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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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利安！你敢碰那块蛋糕！”
听到妈妈的叫声，我拿着餐刀的手停了下来。此刻，妈妈与我之间隔着三间屋子的距离，但是，她还是凭借着作为一位母亲对女儿所独具的敏锐的感觉，探测到了我的企图。“唉！”我看着餐桌上那块本来就不太大的巧克力蛋糕，强忍着即将流出嘴外的三尺垂涎，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我是没有这个口福喽。”
“吉利安，我想让你把这块蛋糕给罗斯太太送过去，”这时，妈妈走进厨房，对我说道，“因为，罗斯太太的丈夫生病住在医院里，而她的小儿子也得了支气管炎，我敢肯定她一定没有时间来烘焙蛋糕。呃，还有，”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椅子旁边，从椅子的靠背上取下一件衣服，“待会儿你给罗斯太太送蛋糕去的时候，顺便把这件衣服给达茜太太送过去，好吗？这个可怜的女人，她的双手因为患有严重的关节炎，几乎残废了，不能缝纫衣服了。我帮她把这件衣服的边给缝好了。”
“哦，妈妈，您不要再这样了好不好？”听着妈妈―嗦嗦地嘱咐，我再也忍不住了，气呼呼地说道，“您知道邻居的孩子们在背后是如何称呼您的吗？他们都叫您天使玛兰达，您可千万别以为他们这是在赞美您啊，其实他们是在嘲笑您啊！”
妈妈惊讶地看着我，没有作声。
的确，妈妈是喜欢帮助别人，并且不是心血来潮偶尔为之那种。这些年来，她总是尽自己的所能，像一个天使一样去帮助别人，帮助他们做饭、洗衣服或者是做衣服。此外，她还担任临时保姆，照看婴儿，还开着车带老年人到他们的医生那里去定期检查，并且还想方设法地说服本地区的商家为社区举办的老年人活动提供赞助。不仅如此，她还成了我们这儿闻名遐迩的“旧衣服收藏专家”，她收集了我们这个社区几乎所有孩子们和大人们因为不合身而不再穿的旧衣服，然后，再把它们送给需要它们的人。
“吉利安，你听着，偶尔对别人微笑，显示你的友善，是不会给你带来任何伤害的，”良久，妈妈才揶揄道，“看来，今后我得叫你苦瓜脸小姐了。”
“妈妈，偶尔地对别人说一次‘不’也不会给您带来任何伤害啊！”我仍旧气呼呼地回敬道，“那今后，我也像其他孩子那样称呼您天使玛兰达好啦！”
就在这句话刚刚离开我的嘴唇的那一瞬间，我注意到妈妈的眼睛里流露出了一种痛苦的神色，然后，她就迅速地把目光移向了别处。我突然感到非常难过，非常后悔，我怎么能够这样对妈妈说话呢？
“哦，对不起，妈妈，但是，您想一想，”我解释道，“您和爸爸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要谈论我们家还有多少多少账单要支付，我们应该怎样节约开支什么的。可是您为别人做的这些事情、送给他们的东西全都是免费的。而他们是完全有能力付给您报酬的。况且，您的时间也是有价的。妈妈，我认为每个周末您应该把我们家节余的钱存到银行里去，而不能总这样无偿送给别人。”
“亲爱的，你听我说，”妈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我认为，一个人尽自己的所能为别人做点好事，要比把钱存在银行里要有意义得多，要好得多啊！”
“哦，上帝啊，”听了妈妈的话，我无奈地想道，“看来，我妈妈真是一位最好的天使了。”
“可是，妈妈，大多数的人可是宁愿把钱存到银行里去，也不愿意来做好事的啊。这样最起码交起电费来要容易得多吧。”
妈妈微笑地看着我，伸手为我捋了捋散落在额前的头发，慈爱地说：“好了，吉利安，你现在最好赶快把蛋糕和那件衣服给他们送去，快要下雪了。天气预报说今天晚上会有大风雪呢！”
看着妈妈那慈爱的目光，我只好按照她的嘱咐把蛋糕和衣服给罗斯太太和达茜太太送去了。不过，那天的天气预报可一点儿也不准，根本就没有什么大风雪，只是下了两英尺的雪而已。雪停之后，我们就上街去把街道和人行道上的积雪清除干净了。但是，几天之后的一天，另一场暴风雪来临了，这场暴风雪使得原先没有融化尽的雪堆上增加了六英寸的冰。大街上也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寒冷极了，危险极了，也混乱极了。第二天早晨，所有的学校都停课了，大多数的公司也都停业了。这样一来，人们正好可以待在家里，裹着厚厚的、温暖的毛毯，品味着热气腾腾的巧克力，哦，那日子多么惬意啊！
尽管每个人都可以拥有这么惬意的日子，但是，我却不能。因为，我是一个报纸投递员，不论天气怎么样，我都必须出去送报纸。只要报纸出版了――事实上它总是很正常地出版――就必须给订户送去。
