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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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初，第一次听编辑提到要采访刘慈欣，也提到他的科幻小说《三体》，我其实是带着怀疑的心态，中国人能写出像样的科幻小说么？为了证明这是部伟大的作品，编辑把他的《三体》借给了我，一再叮嘱那是收藏版，因为当时市面上很难买到刘慈欣的小说。再后来，《三体》成了畅销小说，风靡一时，版本也很多。

之后周刊出了一期科幻题材的封面文章，标题是《科幻，百年的孩子》。刘慈欣对周刊的记者说，“有两个诞生于清末民初的孩子，至今仍未长大。这两个孩子就是中国的科普和科幻”。 当惟利是图的时代到来时，人们突然发现八十年代初对科学的迷恋是多么没意思，长大后当科学家的理想又是多么傻气，一时间，科普杂志纷纷倒闭，剩下的也变成了生活指南。

通过记者的采访，才知道刘慈欣居住在西北的娘子关，是一个默默无闻的计算机工程师。科幻在中国一百年都没有长大，如今出现了一个刘慈欣，很偶然。十三亿人口的中国，出现一个有分量的科幻作家绝对不是一个大概率事件。如今有了，是我们的幸运。

此刻提到一年多前的这次编辑部故事，也得出这样一个悲观的结论，当然很多人也并不赞同，不赞同其实也没关系。之前有个韩寒的少年，名噪中华，如今成了青年，刚刚被方舟子们打翻在地，我有时候想象，如果方舟子们想要证明刘慈欣也是个假货、赝品、傀儡，其实幕后也是有个团队操做，我想要比打倒韩寒简单一百倍。这个社会最不能容忍的是，你的个性和想象力。因为个性和想象力让很多人不安、狂躁以至于暴力。

这个古老的东方古国，抱着四大发明走了几千年，我每天上班路上要经过建国门附近的古观象台，它依旧在雨打风霜酷日寒冬的终日老去，长安街上现代时髦的中国人开着汽车打着手机玩着IPAD。400年前利玛窦把西方计时器带到中国的皇宫，400年后，现代这个词，离我们是近还是远呢？

400年后的今天，我们不再需要利玛窦千里迢迢的奔波，我们拿到更多的新奇玩意儿，心中的惊喜和当年的万历皇帝并无差别，400年前的今天，万历皇帝要求宫中造办处加紧仿造，大臣们把搜刮来的民脂民膏送去欧洲大肆采购，以至于支撑了当时欧洲的钟表业，400年后的今天，就是2012年，我们做了什么改变么？

那些曾经在课堂上大声说，长大要当个科学家的孩子们，现在又在哪里呢？现在的孩子们，还有谁会说起长大要当个科学家。说了，也只能在课堂上引发笑声一片。现实重压下的成年人，玩着不得不玩的游戏，不玩你就出局，出局就意味着脱离社会。孩子们都在为将来这个成年人的游戏做准备。奔波中的成年人和同样奔波中的孩子们，到底是要奔向哪里呢？

中国人常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100年我们也没能拥有想象力，科幻这件事太小，没有吃饭这件事大，终是没有人关心的。现实告诉我们，吃不仅重要而且很有学问，怎么能吃好，怎么能吃得比别人好，怎么能自己吃好而别人吃不好，最好是自己有饭吃而别人没饭吃。

我对吃没意见，我也希望能吃好，但如果只是吃来吃去，那岂不成了猪、长成了猪脑、拥有猪一样的命运。我当下惟一有意见的是，我们不能剥夺孩子们的想象力。2012年，按照玛雅人说法，是个悲剧。2012年，按照中国的传统，是龙年，大家都愿意添个龙子龙孙，这是人丁兴旺之年，亦是新生之年。

不久前有首励志歌曲很流行，《少年中国》，超级偶像李宇春的歌，当然李宇春要比梁启超粉丝多了，不过我们还是要看看一百年前梁启超的文字。

1900年2月，清朝人梁启超写下了《少年中国说》，他写道：“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进步。” （注：关于梁启超的文字，删节了一段，原文如下“少年胜于欧洲则国胜于欧洲，少年雄于地球则国雄于地球。”少年们想这些干吗呢？）

我们从孩子那剥夺的，就是我们现在失去的，自由、快乐、梦想和想象力。

从小学开始写文章就要有中心思想，这个神奇的中心思想，让我们失去了很多有趣的文字和记忆。做事情都要做有意义的事，在有意义的事情中蹉跎岁月，再回首发现很没有意思。

上一次钟表双子刊，写了一篇《万历十八年》，其实就不想表达什么意义。但每一次的文字中都在表达一种敬意，对于欧洲曾经的、现在的钟表工匠们的敬意，他们对于时间的一种真诚和想象力，让我们能够感受时间的美好。

希望我们的孩子也能长大，也能带给我们同样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