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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众不同的哈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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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谈*

我一直想写一篇小说,表现我自己的小说。

我曾写过很多篇,但那都是写别人,非常客观,但没有真实感。

我不知道该找哪个作为它的主人公,后来我想到了动物,在阅读多篇精彩科幻小说的情况下,最后定为鸟,也许是因为我连续几天都梦见自己在飞行吧。

哈利就是我,我就是哈利。哈利是我的升华版,把我的每一种暴戾的个性都推向了极端,他苛刻、专横、虚荣心强,自以为与众不同。

哈利身上也有一些优点的升华,例如机智、有主见等。

创作这篇小说,我的感情非常真实,似乎就在写我自己。

哈利找到了他的定位,在人类与自然界的边缘,他既不愿与同类为伍,又不被人类接受,唯一的朋友是和他一样特别的阿里克斯。他居住在电锯的轰鸣中,却依然没有走出梦。

哈利是幸运的,他终于有阿里克斯的陪伴度过余生。可我呢,我的定位在哪里?

这是我至今以来的最得意之作。

Analyst

我是哈利,一只2岁的鸟,别以为我们鸟没有名字。我认识麦儿、斯廷克、娜莎,他们并不是我的朋友,我唯一的朋友,现在正用他的爪子(你们称为手)托着我。

阿里克斯睁着乌黑的大眼睛,端详着我。他今年9岁,还是一个不太懂事的孩子,我虽然小他7岁,生命却已快到尽头了。怎么样,世事就是这么不公平。

可是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在这世上,只有我们两个不同种类的生物能进行交流。

“哈利,”他用手轻轻地梳理着我的羽毛,“你是这森林中最有智慧的鸟。”

我没理会。每当他说出这句话,就意味着下面的很长时间我必须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地讲述。我讲过了豹子(我仅和他遭遇过一次,在那毛茸茸的头上停留了一秒钟)、老虎的捕食,白斑鹿和她的孩子们,我的一次逃避蛇的袭击的经历(那时我还小)……他对这些故事非常感兴趣。

“你想听什么,孩子?”我问。

“说说你自己,哈利。你飞到城市的那一次。”

“呃……”我有些为难。这段往事平淡得像秋天的枯叶,没有什么激动人心的经历,把它加工成一段无与伦比的冒险,需要耗费我很多心思。

我得先谈谈我自己。

两年前的一个夏季,我出生在一个温暖的窝巢中。我记得那个曾经孕育我的蛋壳特别洁白无瑕。约特、维克多的蛋壳都是沾满污垢,甚至连娜莎的也没有我的干净、漂亮。我的妈妈把他们的蛋壳衔出窝外,让它们像降落伞一样落下去,而我的那个,被当作纪念品放在窝的角落里。

然后是一段平淡无奇的生活,妈妈天天早出晚归带回虫子给我们吃。阿里克斯,你一定没有这种体验,她把嫩绿的大毛虫分成一段一段,喂到我们嘴里。

那可算是丰盛的佳肴,阿里克斯,不要做出恶心的样子。我们在这无微不至的照料下,一天天成长起来。

这中间还有一个小插曲,我好像已经讲过了,就是我斗蛇那次,你看上去还愿意听,我也有兴趣再讲一遍。这对我来说终生难忘,正是它让我明白我是一只不同寻常的鸟。

那是一个晴天,干燥得像冬天的树皮。我和约特在玩对骂的游戏,维克多和娜莎也在玩。这是一种练口才的好方法,玩家把对手驳得哑口无言为胜。我正在对约特展开强烈攻势,眼看就要取胜,忽然他大叫起来,“蛇,蛇!”

