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文教育为什么总也走不出怪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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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你走到哪家新华书店或街头书摊，最抢眼一种书就是门类众多的学生作文辅导，诸如：《教你如何写作文》、《中考作文120》、《作文辅导大全》等，就连还没到写作文年龄的一二年级小同学，作文辅导书也有，《小作文星儿碰碰车》、《奶嘴儿作文》等等，甚至，孩子还在妈妈肚里，就有人为他们写好了作文辅导：《胎教作文秘笈》。凡此种种，你想到的，写书人早想到了，你没想的，写书人也想到了。而且这类书的包装特别精美，有系列的，一本接一本在那放着；有套装，买一本，送你一套；有盒装，让你手一提就走，专门为送礼者提供方便。
作文辅导书的作者也是赵钱孙李，什么人都有，有的人连一堂语文课也没教过，照样扬扬洒洒几十万言。而且这类书特别贵，便宜一点的几十元，贵一点礼品包装盒上百元、甚至上千元！这么贵的书有人买吗？有，市场好极了！有的家长甚至自己连一块冰淇林都舍不得买，而买一本上百元的作文辅导书给孩子毫不吝啬。买回去对孩子到底有多大作用，多数家长不管，反正给孩子投资了，图个心里踏实。
我小外孙女刚上二年级，女儿一口气给她买了三本大书：《教你如何写作文》、《作文百事通》、《你的作文听我讲》。
二年级的小孩子，阅读还得靠拼音，你说如此三本大书，孩子如何读？
一天，放学回家，小家伙光噘着嘴不说话。
我问：“怎么了？老师批评你啦？”
她说：“不是，老师布置的作文不好写，我不想写。”
我问：“那你想写什么？”
她说：“我想写我自己心里的话。”
我说：“好啊，你把心里的话写出来我看看。”
我女儿马上过来说：“哎呀！你才二年级，心里能有什么话？老师布置的什么作文题？告诉我。”
小外孙女说：“大森林里的小动物。”
我女儿说:“这个作文咋不好写？作文书里不是有吗？来，妈妈帮我你找资料。”说着，翻开那本《作文百世通》，“你看看，大森林里小动物可多了，随便你写哪一种都行。”
小外孙还是噘着嘴，不想写。
我对我女儿说：“好吧，你忙吧，我来问问她想写什么。”我给她放好纸，说，“把你心里想说话写下来给姥爷看好吗？”
她高兴了，拿起笔，慢慢地写。
不到一个小时，她真的写下了几百个字，尽管字写得东倒西歪，还夹几个拼音字母，但故事写得很完整，也很生动：
今天，我和几个小朋友在院子里玩儿。这时，马叔叔提来一个大红桶，说：“快来看，快来看小刺wei呀！“我们非常惊奇，跑过去一看，呀！多可爱的小家伙啊！两只黑珍珠般的小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我们，尖尖的小嘴巴旁还长着长长的胡子，两只长长的小耳朵，一动一动地好像在听别人讲话。它的后腿细长，前腿很短，还不时给自己抓yang。
这只刺wei是在偷吃马叔叔的包谷时，不小心掉进桶里被捉到的。它发现很多人都盯着它，立即把身子缩成一团，变成了一个小刺球。
马叔叔拿来一个小gāng，把小刺wèi放了进去，让它有一个安全的“家”。小刺wèi虽然在缸里，可它还是想跑。我想，它准是想妈妈了。于是就跟几个小朋友说：“你们看，小刺wèi想妈妈了，好可怜呀。我们把它送回家吧！”大家都同意我的意见。我们把它带到草cóng旁，我刚一松手，小刺wèi就快活地跑了。
这就是她心里想说的话，就是她自己亲身经历的故事，她很快就写出来了，老师让她写大森林中的小动物，她没去过大森林，写起来没话说，所以特别不愿意写。
我充分肯定她，表扬她，她似乎找到了写作文快乐，一直坚持写自己心里的话，上到四年级的时候，她就能写出很像样的作文了，如：《我有一个洋娃娃》、《来自伊拉克的呐喊》、《神奇的喀纳斯湖》等，有的还在少儿报刊上发表。
