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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潋紫:繁华过境,初心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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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潋紫,1984年生,本名吴雪岚,生于诗书簪缨之地的浙江湖州,以一部文采斐然的《后宫甄传》名震网络。现为浙江80后作家群的领军人物之一,2013年当选浙江省作家协会第八届主席团委员。

《后宫甄传》被誉为“后宫小说巅峰之作”,流潋紫亲自担纲同名电视连续剧的编剧,也一举造就了她国内小说名家、知名新生代编剧的地位。她精诗词、历史,好武侠、言情,颇为深厚的古典文学积淀使她的小说语言典雅婉约、柔美细腻;笔下人物性格鲜明丰满;作品充满复杂的矛盾冲突,情节跌宕、悬念丛生。流潋紫同时也是一位优秀的中学教师,任教于杭州江南实验学校。自谦“业余写作”的“专职教师”流潋紫,曾获得过杭州市初中语文课堂教学大赛一等奖。

作品快读

后宫甄传

流潋紫

甄生于清朝一官宦人家。雍正元年,太后为制衡后宫与朝中势力,为皇帝举办了其在位十三年间唯一的一次选秀。十七岁的甄与好姐妹沈眉庄、安陵容奉命参选。她抱着只不过来充个数的念头,可命运却跟她开了个玩笑,皇帝偏相中了甄的智慧、气节与端庄,把甄留在了宫中。

从云意殿被选那一刻起,人生便不由自己,甄开始了大起大落充满传奇性的人生。甄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单纯少女成长为一个善于权谋的深宫妇人。她无数次跌入谷底,几乎不能翻身,但依然秉持初心,最终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成为一朝太后。

第一章 云意春深

我初进宫的那一天,是个非常晴朗的日子。乾元十二年农历八月二十,黄道吉日。站在紫禁城空旷的院落里可以看见无比晴好的天空,蓝澄澄的如一汪碧玉,没有一丝云彩,偶尔会有大雁成群结队地飞过。

鸿雁高飞,据说这是一个非常好的预兆。

毓祥门外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无数专门按送秀女的马车,所有的人都鸦雀无声,保持异常的沉默。我和来自各地的秀女站在一起,黑压压一群人,端的是绿肥红瘦,嫩脸修蛾,脂粉香扑鼻。很少有人说话,只专心照看自己的脂粉衣裳是否周全,或是好奇地偷眼观察近旁的秀女。

选秀是每个官家少女的命运,每三年一选,经过层层选拔,将才貌双全的未婚女子选入皇宫,充实。

这场选秀对我的意义并不大,我只不过来转一圈充个数便回去。爹爹说,我们的女儿娇纵惯了,怎受得了宫廷约束。罢了罢了,平平安安嫁个好郎君也就是了。

娘总说像她女儿这般容貌家世,更不要说人品才学,一定要给我挑最好的郎君。我也一直是这样想的,我甄一定要嫁这世间最好的男儿,和他结成连理,平平安安地白首到老,便是幸福了。我不能轻易辜负了自己。

而皇帝坐拥天下,却未必是我心中认可的最好的男儿。至少,他不能专心待我。

因而,我并不悉心打扮。脸上薄施粉黛,一身浅绿色挑丝双窠云雁的时新宫装,很合着规矩裁制的,上裳下裙,泯然于众的普通式样和颜色,并无半分出挑,也不小气。头上斜簪一朵新摘的白芙蓉,除此之外只挽一支碧玉七宝玲珑簪,缀下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以此略略自矜身份,以显并非一般的小家碧玉,可以轻易小瞧了去。

如此不肯多费心力,我只须等着皇上“撂牌子”,让我落选。

满满一屋子秀女,与我相熟的只有济州都督沈自山的女儿沈眉庄。我家府第与她京中外祖府上比邻而居,我和她更是自小一起长大,情谊非寻常可比。她远远看见我便笑了,走过来执我的手,面含喜色。我这才仔细看她,一身玫瑰紫千瓣菊纹上裳,月白色百褶如意月裙,如漆乌发梳成一个反绾髻,髻边插一只累丝金凤,额上贴一朵镶金花钿,耳上的红宝耳坠摇曳生光,气度雍容沉静。

我含笑,不禁赞叹:“几日不见,姐姐出落得越发标致了。皇上看见必定过目不忘。”

眉庄手指按在唇上示意我噤声,小声说:“谨言慎行!今届秀女佼佼者甚多,姐姐姿色不过尔尔,未必就能中选。”

我自知失言,便不再说话,只和她絮絮一些家常。

这时只听见远处“哐啷”一声,有茶杯翻地的声响。我和眉庄停了说话,抬头去看。只见一个穿墨绿缎服、满头珠翠的女子一手拎着裙摆,一手猛力扯住另一名秀女,口中喝道:“你没长眼么?这样滚烫的茶水浇到我身上!想作死么?你是哪家的秀女?”

