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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杂记 1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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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座荒坟

在那大山深处,荒草淹没着两座荒坟,两坟相距两米左右。从碑文上看,坟里埋葬的是一对夫妻。在人们看来,他们好象很恩爱,要不,死了怎么埋得这么近?

实际上,他们并不是一对恩爱的夫妻,而是非常武力的夫妻。

男的是参加过抗美援朝的志愿军,五十年代初,他穿着志愿军服走到鸭绿江,志愿军却从朝鲜后来了。仗没打成,他却拿着这块牌子,捞到了不少好处。首先,在队里他不下地干活,凭着他的裁缝手艺挣钱,从不给队里交一分钱,队长也奈何他不得。

他一生取了三个妻子。第一个接到家里没多久就去世了,第二个给他留下了一个女儿就撒手西去。第三个,就是旁边埋葬的这位。她是一个大麻子,家庭成分上地主。早年听说她在娘家还养过一个私生儿子,夭折了。后来,从她家乡嫁过来的姑娘说,确实有这么回事。大概是由于他年龄大了的缘故吧,才娶了她?

第三个妻子给他生了两个儿子。他们长得白白胖胖的,十分乖巧,很惹人喜爱。然而,她和前娘遗留下来的女儿始终不能融洽。人们都说她待不得前娘的女儿。前娘后母嘛,有什么奇怪的?

对于夫妻关系不和的原因,有多种猜测:一是说她不会待人,热不得前娘的女儿;二是说丈夫特别强,她支持不住,经常为夫妻生活上的事吵嘴。她由于家庭出身成分不好,得整天下地为集体干活,常常累得腰酸胳臂疼,哪有心思想那事?而丈夫一天只做件把衣服条把裤子,吃了三餐还在房屋旁边走一走,收得的钱还买点好吃的,到了夜里,他精力当然很充沛。

他们经常吵架。期间,他几次召集全队的社员在仓库开会斗争她,他说地主婆不老实,不听他的指挥。她把身子躬成九十度,只好认罪。

社员们知道她的苦处,也常常暗地里骂她丈夫没有良心,不得好死!说她儿子长大后,一定要享几年福。她也盼望儿子快快长大,来孝敬她。

责任制到户后,两个儿子长大了,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他们两兄弟一人分养一位老人。大儿子赡养父亲,小儿子赡养母亲。但是,儿子们不事农桑,经常出门在外,说是做生意、打工,却从来没有寄钱给两位老人。

后来二人都老了,仍是分家另过,像两个陌生人一样,互不照应。丈夫的裁缝手艺再也没有人欣赏了,只好靠到地里劳动来维持生活。一天夜里,她上床睡觉的时候,听到隔壁的丈夫哼哼唧唧的。她没有理睬他。第二天,她吃了早饭,就到地里干活去了。下午,她回来看见隔壁的门还紧闭着,没有上锁,感到奇怪,走过去推了一下,门是闩着的,使劲拍了几下,里面没有动静。她急忙走到院子里喊来了几个男人。他们把门撬开,走进房里一看。只见丈夫在床上已经冰冷僵硬了。于是她才托人给远方的儿子打电话。

随着时光的流逝,她也行动不便了,手脚开始浮肿起来。后来,确实不能动弹了,躺倒在床上。好心的邻居来给她递茶送饭。有一天,她抓住床前人的手,瞪着灰暗的眼睛吃力地说:“我……我想……想看……儿子……”并要求嘱托他们告诉儿子,她死后千万不要把她埋在丈夫的坟旁。有人连忙跑到村里给她的儿子打电话:“你妈好象不行了,你快回来吧!”儿子却在电话里冷淡地说:“死没?没死,我还不能回来,没时间。”

她死了三天三夜后,儿子才回来。儿子冷漠地站在旁边看着别人为母亲僵硬的尸体艰难地穿衣裤,没有流下一滴眼泪,没有叫一声妈妈!

第二天早上,儿子草草地将母亲埋在父亲的坟旁,就匆匆地出门了。

“浩麻狗”

“浩麻狗”,其实并不是一条狗,而是家乡的一位老人至于人们为何背地里要如此称呼他,那时,我们这些孩童是难能知晓的。

相传“浩麻狗”看过《鲁班书》,会使法。怎么使法?一是说他会箍小孩,他只要看见哪个小孩,心里若想着这个小孩,这个小孩就会渐渐枯瘦下去,直至死亡。所以,人们听说“浩麻狗”来了,都急忙把小孩藏起来。二是说哪个如果和他有隔阂,他就使个法,那人便轻则病痛,重则死亡。因此,人们说他是一条乱咬人的疯狗。但我从未听说过他在哪里使过法害过人。

“浩麻狗”那时是家乡的一位管山员。他管山很严,哪怕是他的儿媳滥砍乱伐了,他也一律要没收木材,还要罚款。那时,我经常听到他跟别人为砍柴的事争吵,闹得小小的山村沸沸扬扬。这样,人们总是说他是一条六亲不认的“黄眼狗”。

