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曾有一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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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故乡是一个温馨、宁静、美丽而又富饶的小山村,是令我魂牵梦绕、心驰神往的地方,是我人生华美乐章中的永恒主题。
我热爱我的故乡,这种爱缘于对她的一条小河的迷恋。故乡的小河是一条无名河,我详问家乡的人们,尽力查阅可能查找到的一切资料,终于不知道她的名字。然而她却是我的母亲河,我是喝着她的水长大的。她蜿蜒、清澈、甘甜、欢快,我充满梦幻的童年在无忧无虑中度过。
发源于一座大山(高丽城)的故乡小河,由数不尽的沟沟岔岔的细流汇聚而成,潺潺向南流淌十余里后流进浮渡河,家乡的人们亲切地称浮渡河为南大河。浮渡河是辽宁大连地区最北部山区的一条重要河流,自故乡向西五十余里,最终融入渤海,家乡人亲切地称那海为西海。
浮渡河是我童年见到的最大的河,西海是我心目中最大的海,因为是她们最终接纳了故乡的小河。
自古流淌的故乡小河世世代代养育了家乡的人们,我的家族在这山清水秀的村庄生存繁衍。祖父以祖传的接骨秘方行走于辽南大地,成为当地远近闻名的民间郎中,他丰富的人生阅历无疑成为我童年的一部百科全书。我对于故乡的山山水水、父老相亲的最初体认,大多来自睡梦前祖父所讲的故事。
现在的东北人大多为关内移民的后裔,我的故乡人也不例外。但我的祖先来此安居,似乎与有组织的移民无关。我的祖籍在山东蓬莱,那是人间仙境、充满传说的地方。清朝道光年间鸦片战争爆发后,清政府腐败无能,苛捐杂税名目繁多,灾害不断,华夏百姓民不聊生。祖父的曾祖(父亲的高祖)在与政府官员的争执中失手将其致残,无奈年仅17岁的祖上背井离乡,只身登上一条打鱼的破船,经庙岛群岛、渤海海峡,历时三天两夜终于来到辽东半岛的最南端旅顺口。从旅顺口出发沿着今天的哈大铁路线步行一直向北,复经三天两夜终于来到我的故乡。祖上被我家乡小河的清澈甘甜及周边优美宜人的自然风光所吸引,终于停下了北行的脚步。次年,白手起家的祖上在我的家乡娶上了当地大户人家年轻美貌的孟氏女子为妻。从祖父的讲述中,我知道我是一介武夫的后裔,我深深感受到我的祖上的生存智慧。
祖上来到故乡时那里不过三、四十户人家,大多依山傍水而居,如今已经发展到三百余户的规模。高丽城山巍巍耸立,佑护家乡的人们,她为故乡人提供源源不断的生存资料。虽历经战乱,但家乡人们借助她的帮助总能化险为夷。在古代山水相连处也常常成为兵家必争之地。据说,早在唐代高丽人在山上筑起城墙抵御外族入侵,高丽城山由此得名,唐朝大军东征时曾在这里屯兵,那里有饮马泉为证。小时候我曾和家人常常来到高丽城山,进入山中那繁茂的树林遮天蔽日,山鸡、野兔、獾、狍等动物不时出没其间,几近山顶处那高丽人筑起的城墙遗迹清晰可辨。在抗日战争期间,当地的居民逃到这里避难,游击队员在这里打伏击,与日寇做持久的周旋。高丽城无疑成为家乡的一座宝山,如今她是一处鲜为人知的历史文化古迹。
和平年代人们又挖掘出高丽城山新的价值,在山顶设置卫星接收器传播卫星信号,设置导航仪为飞行员在夜间导航,人们在山脚下建起了度假村,开起了生态旅游。高丽城山海拔近千米,站在顶端方圆百里之地尽收眼底。发源于高丽城山,东南西北向的河流有十余条之多,它们和我家乡的那条小河一样都汇入浮渡河,最终融入渤海。
