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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良荣:名师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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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颖:李老师,我想问一下您的童年时代是如何度过的,那个时候谁对您影响最大?

李良荣:我小时候一直生活在农村,在浙江宁波镇海。在农村生活,我经常和一群小孩子一起上山砍柴,下河摸鱼。那个时候对我影响最大的人可能就是我小学四年级以后的班主任,他的名字叫张资平。我的家和张老师家离得很近,和邻居差不多。寒暑假就经常跑到老师家里去。张老师有一个皮箱,装的是各种各样的书。我随便帮他做一点事情,有的时候是砍一担柴啊,有的时候下河摸点鱼虾啊送给他,这样他会抽一本书给我看。我到五年级的时候,一般《水浒》、《三国》都可以看明白了。看多了之后呢,我就经常给一帮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孩子讲书里面的故事,这样一来,远近很出名。

那个时候看的东西一直影响到我上初中以后。我小学毕业的时候,成绩是班里最好的,被保送到镇海的柴桥中学。但是只读了一个学期,全家就搬到上海来,所以我就到上海继续读中学了。

蔡颖:您大学本科读的就是新闻,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新闻感兴趣的呢,是读大学以前,还是做新闻这一行以后?

李良荣:我考大学之前根本没想过要学新闻,读新闻,主要是因为我这个人好胜心太强,当时大家都认为复旦最难考的是新闻系,所以我说我就报新闻系。我中学的时候成绩也一直很好,门门功课都很出色,当时还是学校团委的副书记,正书记都是老师,副书记是学生能担任的最高职务。我的好胜心也是那时候养成的,就是说一定要做最好的,这是我的一个性格问题,并不是对新闻有什么热爱的感情。我家在南市区,当时南市区在上海是属于比较差的区,从来还没有一个学生考到复旦新闻系,所以我说我就要去考。当时我根本没有要当新闻记者之类的志向。

蔡颖:您的硕士毕业论文《中国报纸文体发展概要》出版成书以后,我在后记里面读到,“3年的研究生,这篇论文花了两年半时间,为了写这7万字的论文,我手抄了30万字的资料。”

李良荣:对呀,那些资料我到现在还保留着。写论文要找旧中国的报纸,当时没有资料,我们很苦啊,到处去找,新闻学院的资料室里有一部分,还有一些呢,要到上海图书馆去找。整整一个半月时间,每天早晨6点多我们就要从学校出发,坐车到上图刚好8点多。人家开馆了马上进去,找到资料我就把它抄下来,拼命地抄,一本一本的。那个时候没有复印机,而且就算有设备也不会让你复印,因为那些时间太早的报纸纸张很脆的,不能复印,不得不全部靠手抄下来。手抄得多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看到新鲜的东西就抄下来,当时不知道有没有用,拿回来慢慢再去消化。

蔡颖:您那本书后记里还提到,“为了节省时间,有的时候就早上买四只馒头,中午一口馒头一口开水,5分钟吃一顿饭。”可是您说:“当时只感到一种幸福,因为又有了重新读书做学问的机会,这是‘我’十年梦寐以求的幸福境界。”为什么您对20年前艰苦的研究生生活如此怀念呢?

李良荣:因为我感觉到自己在努力完成一件事情,而且是自己喜欢做的一件事情。以前没有过这种成就感,人家叫你起草报告你就得写,哪有自己喜欢不喜欢的。我在那个时候开始有了一种事业感,写论文是我自己愿意做的,这样再苦我从来不会感觉到厌倦。

那个时候我真的是上有老下有小,孩子还小,我没有额外的收入,一个月就51块5毛钱的工资。一个月30块钱要交给家里养孩子,实际上自己就20块钱生活费。在这么个条件下读书,物质条件是艰苦了一点,但是我那时候很满足,觉得有奔头儿,有一种振奋的、向上的劲头,感到自己可以重新读书,做学问、做事情。

蔡颖:据我所知,您最近连续两年是新闻学院毕业班的学生评出来的“我心目中的好老师”,您是怎样成为一个受学生欢迎的老师呢?

李良荣:怎么说呢,我觉得最重要的就是四个字:热爱学生,这样才能热爱这份工作,做好它。有的老师上了几年课可能会产生惰性,就觉得厌倦了,但我不厌倦。每个人都会有情绪好或者不好的时候,但是无论遇到什么烦心的事情,当我走进教室的时候,我总是怀着最好的心情。

所有的老师都认为《新闻学概论》难上,因为是纯理论的东西,不容易讲明白,学生听着也觉得枯燥。但这门课我讲了整整20年,而且我从来不厌倦。我每一年讲它的时候都会补充很多新的东西在里面,一些最新的例子、材料和学界的新观点。这样的话,总给我自己和我的学生带来一种新鲜感。不管是出于一种责任感还是其他某种想法,我觉得我给一年级刚刚进来的本科生上这门课,可能会影响到他们一辈子对新闻信念的理解、认识和追求。

蔡颖:您觉得做老师的真义在于什么,或者作为一个老师,您最想给您的学生什么呢?