那时侯,家乡树木葱茏,溪水清秀。很多鸟兽在这里出没,干狗(火狐)、山猫经常在村庄附近游玩,偶尔要叼鸡咬鸭。甚至还有人说发现了虎豹的脚印。对于当时我们这些小孩来说确实惊骇极了,我们从来不敢单独去玩耍,连上学也要三五个一起才敢去。

农村实行责任制后,“浩麻狗”无山可管了,眼看着自己几十年看管起来的山林,陆陆续续地被砍掉了,他十分痛心。“浩麻狗”不管春夏秋冬、风霜雨雪,仍然不分昼夜地奔跑在山山岭岭上,制止着砍树的人们,然而,砍树的人总是理直气壮地反问他:“我砍自己的树,与你什么关系?”每当此时,他便气得眼睛充血、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他只得跑到林站,报告情况。林站的工作人员和他一起来到滥砍乱伐的人家里,没收了树料,还罚了款。有一次,在他的告发下,有几个还被林业公安股拘留了几天。于是,人们都说他真的变成了一条疯狗,要给他敲敲警钟,让他清醒清醒。这样,春天,他家下稻秧的薄膜全被偷走了;秋天,他家种的玉米在成熟的时候被盗走了许多…… 儿子、儿媳妇认为跟他一起遭殃,就和他分家另过了。眼看着自己亲手管理成林的树木日渐稀少,“浩麻狗”忧郁成疾,日日艰难地爬上被砍光的山堡上,摇头长叹。不久,便在那只有杂草的山上愤然辞世了,那时,他才六十一岁!

现在,回到家乡,所见到的处处是童山秃岭,连喜鹊乌鸦的影子也见不到了!也曾听家乡的人们说,年年都在开展植树造林活动,结果还是不见荒山上长出大树来。每当这时,我就想起了许多许多,其中最难忘的还是“浩麻狗”!。

疯女人

在我那遥远偏僻的故乡,曾有过一位疯女人。她原本并不疯,是个年貌美的村姑,真可谓小家碧玉!

疯女人是个有夫之妇,有两个儿子。丈夫随算不上“三寸丁谷树皮,”可也称得上是个“矮脚虎”,只是没有王英的英武勇猛。他整天眯着细小的眼睛、蔫头耷脑的,让她看了心里总是不舒服,然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无法抗争的。好在丈夫对她百依百顺,在家里做饭洗衣基本上是丈夫包了的,这在心理上给了她许多慰藉。

她虽然生过两个孩子,整天在地里干活日晒雨淋,日雨风霜却象护肤霜一样,使她地肌肤更白嫩,眼睛更清澈明亮。就在他们夫妻生活过得风平浪静的时候,队里来了一位驻队干部,叫银同志。

银同志是县里供销社的职工,那时,可吃香呢,不要粮票他能买到副食品,不要布票他能买到走俏的的确凉华达呢,一月还拿二三十元的工资,在队里很有权威。银同志一看见疯女人(当然那时还未疯,是极富吸引力的),眼睛就直了,想不到农村竟然还有如此美丽的女人,就有意无意地围绕着她转。有一天,他悄悄地对她说:“你怎么嫁给那么个男人?”当时,她脸红到耳朵根,低下头不知所措。银同志建议队长安排她在仓库打杂。银同志自然也经常到仓库来与她谈话。

一天晚上,队里组织所有男劳动力去挖田种油菜。两个孩子也跟着丈夫到田里玩去了。她洗完碗筷喂了猪,拿着鞋底在煤油灯下纳起来。这时,银同志笑盈盈地走进来,坐在她的对面,和她嘘寒问暖。突然,她觉得有支手从衣服下面爬上来了,她惊慌失措,顿时感觉全身麻木了。银同志把她抱进房里压在了床上。她从来没有这样快活过。

这事当时没有第三个人知道。银同志以后经常来找她,只要有机会,他们就偷着快活。有一次,他们穿好衣裤,银同志给她一个包袱。她急忙拿回家里,打开一看,是件红色毛线衣,真是个宝贝!她把它锁进一口高粱色的小箱子里。后来,驻队的工作同志都回去了。临走的那天晚上,银同志与疯女人快活了一番后就对她许愿说,回城后就办手续和她结婚,叫她在家好好等着。她自然相信银同志的话,整天欣喜地等着。可是,等了一月没有音信,等了半年还是没有音信,直等到一年,仍旧没有一丝音信。这时,她就开始疯了,穿着银同志给她的那件红色毛线衣,逢人便说:“银同志要和我结婚,我要去找银同志。”她开始整夜睡不着觉,在她家房屋附近走动。丈夫请了很多医生,或针灸或吃药,最后,医生们都无可奈何地摇着头走了。

疯女人疯了以后,起初的几个月,丈夫和儿子们(她有两个儿子)还经常照料她,天黑了要把她找回来。“久病无孝子”,后来,丈夫和孩子再也顾不上她了。

一天没有回来。

一月没有回来。

一年没有回来。

最后,有人(当然没有具体的人)说,在一座拱桥下面的桥洞里发现了一堆人骨头,怀疑是她。人们都劝她的儿子去找一找。大儿子拿了钱出去了。几个月后,大儿子沮丧地回来了,很悲痛地说:“找不到那座拱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