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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城 似是故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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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怀抱中的哈达社

住的松赞塔城小酒店建在启别村哈达社绿色的田野上。这是一个美丽的纳西族小村庄。窗外,乡野的壮阔风景如画卷般舒展开来,起伏的梯田间炊烟袅袅,远处的青山白云环绕,满目皆是清新盈润的绿,小鸟在欢唱。再喜欢睡到自然醒的人,也舍不得放弃在阳台上享受如此美妙的早晨。

酒店只有九个房间,好几位员工来自哈达社这个小自然村,酒店和村子的关系特别融洽。到村子步行可达,小路两旁野花草丛生,一只大蜘蛛在练习织英文字母网,蔷薇科悬钩子属植物的果实不时探出头来,有黄的,有红的,也有从红变紫黑的,吃起来酸酸甜甜。

村里很安静,枝干虬劲的老树洒下大片浓荫,朴素的斜坡顶房屋掩映其中,房檐交界处都悬挂着木头雕刻的双鱼,这是纳西民居的特征之一。核桃树和板栗树多,板栗树正值花期,核桃已经结出青色的果子,秋天来就能吃到刚摘下来的核桃和栗子。

可能是农忙时节,一路上没看到什么闲人,东奔西走找食儿的大公鸡毛发光亮,神气活现。有位背着筐子干完活回来的大姐正准备进自家大门,看到我们便笑着说进去坐坐吧,口气十分自然,一路上又几次收到这样的邀请,好像我们是久别故里回来探亲。

和我们一道前来的酒店员工古丽英家就在这里。先到她家做客,院子里有菜地有果树,6月的桃、李、杏已经成熟,苹果还要再等等,木瓜是做云南菜木瓜鸡用的那种蔷薇科酸木瓜。古丽英的父亲,少说也有五十多岁,三两下就爬到树的高处给我们摘最熟的杏子,看得我瞠目结舌。后来又去了几户人家,果树和自给自足的菜地是每家院子的标配。水果都是自家吃,不会拿去卖,既不打农药也不喷催熟剂,这些果树以类似自然农耕的方式生长,地上有很多杏子是熟透了没人摘或者被小鸟啄后掉下来的,村民们也不以为意。可以想象,摘下来的水果马上吃或者再放几天达到最好的状态,味道有多鲜美。

住的小酒店只有9间房,除了环境好,饭菜也十分好吃,菜有菜味肉有肉味,更喜欢这里家一样温暖的感觉,虽然房价不便宜,仍然决定多住一天,并和酒店商量,把原本含在房费里面的包餐,挪一顿到村民家里去吃。

和滇金丝猴面对面

第二天一早去看滇金丝猴。滇金丝猴国家公园离塔城很近,出塔城镇向西,沿着盘山公路迂回几公里就到了,沿途有几个叫“腊咩咩”、“落爪”等名字的傈僳族小村庄,这里属于白马雪山国家自然保护区的一部分。车子停下后,还要沿着公路向上走一段才能到达看猴地点。路两旁一种紫草科植物摇曳着小蓝花将草地织成清新小花毯,由无数山泉汇集而成的小溪沿着山脚淙淙流淌,溪水欢流澄澈,山上古树参天青翠欲滴,山间云雾缭绕,即便不是看猴,久居城市的人置身于此也是莫大享受。

9点过了一会儿,随着林中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远及近,离公路不远的几株老树枝叶开始晃动,猴儿们驾到!一个个黑白相间、活泼而又充满灵性的身影欢叫着上蹿下跳,身姿灵活矫健。它们各据一方开始吃树上的嫩叶和地衣等植物,吃够了之后,大猴子们坐在树杈上发呆闲坐或相互理毛,几只俏皮的小猴在一颗高大的杉树上荡来荡去玩耍,精力充沛。

世界上已经确知的金丝猴原有四类,川金丝猴、滇金丝猴、黔金丝猴以及越南金丝猴,2012年又在高黎贡山自然保护区发现新的品种怒江金丝猴。滇金丝猴是其中最美貌者,其毛色黑白分明,鼻子只有两个仰天的细长黑鼻孔,因此又叫黑白仰鼻猴。两个朝天的鼻孔下,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晶莹剔透,纯净中透着善良,粉红色的嘴唇丰润饱满,整个面容精致又有灵气。头顶的黑毛自然上翘向中间聚拢,天生的莫西干头让贝克汉姆也望尘莫及,屁股上大片白毛像是穿了一件白短裤。望着树上这些可爱的精灵,我最想要的不是手中变出一只表现优秀的长焦镜头,而是可以跟它们打声招呼说些示意友善的猴话。

