灞桥惜柳 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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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灞桥柳，灞桥柳，拂不去烟尘系不住愁……”每次听到这曲忧伤的秦腔，心头总会勾起隐隐的哀怨，情不自禁对灞桥柳充满了挂牵。

今年春天去西安，特意拐了一趟灞桥，去感受那魂牵梦萦的怨柳。然而，在灰蒙蒙的斜阳下，一时半会儿寻不到她的芳影。轻轻地呼唤穿越秦砖汉瓦，仿佛千年前就缘定了今生的邀约。几经周折，终于跨上一架水泥桥，猜不出是不是当年灞桥的旧址，问桥头摆摊的生意人，他也不知。桥上的行人来来往往，没人愿停下来陪我多愁善感。想那灞桥“十里长亭相送”，送人者和被送者“执手相看泪眼”，在宛如飞雪的柳絮中，暂不论他们当时的心情是悲是愁，单就那种诗画般柔情、凄迷的意境就叫今人向往不已。

伫立桥头，思绪翩翩。在世人眼里，杨柳均寓意离别，平时惯用“杨柳依依”之类的词。其实，杨和柳搭在一起，杨倒是沾柳的光。单从送别这一层意思来讲，杨远不如柳柔顺、善解，杨只会木然地站在原地“哗啦哗啦”拍手作响，柳却不同，她牵手、挽臂、伏肩、拥抱，喃喃低语，细细嘘唏，更叫人牵肠挂肚。山水不同，柳的习性也不同。北方柳不如南方柳细腻。杭州西湖苏堤的柳，柔柔纤纤的，孱弱的枝叶微微摆动，暗含着淡淡的幽香，飘逸着江南女子的迷人韵致，很容易叫人怜香惜玉。

灞河的烟雾弥漫开来，蒙蒙中发现只剩下稀疏、干枯的柳树桩，黑不溜秋的河水几乎断流，遍布长满荒草大小不一的坑洼。怎敢相信眼前的事实，这就是灞桥？憧憬多年的柳色就这样匆匆一瞥，是灰尘遮挡了灞桥，还是柳色欺骗了眼睛？兴许离那个诗意的年代太久太远了，古灞桥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连霍高速上的公路桥和陇海线上的铁路桥。灞桥柳去了，一如黄土高原质朴、悠远的柳树去了。总是期待有一天“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总是期待漫步在青青的河边，掬一弯月色把柳仙子留住，总是期待碌碌的生命中或多或少点缀一些浪漫的色彩。可日子就像那无心的柳，总是没有佳人相约，没有十八相送，单就欣赏月下柳色这一小小的愿望也难成全，变成了今生今世永远的情结。

灞桥柳啊，昔日撞进我心的是你，今天冷落我心的还是你。无缘邂逅的古柳啊，你怎不等我看你一眼，你怎不执手将我挽留，莫非真的应验了柳永“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的预言？无法邀约的古柳啊，你欺骗了我的痴情，蒙蔽了我的视线。我怨古人，若没有你们的折柳成风，后世的柳树会枯干吗？桥柳尽，今生今世的牵挂不会尽。踯躅在这清冷春风里，留恋在这尴尬现实中，心潮难抑，欲罢不能，擦身而过的车流扬起阵阵尘埃，难道是你们——消散了灞桥柳色的千古风韵？

天色昏昏，暮霭沉沉，怅然若失惜别灞桥，耳边如泣如诉的哀婉秦腔一遍遍倾诉：“灞桥柳，灞桥柳，遮得住泪眼，牵不住手。”

（选自《2011年度最佳时文》，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