李良荣:我从来不说什么远大的目标、理想,为祖国为党培养人才之类的话。就一个东西,从心底里从感情上爱学生,其他一切都是空的。说这个话,我是真心实意的,我觉得学生都是很聪明的,你骗不了他们。你用心对待他们,学生是能感觉到的。我心底里觉得学生可爱,热爱自己的学生,打个比方,我就像老母鸡一样,保护着我所有的学生。新闻学院的人都知道,可以得罪李良荣,但是不要得罪他的学生。这样我也换来了学生的爱。

我最想给学生的是――怎么做人,做一个正直的人。他们以后出去都是当记者的,记者是社会的良心,一个有良心的人才能做一个好记者,做一个真正关心老百姓的人。

蔡颖:那您对自己的定位是什么,是一个学者吗?

李良荣:在教师和学者之间,我首先是个教师,我得先尽一个教师的本分。如果做学问和当教师之间有矛盾的话,我会放弃做学问而去做一个合格的教师。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学生有事来找我,我都会拿出时间、拿出耐心对待他们,这一点我的学生都知道。

蔡颖:很多学生觉得你很有个人魅力,有位同学告诉我,他之所以报考您的博士生,是因为您既是一个做学问的行家,又是一个懂得生活情趣的人。您是怎样达到这种境界的呢?

李良荣:我一直认为,不要死读书,绝对不是书读得越多,学问就能做得越深。生活得有节奏。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性格,永远都是很本色地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我最讨厌别人做作,或者故意做出高深的样子。我想怎么做,就做了。我的确也是个很喜欢玩的人,玩给了我很多精力很多乐趣,一个人如果不会玩,就没有乐趣了,生活还有什么意思呢?天天那么枯燥地生活,天天做学问,这个“学问”是做不好的。而且,我已经到这个年纪了,可以想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这是我这么大年纪的人的特权了。当然我对自己的控制已经很自觉了,玩起来也不会很过分,但我绝对是一个真实的人,不会故意做出一副严肃的学者样子。你们不知道,我唯一喜欢看的电影是武打片,还有拳击比赛、足球比赛我爱看。

蔡颖:很多您的学生都觉得李老师的心态特别年轻,甚至比年轻人的思想还开放,您是怎么保持这种心态的呢?

李良荣:那是因为我一直和学生在一起,在这一点上,我绝不是故意讲客气话。实际上学生交给我的作业,我并不是以一个老师的身份去批改,我学得比他们还认真,是吸收他们的东西。不管一份作业写得怎么差,我都会非常认真地去看,只要里面有几句话、几个提法是好的、新的,我都会把它抄在自己的本子上。我觉得学生的思想很活跃啊,他们见识很广,接触到的有些东西是我没看到的。虽然我这个人非常傲气,但我从来不停止学习,不断吸收别人的东西。现在,我有点恨自己的就是记忆力比以前差了。

如果说我比别人用功的话,还有一点,就是我跑媒体比别人跑得都多。我有很多学生在媒体工作,他们在工作中遇到的问题、苦恼,和同事之类的不好讲,都愿意和我讲。毕竟我是来自教育单位,搞学术研究的,跟我说实话谈问题他们没有顾虑,这样我可以了解他们好多情况,又会向他们请教好多东西。这样一来呢,我有时候也给他们出出点子、搞搞策划,而他们也给了我很多,至少给了我一大堆问题去思考,让我感觉到可以一直追随新闻实践的脚步和社会发展的潮流。我的所有论文都是来自于他们提出的问题,就是为了解决困扰新闻实践者的问题,这样我也能够抓住最前沿、最尖锐的东西。

蔡颖:您从教这20年来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李良荣:做教师,确实给我很多快乐。我的所有收获嘛,用古人一句话说就是“桃李满天下”。我到任何一个地方去,我的学生哗啦哗啦都上来了。不管是当官的还是做学问、干事业的,他们做得很有成就感,这个也就是我的成就感。感觉到自己的学生刚刚进大学的时候,不懂事、毛手毛脚的,过去这么多年,一个个都成了有用的人,也为人父母了。什么叫“桃李满天下”?我觉得只有当老师的人才会从这句话中切身感受到这是多么快乐。

我的最大成就,是我培养了一大帮子学生,并不是说我为祖国培养了多少人才,我就感觉到自己很快乐。幸福快乐是每个人的权利和生活目标,医生能够把一个垂死的病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这是他的快乐;一个记者写出很多好的作品,被社会认可,他也感觉到快乐和幸福。这种快乐没有什么差别,就像做教师也好,当木匠也好一样的。

蔡颖:您对现在的年轻人有什么建议或者说劝告呢?

李良荣:现在诱惑太多了,每个人都有很多想法,目标不专一。当然,我从来不责怪这些年轻人,只是希望他们能有个比较集中的专一的想法。有句话叫做“咬定青山不放松”。一会儿来了个想法要做这个事情,一会儿又来了个想法要做那个事情,一天两三个主意,这么一来,就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干什么。

再一个就是说,定下来的目标不可能随时改变,不能说哪里给钱多我就到哪里去,哪里活儿轻松我到哪里去。我觉得人真的要有一点理想,有一点志气,不能老是想:我能赚多少钱。钱是一定要赚的,否则你怎么活下去呢,但不要太近视,想得远一点,为自己设定一个可以为之奋斗的理想。不要去空讲一些很大的理想,而应该追求自己可以达到的一种生活状态,自己想做成的事情,这么一种实实在在的东西可以激励一个人。这是我想劝告年轻人的一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