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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是三月扬州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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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白花花的太阳光照下来,从书抒有些眩晕,她抬头看顾天,顾天的眼光掉转向别处,顺过去,从书抒看到一个女子,长颈,细腰,站在那儿是圆润的美丽。

从书抒垂下了眼帘。抛弃了所有来扬州,仿佛只为了证明一句话:书抒,我们不合适。

一、

姐姐打电话过来,抒抒,扬州是个好城市,你好福气哦。有空多跟顾天出去走走。

从书抒就说,好哦,姐姐,好哦。

泪就顺着脸颊滴到了话筒上,又一路曲折地在手臂上流淌,像一条安静的河。

扬州是如此宁静和缠绵的城市,多水少山,处处是灵动。走在路上,不经意间就可以碰到软语依依的扬州女子,一样是水做的,眼波流淌。有名的古城,有二十四桥、竹西佳处,有长堤春柳,还有瘦西湖……

从书抒是新手,从未涉及业务的。从前她做设计,坐在冷气房间里涂涂画画为他人做衣裳。如今,要顶着太阳跑,从一个写字楼到另一个写字楼,微笑着45度的分寸说:你好,我是保险公司的。从书抒想,我可以重新开始的,哪怕是拉保险。从书抒的心里其实是赌气的,至于赌给谁看,她也并不清楚,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够将那句“抒抒,我们不合适”扔到扬州的杨柳桃红里。

扬州的公交车很少,从书抒就觉得自己像个外乡人,步子都是恨不能一步并作两步走,哪如扬州当地人,浅浅地踱,随便钻进路边的茶楼,要一笼剔透的小笼包,看窗外的小船在桥洞穿来梭去。从书抒想,等哪天,定要去瘦西湖看的,看那水与北方的水是怎么样的不同,柔软了身段窈窕。

“苏氏百货”的总经理室里,苏修笑着说,每天这么多保险公司的,知道我为什么能见你么?从书抒摇头,苏修说,因为你长得很好看。

歪头看他,眼角处能够看到宽大的落地窗外面明媚的阳光,洒进来,是格格的亮。从书抒就在透明的阳光里忽然把手中的保单扔到了苏修的脸上。几个月的隐忍在一瞬间爆发。

从书抒说,我可以跟男人上床,但我不会卖自己。

二、

生着倔强的脸,倔强的唇和一双眼,能够盛得下深海一样寂寞的眼。从书抒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也许真的是不适合做保险的。

床边电话大作,接起来,那边说,知道你该是深夜不入睡的人,想来也是没有打扰了。从书抒笑了,洁白的齿在黑夜里是粉嫩的月牙。

在66号酒吧看他慢慢走近,从书抒下意识拂了发,这是多么可爱的一个男孩呵,有柔软的黑发,明亮的眼睛,嘴角还有米粒样的酒窝。从书抒对旁边的服务生说,请给他一杯果汁。男孩纠正说,我要威士忌。眼睛却是看她。从书抒笑了,悄无声息的笑意从嘴角蔓延到脸庞。男孩说,你笑的时候总是像猫么?

从书抒想,现在的孩子真是不得了。

宁朗,一个二十二岁的大学生。捡了从书抒的钱包,里面有她的照片,还有名片。

从书抒在厨房里做扬州有名的干丝。叫宁朗来吃。好久不见回应,转过身,却逼上一双眼。那一瞬间,从书抒恍如看到了漫天的焰火,四散开来,美丽一发不可收拾,就是一个梦了。梦醒的时候,宁朗的唇已经走到了她的第二颗扣子。从书抒一个巴掌扇了过去。瓷碗里的干丝飘摇而下,是没有分量的香气。宁朗笑了。他说,从书抒,你的扣子系错了。

从书抒的脸就在心里红了一下。

点一柱檀香,从书抒在烟雾缭绕里看夕阳。然后接到了苏修的电话。这个言辞的男人,拿着从书抒扔到他脸上的保单去了公司,投了公司全部职工的意外险。从书抒一跃成为当月工作之星。