同为中国特有的濒危动物,滇金丝猴的珍稀性堪比大熊猫。若论卖萌,两种珍稀动物各有千秋,PK彩色照片的话,滇金丝猴的性感粉唇让熊猫只有羡慕妒忌恨的份儿。滇金丝姿态高贵优雅,从不偷吃老百姓种的各种农作物,在食物匮乏的冬季它们会吃掉寄生在云杉冷杉上的营养含量很低的松萝(树胡子),这还有利于杉树的正常生长。

园区内有一个游客中心,里面有不少生长在白马雪山一带的珍稀动植物照片和农民护林员的工作介绍,还有个小影院可以播放滇金丝猴的纪录片。近年,白马雪山滇金丝猴的数量已恢复性增加到一千五百多只,占总数的70%以上。保护滇金丝猴,一直有人在行动。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中国灵长类动物专家组组长、大自然保护协会中国部首席科学家龙勇诚一直在为它们的生存奔走。著名野生动物摄影师奚志农,实践着用影像的力量促进自然保护的信念。还有周围村子里那些默默无闻的傈僳族护猴员们十几年如一日历经艰辛的护猴行动。自从有了护猴队,没有人敢再猎杀金丝猴,猴子一天天和人走近,从几公里到几百米、几米,现在护猴队每天给来这里觅食的猴群补充一些松萝、蔓菁、胡萝卜、苹果和漆树籽等猴子们最爱吃的食物,游客也有机会近在咫尺地观赏它们。

近年云南部分地区频频发生大旱,生态保护较好的大香格里拉地区并没受到多少影响。保护滇金丝猴,也就保护了它们赖以栖息的原始森林和生活在其中的各种珍稀濒危动植物,最终实际上是在保护人类自身。

现实中的过故人庄

从滇金丝猴国家公园回来,我们来到阿龙家,饭菜已准备好正待上桌。有腊肉炒蕨菜、腊排骨萝卜汤、苦瓜炒肉、凉拌黄瓜和鱼腥草叶子、腌蒜、炒野菜干……加上云南最常见的青菜汤,满满当当足足有十个盆!每道菜都十分好吃,吃猪草的走地猪做成的腊肉格外香,让人欲罢不能。主厨的是阿龙的姐姐,酒店的大厨过来帮忙“监工”,俩人都自豪地说:“我们这里炒菜不放味精鸡精。”夏天雨季到的时候,村民们就会到旁边的山里采菌子,那时来酒店的客人也有机会吃到这些包括松茸在内的鲜美野生菌。

每次去云南的村庄,都喜欢帮当地的少数民族拍一些照片。饭后阿龙的姐姐取出家中的“传家宝”:斜襟、下摆和袖口等处饰以豹皮的藏族服饰、一顶兽皮帽和一套纯金银打造的十分精美的佩剑。阿龙的父亲过去是个好猎手,如今狩猎早已不允许,从这套服饰也能看出生活在这一带的藏族和纳西族人民之间的和谐共处。阿龙穿上这套衣服平添几分威武,只是雨季来临前的天气有几分热,没一会儿功夫已是满头大汗。

拍完照喝茶闲聊,阿龙端来一盘带着蜂巢的蜂蜜。周围山上花多蜜源丰富,村子里很多户人家中养蜂,大多用新式更易取蜜的活框式蜂箱,偶尔也能见到有老人家还在用那种老式蜂箱:一段中间空了的老树巢,内部一切“家具装修”都需要蜜蜂自己置备,一年只能采一次蜜,有点自娱自乐的意思。春天百花开时采的蜜是香甜的,板栗花微苦连带此间出产的蜂蜜也带苦味,但有些特别的药效。一起上桌的还有一盘青梅和一小碟辣椒面,连续吃蜂蜜过于齁甜,青梅之酸可以缓冲,再蘸上辣椒滋味就更丰富了。云南人在味道搭配方面的不拘一格,总是令人佩服。

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

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

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

待到重阳日,还来就。

在这个小村庄的经历就像是孟浩然《过故人庄》中描绘的场面。告别之前,在阿龙家买了一些蜂蜜带走,是自家留的老蜜,更浓稠,可能是板栗花蜜,味道微苦带甘,别有一番滋味。回家之后,每一口蜂蜜都让人更加想念这个有味道的小村庄。真心希望有机会再来塔城,可以是百花齐放的春天,雨季有松茸和菌子的凉爽夏天 ,硕果累累的秋天,或者,开始酿冰酒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