我不知这是不是游戏的一部分,转过头就看到一条银环蛇吐着血红的信子,向窝巢逼来。这是我见过的最可怕的蛇,它的身体有1/4个窝巢那么粗。

娜莎在哭喊。

我感到愤怒,它扰了我的绝妙辩论。如果没有它,我将会驳倒约特,再与维克多或娜莎比赛,取得今天的冠军。现在看来,是不可能的了。

“混蛋!”我大喝一声。

它愣了,把身子竖起来,就像一截树枝。

“混蛋!你这废物,蠢货,变态的东西,丑陋的长树枝……”我破口大骂。

它居高临下地望着我,忽然,扁形的头部对着我俯冲下来。

我毫不犹豫地衔起我的纪念蛋壳,在它的头撞上我的一瞬间用力抛了出去。

蛋壳击中了它双眼之间的部分,它疼痛地扭动着,仓皇逃跑了。

他们把我视为英雄。

后来妈妈也知道了这事,起初她并不相信,但是有约特、维克多和娜莎作证,她勉强信了,却很惊奇。她把这个故事告诉一只老鹦鹉,他是森林里最有智慧的鸟。他是这样说的,相信我,我没有添油加醋:

“他有威力,制服他人的威力,这不是身体的力量,而是一种精神能力。拥有这种能力的,只有一个物种,就是人。”

人?太新奇了!我对他们一点也不了解,除了听妈妈说他们在她没有生下我们的时候用砰的一声杀死了我爸爸。可我不怨恨他们,因为我知道,他们是有智慧、有威力的物种,是我的同类。

我的羽毛丰满了,并且学会了飞行,我不再安于目前的生活。

我离开了巢穴自己寻找食物,开始有了自己的交际圈子。

斯廷克是和我交往最密切的家伙,他也斗过一条蛇,只是方法与我不同。当蛇袭向窝巢时,他大声呼救,他的父母闻讯赶来,蛇已经吃了他的一个兄弟。

还有麦儿,她非常漂亮,头顶上有一块毛是白的,有点像白头翁。她的声音动听极了,如同山间的泉水。

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他们,斯廷克点头应允,麦儿眨着美丽的大眼睛,似乎还不太明白。但我肯定她已被我的热情感染。

我们决定去找人类。

我们还来不及制订行动方案,冬天到了。

当白雪覆盖的季节把它的最后一点尾巴拖走的时候,许多鸟儿都只留下了他们冻僵的躯体。值得庆幸的是,我、斯廷克和麦儿还在。

这是我度过的第一个冬天,确实令人感到自豪。我们在树梢嬉戏,下面冰雪融化的小溪中,不时漂过一只屈服于严寒者的尸体。

幸存者开始变得疯狂。起初我以为这只是在为来之不易的生存机会喜悦,后来我发现我错了。

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也是的季节。

年轻的雄鸟和雌鸟开始互相追逐,仿佛彼此间有无穷的吸引力。漂亮的麦儿是众多追求者的对象。

“请别忘了我们的约定。”我冷冷地说。

“什么?”她问。

我气得快爆炸了,原来她真的忘了这事,“寻找人类。”

“好吧,我记住了。”她娇俏地拍着翅膀飞走了。

只有我和斯廷克没有参加那些无聊的活动,他很听我的话。我们时常傲慢地从他们身边飞过,昂着头,喉咙里像噎了一颗松子。

我又见到了娜莎,她变得非常成熟迷人,并且对每个雄性卖弄。

“哈利!”她远远地招呼我。

我不想过去,她正被一群雄性包围。

她最好的男朋友杰基飞过来(我认为他非常难看),娜莎便离开圈子,和他一块儿飞走了。

那天晚上,我找到麦儿和斯廷克。

“明天出发。”我说。

天还没亮,我们就启程了。

我们向东飞去,那儿一定会有人类。

我使自己保持高于树,为了能看到日出,那景色美极了――不是你在高楼林立的城市里看到的日出,阿里克斯――太阳红得非常柔和,不一会儿就光芒万丈。我退回树林里,整个自然都苏醒了。