被她扯住的秀女衣饰并不出众,长相却眉清目秀,楚楚动人。此时已瑟缩成一团,不知如何自处,只得垂下眉目,低声答道:“我叫安陵容。家父……家父……是……是……”

那秀女见她衣饰普通,早已不把她放在眼里,益发凶狠:“难道连父亲的官职也说不出口么?”

安陵容被她逼得无法,脸皮紫涨,声细如蚊:“家父……松阳县县丞……安比槐。”

那秀女一扬脸,露出轻蔑的神色,哼道:“果然是小门小户的出身!这样不知礼数。”

旁边有人插嘴提醒安陵容:“你可知你得罪的这位是新涪司士参军的千金夏月菁?”

安陵容心中惶恐,只好躬身施礼,向林氏谢罪:“陵容刚才只是想到待会儿要面见圣驾,心中不安,所以一时失手将茶水洒在林姐姐身上。陵容在这里向姐姐请罪,望姐姐原谅。”

夏氏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皱眉道:“凭你也想见圣驾?真是异想天开!今日之事要作罢也可,你只须跪下向我叩头请罪。”

安陵容的脸色立刻变得苍白,眼泪在眼眶中滚来滚去,显得十分娇弱而无助,叫人萌生怜意。周遭的秀女无人肯为她劝一句夏氏。谁都想到,皇上怎么会选一个县丞的女儿做妃嫔,而这个夏氏,却有几分可能入选。势力悬殊,谁会愿意为一个小小县丞的女儿得罪司士参军的千金。眼见得安氏是一定要受这场羞辱了。

我心中瞧不起这样仗势欺人,不觉蹙了娥眉。眉庄见我如此,握住我的手小声叮咛:“千万不要徒惹是非。”

我哪里肯依,挣开她的手,排众上前,抬手搀起安氏拉在身边,转而温言对林氏道:“不过一件衣服罢了,夏姐姐莫要生气。妹妹带了替换的衣裳,姐姐到后厢换过即可。今日大选,姐姐这样吵闹怕是会惊动了圣驾。若是龙颜因此而震怒,又岂是你我姐妹可以承担的。况且,即便今日圣驾未惊,若是他日传到他人耳中,也会坏了姐姐贤德的名声。为一件衣服因小失大岂非得不偿失?望姐姐三思。”

夏氏略微一想,神色不豫,但终究没有发作,“哼”一声便走。围观的秀女散开,我又对安氏一笑:“今日甄在这里多嘴,安姐姐切莫见笑。儿见姐姐孤身一人,可否过来与我和眉庄姐姐作伴,也好大家多多照应,不致心中惶恐、应对无措?”

安陵容满面感激之色,娇怯怯垂首谢道:“多谢姐姐出言相助。陵容虽然出身寒微,但今日之恩,没齿难忘。”

我笑道:“举手之劳而已,大家都是待选的姐妹,何苦这样计较。”她微微迟疑:“只是姐姐这样为我得罪他人,岂非自添烦恼?”

眉庄走上前来对我说:“这是皇宫禁内,你这样无法无天!真叫我担心。”又对安氏笑言:“你看她这个胡闹的样子,哪里是一心想入选的呢?也不怕得罪人。”

我看一眼安氏的穿戴,衣裳簇新,显然是新做的,但衣料普通,显而易见是坊间寻常的作料,失了考究。除了发上插两只没有镶宝的素银簪子和绒花点缀,手上一只成色普通的金镯子,她再无其他配饰,在打扮得花团锦簇的秀女群中未免显得有点寒酸。我微微蹙眉,看见墙角放着一盆开得正艳的秋海棠,随手从案上取一把剪子,“唰唰”剪下三枝簪在陵容鬓边,顿时增了几分娇艳。又摘下耳上一对翠玉环替她戴上,道:“人要衣装,佛要金装。姐姐衣饰普通,那些人以貌取人就会轻视姐姐。这对耳环就当今日相见之礼,希望能助姐姐成功入选。”

安氏感动,垂泪道:“劳姐姐破费,妹妹出身寒微,自然是要被‘撂牌子’的,反而辜负姐姐美意。”

眉庄安慰道:“从来英雄不问出身。妹妹美色,何必妄自菲薄。”