从书抒知道,这样的男人,不在乎手里几个钱的。

见得多了,才发现苏修不是飞扬跋扈的人,常捧了百合站到办公楼底下,笃定不移的等,似乎能够永远安静的看她慢慢走近。时日久了,从书抒的一颗心就软下来。

苏修有他的工作,见的也不算多。常是电话里彼此问候,挂断的时候,从书抒有浅淡的不舍。她想,今时今日于她,这该便是爱情了。

但宁朗却是时常见了。总是两手抄了口袋等在家的门口,笑着用手摸后脑的发,说,从书抒,我没课。这个生着温柔黑发的男孩的眼睛一日清澈一日。每次见她,宁朗总能够送她小的礼物,有时候是云南绣了花朵的荷包,有时候是乌黑明亮的水晶链,甚至有时候只是年轻的拳头里面包裹的扬州空气,日久了,屋子里便都是宁朗的礼物和气息,透过身体看从书抒的灵魂。

三月的天气里,扬州如一枚甜糯的八宝粽子,裹了清香的竹叶,散发诱人。宁朗拉她去瘦西湖。扛一棵树苗跑来,俊朗的脸上是细密的汗珠,气喘吁吁的说,从书抒,我要跟你种一棵树。他就是这样简单的人,连称呼也是直呼而出,不像苏修,声声的宝贝似要溺死她。

瘦西湖果然是如其名,是雅到俗的细瘦,长湖如绳,清丽淡雅,弯弯曲曲带人入佳境。找稍许空阔的地,刨了树坑,宁朗拉了她的手一同把树苗种下。看着双手泥污的宁朗,从书抒低头去寻裙角的花,她是想着裙角有朵花的,却怎么也寻不着了。

宁朗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把自己的手指塞进她掌心里,他说,从书抒,你要快乐一点。

抽离十指紧握,从书抒偏头看湖水,轻轻说,我终究是看到瘦西湖了。

苏修再来的时候,从书抒便不再自若。总见了宁朗在半空中凝视的眼睛盯着她和苏修,从书抒说,苏修,我想换工作。

三、

开了一家小小的旗袍店,在大街的深处静静地开放,不徐不急的模样,让人看了有种疼的微动。

宁朗总在周末拉了大帮的同学来捧场,用响亮的声音大声喊:小青,你穿那件水青色的定是美女……明明,给你的梦中情人买一件“心有灵犀”吧。

大包大揽的样子,似乎他才是店的主人。每当这时候,从书抒就站到一边微笑,在宁朗的催促下,不迭的递这递那。

苏修来看过,见她给旗袍起的名字,说,宝贝,有了名字,衣服不过还是件衣服。从书抒听了,心里就隐隐觉得跟苏修有了隔阂。她样的女人,是不可以空守着一屋子没有灵魂的衣服的。灵魂,是宁朗常挂了嘴边的词语,他说,从书抒,你起的名字真好听,让衣服都有灵魂了。

想到宁朗,从书抒的心蹙起来。上次来,他走到最后,那个叫小青的女孩子一个人孤单地往回走。这个头发漆黑眼眸明亮的女孩子眼光总是随了宁朗,任谁都能够看出里面的情深意切。从书抒就拍宁朗的肩膀,说,小青挺不错的,宁朗。宁朗突然就回头了,他盯着从书抒说:

从书抒,你又何必。

从书抒就转了头,她从来不敢碰宁朗的眼神,这个年轻的男孩子眼睛里总有一种万劫不复的坚定和执着。从书抒想,也许很多年以前自己也有过这样的眼神和坚定,但现在只有寂寞了。