我童年的故乡小河四季流淌,永远清澈,随时可饮。每每上山拾柴渴了的时候,我都要禁不住饱饱的喝上几口那从悬崖的缝隙中流淌出的清澈山泉,如今我再也喝不到那天然清澈甘甜的山泉了,可以喝的只有那瓶装的矿泉水。在我的家乡有很多人家没有水井,也无需打井,童年的我常常看到家乡人来挑小河的水。故乡的小河被家乡人用来饮用、炊米、灌溉、洗衣……简直把故乡小河的功能发挥到了极致。
故乡的小河因为清澈、四季不断,故滋养了各式个样的可爱生灵,鱼儿可能是生命力最强的浮游动物。童年在故乡的小河里,有鲫、鲤、白票儿,最常见的颇具隐蔽性的是全身深灰色的尾巴较长的那种,小伙伴称这种鱼叫“留根儿”。每当夏季雨季发大河水的时候,小河里的鱼就会明显的增多。童年的我不明就里,曾询问家乡见多识广者,其回答是这些鱼是从南大河回游来的,南大河的鱼可能是从西海回游而来的。我想这种解释似乎有一定的道理,因为我家就有一幅“鲤鱼跳龙门”的年画,鱼连龙门都可跳跃,回游对它们来说似乎不是难事。
捕鱼是童年最愉快的事情,捕鱼的方式多种多样:钓、网、震、炸、囤……。童年的伙伴们根据鱼儿的分布状况采取不同的方式,如果水位很深可使用钓、网、炸、囤的手段。针对水位较深的巨石隐藏下的鱼儿,可以出其不意直接赤膊上阵用手去捉摸,如果水位不深可使用水盆等器物。炎热的夏季鱼儿常常浮游在水面,随手拾起河边的树条狠狠向水面甩打,鱼儿常常被打中,更有甚者专用铁条来打击鱼儿,似乎每次必有斩获。还有一种方法叫涸泽而渔:将河流的一支流堵上,使其汇入另一支流,待被堵上的支流干涸后,那里的鱼儿会因缺水而活蹦乱跳,跳的最起劲的当属“白票儿”,那场面十分壮观,这时就可以将那些大约3寸来长的鱼儿捕捉进早已准备好的水桶里。捕鱼完后,不要忘记恢复干涸支流的正常流动,过不了多久游鱼又会在其中自由流动的了。震鱼、炸鱼等方法,因其手段残忍,颇具杀伤性,故多不被采用。童年的小伙伴更多的是使用一种叫囤鱼的捕捉法。这种手法的大多使用竹篓、柳条筐等,也有使用水桶、罐头瓶子等,在其中放入一些残羹剩饭,拴上绳子后将其放入深水中,让鱼儿慢慢享用,使其在毫无警觉状态下突然将器具提拉出水面。
童年冬季故乡的小河常常要结下厚厚的一层冰,我总是和伙伴们在那里滑冰车、滑冰刀。滑冰车有坐、跪、蹲、站式等多种滑法,谁没有自己的冰车呢?打陀螺也是日常的冰上活动项目。冬季小河虽然结冰,但河水在冰面下依旧不停的流淌。童年故乡的伙伴们常常凿开冰面,用夏季里最常用的囤鱼的方式捕鱼。
记忆中故乡小河的流水旋律是优美的,她总是喜悦地流向大河、大海,她养育整个村庄千余人,从不计较自己的得失,流向大河和大海的小河似乎从来都不属于她自己。故乡的小河是我人生的航标,我是在她的指引下,慢慢成长并走出故乡。离开故乡以后,我走遍天南海北,见过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河流,但都感觉它们远没有故乡的那条小河可亲可爱。
现在故乡的小河干涸了,干涸了的小河就已经不再是一条河,曾在小河里自由自在游动的各式各样的鱼儿也不知道都游到哪里去了,关于故乡小河的美丽故事也只能存留于我童年的记忆中了。哈大铁路、国家二级公路横跨故乡的小河,如今这两座桥已经不起任何作用。家乡再也不会遭受水灾了,然而,家乡人终于因为缺水而生活变得异常艰难。每每乘火车经过故乡,我都会情不自禁地向那小河的方向眺望,只有河边那亘古绵延的高高的白杨林似乎还在述说着故乡的小河曾不停的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