所以，在暴风雪之后的那个早晨，尽管天还没亮，而我也不得不离开那暖洋洋的被窝了。然而，妈妈却早已等候我多时了。我们经常一起去送报纸――这使得我们有时间谈论我生活中遇到的事情以及我在学校中所学的东西。但是，奇怪的是，那天早晨，妈妈却异常地沉默。我们戴着厚厚的帽子，围着厚厚的围巾，穿着厚厚的外套，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看上去就像是两个木乃伊似的。可能是太冷的缘故吧，我们都没有说话――只是一前一后默默地走着，不时地躲避着脚下滑溜溜的冰块。走着走着，我竟有些昏昏欲睡，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我们的脚踩在冰冻的积雪上发出的“嘎吱嘎吱”声不时地在耳边回响。
走过几个街区之后，我突然感到有些不对劲。“怎么听不到妈妈的脚步声了呢！？”我连忙转过身，环顾四周。此刻的大街静悄悄地，除了我之外，空无一人。“妈妈到哪儿去了呢？”刚才她还跟在我身后大约十英尺的距离，怎么现在就不见了呢？
“妈妈，您在哪儿？”在黎明前那灰暗的夜色里，我一边大声喊着，一边四处找寻着妈妈的身影。没有人回应，也看不到一个人。“妈妈！”我又喊了一声。仍旧无人应答。
这时，我把装报纸的包放在地上，沿着我来时的脚印往回走，我一边走，一边不时地喊着“妈妈！妈妈！”也许是我的喊声把熟睡中的人们吵醒了，我看到许多人家的灯亮了起来。
走过了几个街区之后，我终于看到了妈妈。此刻，她正蜷缩在一座雪堆的下方。“妈妈，您怎么啦？”我连忙跑过去问道。
从妈妈脸上那痛苦的表情看，她真的遇到了大麻烦。看我跑到她的身边，她只是看着我，却不能说话。看起来她一定是踩到了一个大冰块滑倒了，摔着哪儿了。过了一会儿，爸爸赶来了。“有一位邻居刚给我打了电话，”他气喘吁吁地说，“他们现在正在叫救护车。”
来到医院，我们才发现，原来妈妈的肩膀骨折了。“回到家之后，她需要有专人护理，时间最少需要12个星期，”治疗过后，医生告诉我们说，“在这期间，不能让她做饭，不能让她洗衣服，不能让她打扫卫生。并且，更不能去送报纸！”
当我和爸爸、妈妈一回到家里，我们就立即和我的两个姐姐一起坐下来召开家庭会议。“我认为惟一的一个解决办法就是，”我首先说道，“经济上，你们谁都不要在工作期间去休假了，我会休学一个学期，留在家里照顾妈妈。”
“不行！”我的话音刚落，妈妈就立刻反对道，“你一定要继续去上学――绝对不能中断！”
“但是，妈妈，您甚至连金枪鱼罐头都打不开！您也听到医生说的话啦，您断掉的骨头虽然接好了，但是在它完全长好以前，仍旧是非常容易折断的。”
“我会没事的，”妈妈坚决地说，“等我这肿块一消下去，我就又像以前一样了。”
这时候，我的两个姐姐正在妈妈的身后打着手势，以说明母亲的止痛药物已经影响到她作出决定的能力。爸爸扬了扬眉毛表示赞同。
“叮――咚！”正在这时，门铃响了。
“哦，谢天谢地！”我稍稍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这打破僵局的门铃声。我一边想着一边站起来跑过去打开房门。
原来是我们的邻居科布太太，“哦，您好，科布太太。”我招呼道。
“吉利安，请告诉你妈妈，叫她不要担心，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事情我们都会做好的，”科布太太说，“每个星期，我都会带一张新的志愿者服务表来，这样你妈妈就能够知道谁将会来做什么事了。”
科布太太一边说一边递给我一张纸，上面分成好几列，每一列都写着标题，诸如“物理治疗”、“膳食安排”、“熨烫衣服”、“洗衣服”、“采购生活用品”等等，而在每个标题的下面都写着一个人的名字――其中有一些人我根本就不认识。
“呃，科布太太，他们是怎么知道我妈妈出事的呢？那只不过是几个小时之前的事啊。”
“哦，是这样的，当有朋友需要帮助的时候，那消息传得可快啦，”科布太太微笑着答道，“吉利安，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们这儿有许多愿意帮助别人的志愿者，数量比需要帮助做的事情还要多呢！”说到这儿，她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脸蛋儿，“你们家人都太忙了，把需要我们帮助做的事情都写在这张纸上吧，我们会做好一切的。”
送走科布太太之后，我走到了妈妈的身边，把那张表格递给了她，并且对她说了一句只有一个词的话：“收回。”
妈妈抬起头，慈爱地看着我，会心地笑了。她当然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可是爸爸和我的两个姐姐却仿佛一头雾水似的，不知道我们在说些什么，只有迷惑不解地看着我和妈妈相视而笑……
这些都已经是一年之前的事了。如今，妈妈的慈善行为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困扰我了。不仅如此，我还比以前更加努力地去帮助她做这些事，尽管我的巧克力蛋糕永远也不会像她的那么香甜美味，但是我相信，总有一天我的“银行存款”也会像她一样多，一样丰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