人没有我们起得早,此时此刻,他们必然还躺在床上说梦话。

我们从没飞得这么远过。临近中午的时候,一个湖出现在我们眼前,那是真正的湖,而不是山间的泉水。它点缀在绿色之中,散发瑰丽的光彩。麦儿第一个发现了它,她兴奋地叫了起来。斯廷克把它取名“麦儿湖”。我们便降落在麦儿湖边喝水。我们的情绪高涨,只歇了一会儿就上路了。我们穿过茂密的树林,大声唱着歌,歌词大致是这样的:

我们是一群

与众不同的鸟儿,

正在寻找人类的路上。

当其他鸟儿都在嬉闹、玩耍时,

我们在追求理想!

理想,理想,乘上风的翅膀,

飞向人类居住的地方!

傍晚时,一天的行程结束了,我们非常累,但是很快乐,斯廷克自告奋勇去为大家寻找食物,他的表现真令人高兴。

没什么不开心的。斯廷克带回来了很棒的晚餐――几条很肥大的松毛虫,我们美美地吃了顿,然后相互说了一些鼓励的话,就去睡觉了。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都是这么过的。

我们三个轮流寻找食物,轮到我的那天非常幸运,在离宿营地不远处的一棵树上,发现了许多毛虫,它们遍布整棵树,把树折磨得奄奄一息,裂开枯萎的干皮。于是我衔了五条,飞了回去。

当我回去时,发现他们靠得很紧,互相摩擦着喙。

“看我带来了什么?”我嚷。

斯廷克慌乱地从麦儿身边飞开,“你干得很棒呀,哈利!”

麦儿试图从我的眼睛里找出谎言,“你怎么这么快?”

“当然。”我说,“我很幸运。”

斯廷克浑身不自在,当我把虫子放到他面前时,他依然望着远处发呆。

“喂,老兄。”我提醒他。

他这才回过神来,“谢谢你,哈利。”他瞟了我一眼,眼中全是慌乱的神色。

轮到麦儿的那天,天空有些阴,斯廷克远远地立在一根树枝上。

“我的朋友,”我飞到他旁边的树上,“你看起来闷闷不乐。”

他立即瞪起很惊奇的眼睛,“看起来?”

我叹了一口气,转身面对树林深处,“你喜欢她,对吗?”

他不吱声。

不知是受什么的驱使,我用了一种很具威胁力的口气,“你活着是为了什么,斯廷克?难道是和他们一样?”我一挥翅膀指着树林里上下跳跃的鸟,“你不能那样活着,那是庸俗的,不具备丝毫的创造力。伙计,你的生命并不长,你不该用有限的时间去追求一些新的东西吗?”

没有声音,但我知道他还在。

“回答我,斯廷克。”

过了好久,才有了微弱的回答,像岩石缝中挤出的水滴,“我明白,哈利。”

“那就好。”我在喉咙里哼了一声。

之后的几天,我明显感到他的冷淡。我有时训斥他,甚至当着麦儿的面。行程已不再有趣。

那是一个有晚霞的天气,我衔着刚捉的三条大毛虫,飞向停留地,麦儿和斯廷克却不见了。

我很恼怒,我明白他们不是闹着玩,而是在对抗。

我围着那块地飞了几圈,没有他们的影子。

我驻足在树梢上,望着如血的残阳。

没有眼泪,我也不会流泪,现在我是孤家寡人,也许本来就该这样。我甚至感到了轻松,我摆脱了他们,如果他们只是出于陪伴我而来,这一切都过去了。我为此而轻松快意,但我立即为自己的想法而羞愧。

下面的路,我必须走,也必须自己走,我已经失去了同伴,我不能再失去梦想。

我真想大喊――“我是与众不同的哈利。”可是被哽在了喉咙里。

剩下的几天,我没日没夜地飞,几乎没有停息,完全忘记了饥饿和疲倦,这似乎在发泄,但当我看见稀疏绿丛之间绽出灰色挺拔的钢筋水泥时,我倒在地上,幸福地闭上双眼。城市上空的粉尘,夹在大粒大粒的雨滴中落下来,在我光滑的羽毛上涂了一层松脂般的东西。

十一

我大街小巷地飞着,那些来来回回奔走着的就是人――具有无穷创造力的智慧生命。我非常激动。

我尽量使自己出乎意料地停在一个小男孩的窗前,我也的确做到了。他惊讶地大叫起来,“鸟,一只鸟!”