苏修有了迟迟不肯离开的迹象,从书抒想,就这样吧。这么久,总归是要付出一些东西的。接下来,就一切顺理成章了。苏修手里捧着从书抒手的时刻,有银白的月光照进来,从书抒的身体就镀了光芒,浅浅白白的惹人怜爱。苏修从手捧到了脸,又从脸捧到了,这个缄默的女人让他疯狂。闭上眼睛,从书抒眼角有泪,她想,终究,终究还是把自己卖了。

在扬州呆得久了,慢慢就多了扬州人的平和。扬州虽在江北却早已江南了!从书抒买了香米红豆莲子百合,稠稠的煲汤,看它们一朵朵的绽放柔软,用长把细勺盛了,胃里也就开满了花朵,妥帖地暖了她。再低头,就有大颗的泪落入瓷碗中,径直坠下,激起软润的漩涡,然后被填埋。

她在想念宁朗。那个年轻的脸庞和响亮的声音。

她对着瓷碗说,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我大他整整六岁。

再来的时候,宁朗的手臂里挽了小青,女孩绸缎一样,有最光洁的皮肤和及腰的长发。从书抒就笑着招呼,茶水,果盘,瓜子,端了一样又一样。小青说,姐姐,别忙了,我们就是来看看你,宁朗让我来买上次的“情劫”,宁朗说……。

后面没有了声音,背对着他们,我也能够知道,宁朗是怎样的用眼光制止了小青。回头,就兜上了宁朗的眼,他说,姐姐,小青穿上“情劫”一定好看,我要买给她。

宁朗口口声声叫她姐姐。丛书抒手里的瓜子飘啊摇啊开满地。

四、

苏修打电话过来,说一起去吃大麒麟阁的京果粉。从书抒说,苏修,我有事情,改天吧。

苏修其实很善解人意,从不勉强她的。

从书抒去了瘦西湖。她对苏修撒了谎。她满可以大大方方地说,苏修,我要去瘦西湖。从书抒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苏修撒谎。

瘦西湖没有见胖的痕迹,不像人,几个月便可以写满不同。边上,有浅浅的脚印,是不是上次来种树留下的呢?宁朗大声地说,从书抒,给我盛点水过来。再或者,从书抒,你看树苗栽得正么?

树苗已经开始返青,竟然就活了。都说,柳树苗是最不容易活的。

就想起一部韩剧里的台词:来生我要做一棵树。从书抒哭了。

背后轻轻环过手臂,箍紧了从书抒的腰,宁朗说,从书抒,你哭了。我终于等到了你。

从书抒低头,说,我的胃疼。宁朗的手臂那么有力,似乎要用尽一生的力气来拥抱。

宁朗说,从书抒,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恨我的年龄。

从书抒想,胃疼真好,可以让自己的眼泪流得这样堂而皇之无拘无束。她不知道怎么就在这个六岁上迟迟放不下身段,从书抒觉得扬州太温婉了,连带她也一同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五、

几年之后,从书抒才体会到两个道理。所谓扬州绿,该就是那刻里小柳树的颜色,须是温的,软的,浅的,清的,玉一般,不能够掺杂丁点杂质的。还有,爱情该是有颜色的,生着种种的蛊惑和清纯,缠绕在梦里。

苏修送从书抒走的时候,迟疑的问了一句:书抒,你还回来么?

从书抒握了他的手,笑了笑,像是风里开在最枝头的花朵,恍然不知归处的羸弱。苏修就挫败地叹气。这个女子,他是从头至尾没有了解过的。只是在指尖残留了那么一点的细腻与香气,萦绕着满室月光。

从书抒回到北方,慢慢又适应了干燥的空气和顶头的烈日,扬州的一切变得模糊起来,像是那一年,记忆的某个环节出现了错位,只是在某个恍惚的下午出现了幻觉。

但却留下后遗症一样,总是在梦里出现那样大片的绿,不依不饶的张扬着,软软地绿着。醒来,都是揪心的疼。从书抒想,又三月了,不知道扬州的瘦西湖胖了么?那棵柳树还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