正说着,有太监过来传安陵容和另几位秀女进殿。我朝她微笑鼓励,这才和眉庄牵着手归位继续等待。

作品赏析《后宫甄传》对宫斗情节的描写不流于争宠本身。流潋紫不惜笔墨,细致地刻画了每个后宫女性背后的无奈与悲剧的成因,揭示了后宫女性亦是腐朽、黑暗的封建政治的牺牲品。

可贵的是,在演绎如此复杂、惨烈的宫廷斗争时,流潋紫始终坚持善恶分明、正邪对峙的格局,表现出了枉死者的可悲与可叹,罪有应得者的可恨与可怜,秉持应有的道德立场与教化责任。甄替天行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她自己并没有深陷权力的泥沼不可自拔。这从选文中甄因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姑娘便仗义执言、解囊相助可看出甄的初心。使纯善者始终如一,免受污淖之荼毒,这样一个光明的愿景才是后宫小说之主旨所在。

生活剪影

教好书 做好人

流潋紫的文笔古典凄美,在现实生活中,她却是一位安分守己的老师。流潋紫是杭州一所中学的语文老师,但现在学校里还是有很多人不知道这位开朗活泼的吴老师就是热播电视剧的编剧。流潋紫并不刻意宣扬自己,因为她希望继续将老师当作主业,写作则是寒暑假的兴趣。“几年前《后宫甄传》刚在网上走红时,很多人问我为什么不趁热打铁继续写。其实我更珍惜自己老师的身份,平时教学生,寒暑假才写书,所以一本《甄传》写了3年。我坚信慢工出细活的道理,不想把写作这件事情功利化。”流潋紫带初三毕业班,优秀率是最高的。她常以身为例教导学生说:“你们不要怕慢,只要用心学,五年里,很多网络作家都写了几本书,但我只有一部《后宫甄传》。”课外,她从朋友南派三叔、沧月那儿要来签名书,给考试成绩好的学生作奖励。

《甄传》将发生在女人之间的明争暗斗描写得惟妙惟肖,不少读者猜想生活中的流潋紫也一定工于心计。对此,流潋紫喊冤:“写这个故事也是寄托了一种愿望――如果我能像甄一样聪明,善于体察人心就好了。所以在写的时候很痛苦,一定要把一件简单的事变复杂,一波三折地写人的心思。”

到今天,流潋紫仍然认为创作是情绪的发泄,以及对现实生活的消极抵抗。“写甄的故事,虽然写了那么多钩心斗角,但更多的是写对感情的向往,对‘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美好期许。”

创作漫谈

致敬《红楼梦》,风靡全世界

有心的读者还发现《甄传》里面的语言很类似《红楼梦》的风格,谈诗论画、操琴吹箫、踏雪赏梅,整本书的古典文化气息扑面而来。比如,甄的名字就来自一句诗,还有甄初遇皇帝时,两人讨论起花,甄赞杏花“不似桃花艳丽,又不似寒梅清冷,格外温润和婉”的句子。

流潋紫对此并不否认,她从小深爱《红楼梦》,为其文学语言所倾倒,在潜移默化中慢慢发现,自己的语言风格已越来越接近“红楼体”。流潋紫说:“我深深为曹雪芹的才华所倾倒,并景仰他。我写古代言情小说的文风也深受《红楼梦》影响,可以说《红楼梦》是我写作之路上的启蒙之作,因此对《红楼梦》的敬意在我的作品中无处不在。这是一部向《红楼梦》致敬之作。”

其实,不仅是体悟语言韵味的精髓,在思想批判的高度,《甄传》也在努力向《红楼梦》学习,它将后宫的残酷、冷血真实而全景地展现给了世人。流潋紫说:“真心希望《甄传》能够打破一些既往作品带给部分年轻人古代很美好、很童话的梦幻感,希望能帮助他们摆脱穿越剧给他们带来的穿越避世情怀和幻想,活在当下、学会坚强。”

在厚重的文化底蕴积淀之下,无意之中,《甄传》已成了文化输出的领军者。该剧进军日本电视台,刚播出一周,便成为热门话题,拥有约3927万人数的观众群。不少日本观众都表示,为了追该剧,生活变得“疯狂”。连引进方日本亚共和娱乐公司社长都自曝看了两遍:“可以说这是一部5年后、10年后都能引发话题的不朽名作。”此外,《甄传》也已登录中国台湾地区,韩国、印度、美国等地,收视率被赞“真真是极好的”。

这一盛况,流潋紫也有所耳闻。在她看来,文化共通是观众共鸣的前提所在,中国台湾地区与中国传统文化骨肉相连,而日本受中国传统文化影响颇深,“关键是我们自己好好做,踏踏实实把内容的质量提升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