哈尔市长林秀山之女，已在倪的加拿大公司任职。

但中产经自以租赁方式介入重组后，只在2005年断断续续地生产了三个月。2007年，“由于债务沉重、新闻纸价格下滑严重、中产经无力继续投入和承担巨额重组成本”，市政府以8000万元将其股权回收。但据当地市政府数据，中产经曾为两公司垫付1.1亿元供暖资金。

除了近4倍溢价退出，中竹控股还通过诉讼获得后者的核心设备。

由于企业破产决算未公布，部分职工对于巨额负债的资金流向产生了怀疑。他们认为，以造纸厂名义获得的巨额贷款，并未全部被用于造纸主业，如1998年上马大纸机项目贷款11亿元，只花了9亿元；脱墨生产线项目贷款24亿元，一直未上马。“2004年停产后，几乎一直就没生产，这么多资金用在哪里了？”

知情者透露，中竹退出黑龙股份，获得以亿元计的资金，部分被用于收购加拿大的New Skeena项目。

资本虚实

无论是在国内收购国企，还是同时并行的跨国收购，“资本雄厚”一直是倪日涛留给外界的印象，其对外宣称总资产价值70亿元。对此，知情人士表示，“虚夸的成分很大，他的总资产远远没有那么多。”

仅以倪日涛发迹的雅安中竹为例。据上海众华资产评估有限公司“[2001]第328号”评估报告，作为雅安中竹的股东方，上海中机投资2500万元现金，占总股本的20.8％。但在上海中机2001年的工商资料中，该公司的对外投资总额较2000年下降1000多万元，仅为1551万元。是上海中机对雅安中竹的投资未被记录，还是雅安中竹实际未获上海中机2500万元投资，可谓糊涂账。

2001年，雅安中竹以极为优惠的价格整体租赁雅安制浆造纸厂。合同显示，倪日涛在租赁当年支付费用100万元，至2006年雅安造纸厂破产、雅安中竹退出，总计支付租金应为4100万元。但这项租赁交易，却试图被做实为“收购”。

同是上海众华资产评估有限公司上述报告，对雅安中竹租用的资产进行了评估，对象是“原雅安制浆造纸厂在1992年至1997年购置的设备”。评估报告中出现了一份编号为“川府函[2000]264号”的批件，落款是四川省人民政府，即批复同意上海中机“收购”雅安制浆造纸厂，并称收购方上海中机无须承担该厂此前欠下的各项债务。

《财经》记者了解到，事实上，批复同意上海中机租赁雅安制浆造纸厂的文件编号确为“川府函[2000]264号”，但内容是租赁，而非出售。

两字之差，原本应属国有资产的雅安造纸厂生产设备，在上述报告中被估值为4.5亿元，成了雅安中竹的资产。2002年2月，倪日涛在上海注册成立中产经。在高达5亿元的注册资本金中，占据总股本90％的注册资本，正是上述本应属于国有的4.5亿元。

由此，倪日涛开始了他更大规模的实业扩张与资本运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