“对,是鸟,”我说,“但我是与众不同的鸟,我身上具有某些你们的特性,我想我们似乎能够交流,用人与人的方式……”

没等我说完,他就跑了出去。

“爸爸,快来看,一只鸟!就在我的窗台上。”

他拉着一个中年男人进来,他眼睛前面有两片和窗户一样材料制成的东西。我使自己保持最好的姿态。

“你好,我是只远道而来的鸟儿,怀着对你们无比崇敬的心情,盼望相互间的交流……”

“真奇怪,它不跑,还在不停地叫唤!”小男孩非常惊奇。

他爸爸和他耳语了几句,他又跑了出去,回来时手拿着一张网。他爸爸接过网,慢慢地靠近。小男孩小心翼翼地向我走来,我却径自跳到他手中。

“看着我的眼睛,”我说,“我具有你的智慧与威力,这一点儿也不假。”他不像你,阿里克斯,他看上去像块石头般无动于衷。

他用手轻轻箍住我,另一只手伸向窗户,我早料到这一手,在窗户关闭的一刹那闪了出去。

我没有回头去看他们失望的目光。

我的梦被彻底击碎了。

十二

我离开了城市,但没有走远,在树林的边界住了下来,我几乎每天都要搬家,睡梦中也伴着电锯的吱吱声。

夏天到了,这里闷得喘不过气来,我简直不相信这些高等的智慧生命竟会这样折磨自己。我也不敢尝试回去,尽管有时会梦到清澈的麦儿湖、松脆的树皮、新鲜的空气。我也时常想着,或许麦儿和斯廷克已经有了子女。

我有时思考着,背叛了传统的定律,是否理应遭到报应?

我的故事完了。

阿里克斯久久地望着我,他的眼睛里有深不可测的东西。他肩上背着旅行袋,里面装着一些日常用品,看来他是决定不回去了。他没有一个人类朋友,他依恋着我,“哈利,我绝不会离开你。”

“我也是。”

他站起来,手心很温暖,四周的树木向后退去。

我们走向丛林深处,人和鸟。

我们能够彼此依存,我们两个,虽然不被同类接受。

在剩下的时间里,我的生命将有一个新的开端。

你好!

我亲爱的女儿不久前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她在南京读到小学三年级,之后转到深圳读完小学和中学,2002年考上大学.小学时曾因品学兼优,获深圳市南山区“十佳少年”称号。《少年文艺》曾陪伴她度过整个少年时代,她珍藏着一大摞《少年文艺》.从小她就喜欢随意地写一些文字,那都是情感的抒发和思考的记录。在整理女儿留下的文字时,我看到了《与众不同的哈利》,这是她8年前写下的,当时她才14岁,正在读初中.在录入文稿时,我流了很多眼泪.我相信过去、现在和将来,都会有许多像她这样的孩子.我相信《与众不同的哈利》会引起他们的共鸣,也会使他们的父母师长更加关注这些特别的孤独无助的孩子,关注他们在成长中经历的迷惘和痛苦。

孩子在22岁的青春年华离去,留给我无尽的悲伤和痛苦.唯一能为女儿做的事,是让她的文字让更多的人知道。如获发表,请用An―alyst做她的笔名.如有稿酬,我希望通过贵刊,以她的名义捐给贫困失学儿童。

谢谢!

Analyst的母亲

2006、10、9

编后记:2006年12月8日,《少年文艺》老编们将预支的Analyst的280元稿费交到了因贫病而休学在家的南京女孩梅礼萍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