这件事，让我重新思考作文到底是什么？是在老师的教棒下？还是在堆积如山的作文辅导教材里？都不是。其实，作文就是写话，把自己心里想说的话写下就是作文。记得五、六十年代，我教语文时，没有作文一说，就叫写话，作文课也叫写话课，往往也不由老师统一命题，学生写，每周一篇。
我不知现在的作文到底怎么了？几乎成为全国人民的作文了，几乎要成打一场人民战争了！作文应该是孩子们的一件轻松的事，愉快的事，现在变得成如此沉重，到底是作文的悲哀，还是作文繁荣？一阵又一阵的作文热，并没有使写作文的孩子真正得到他们想得到的知识，热过之后，倒是出现了作文土壤“沙化”，弄得孩子无所适从，不知听谁的。而对书界来说，一阵热过，利润值直线上升。这就是目前的作文现象。
那么，一阵一阵的作文热为什么不能刷新出一个崭新的作文世界呢？究其原因有三：
一是多数作文辅导书，内容不纯，动机不纯。作者本身华而不实，名义上是好心好意为孩子写书，心中始终想到的是书的发行量，自己所能得的最大利润值。
二是雷声大雨点小，几乎是所有作文辅导书的一个通病。书还没写，炒作先行，各种媒体推波助澜，将一块狗皮膏药说成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你想考试作文100分吗？请赶快买一本什么什么作文辅导书吧！”、“你想写作文视野开阔吗？请到天涯海角来！”……岂能由人不动心？孩子们坐不住了，家长们坐不住了，买！买！买！
三是不知所云。大书买回来一看，孩子们失望了――书里讲的与他们要的相差甚远！一个同学看了一本作文辅导书，来信问我，什么是“蒙太奇”手法？“蒙太奇”本来是西方电影的一种表现手法，孩子能不能看懂，他们不管，反正书买出去了，钱进了作者、书商和媒体的腰包，剩下来，他们考虑如何写出下一本，如何吹下一本。于是乎，作文就进入了一个“辅导书越写越多，孩子们作文越写越烦”的怪圈。
由于这几年也时常关心这种作文现象，感慨十足是，也写些小文，呼吁作文回归自然，走出目前的作文怪圈，并实际点评指导了一些中小学生的作文，告诉孩子们：作文就是写话，写自己的话让别人说去，引导孩子们确立自己的作文主张，面对作文的书山题海，要坚持三个一点：即买一点，但不要让各种各样的作文书压满书架；看一点，但不要完全依赖那些作文辅导书；学一点，但不要完全模仿别人的文章。其中一些孩子，慢慢丢掉作文辅导拐棍，学走自己的作文之路，写出真正属于自己的作文。
印象特别深的，有一个北京的崔询荛同学，她把自己作文传给我看。去年，她随家人移居到了美国，在波士顿布鲁克蓝碧雅公立小学读书，今年春天，她又发给我一篇作文：《可爱的小镇布鲁克兰》，写得非常好，这是在任何一种作文辅导书里是找不出来的，这里摘录开头两小节：
我美国的家在布鲁克兰Brookline，是波士顿旁边的一个小镇。跟波士顿相比，我还是喜欢Brookline，因为它更加安静，更加田园，更加亲切。
我家住在一个绿树环绕的小山包上，在这些绿树从中，点缀着一座座小洋房。当人们上山的时候，会看见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欢迎进入Brookline历史建筑区”。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每一栋楼都有一百多年的历史。这些历史悠久的小楼各有各的特点，颜色各异，红的、绿的、黄的、紫的、粉的、蓝的、灰的，彩色的等等，令人眼花缭乱。红色的小楼，鲜艳的像一朵美丽的花儿屹立在这些“精灵中间”；浅绿色的房子显得神秘而优雅，深绿森厚重、庄严、古典；淡淡的黄颜色，让你一看就有一个阳光般的好心情；紫色和粉色则宛如童话里的公主城堡，很容易被它带进美好的童话世界；蓝色的让你充满了想象力，幻想自己长出翅膀，飞向美丽的蓝天；灰色严肃而高雅，让人浮想联翩。这些房屋精灵们总会引起过往行人的美好回忆。我每天上学时都会路过此地，每走一次，我都仿佛参加了一次艺术展，欣赏了一次精美的艺术作品。……
鲁迅先生说：“写作是个人的事，别人帮不了忙。”孩子们的作文是孩子们自己的事，让他们写出自己心中想说的话就够了，别人少掺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