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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漾濞 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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漾濞真小。

初见,那座小城给了我这样的印象。

那时的漾濞县城真的很小。小城,小街,小巷,小站,和一个不大的集贸市场差不多。灰头土脸,简单朴素,透着岁月的尘烟,像极了一个为生活奔波略显沧桑的农妇,浑身上下刻满光阴的痕迹。初见,这座小城让我看到的,是素朴的陈旧。

20多年前读书时和同宿舍的漾濞同学一起回家,我真的没想到漾濞县城竟然这样小,这样冷清。街上没有多少人,小站就在街旁,很多商店要等街天才营业。走在街上,冷清而空荡。没有自己生活的小城里那种浓浓的烟火味和熙熙攘攘的热闹气息。唯一让人记忆深刻的,就是沿途不曾断流过的奔涌的漾濞江水,清澈、凛冽、欢腾,一路唱着奔向远方。还有道路旁满山满野的青翠,让人满目清凉心生宁静。

再后来,一次次的走进,对漾濞的了解也渐渐多了起来。

慢慢地发现,这座小城和岁月一起在一天天长大。新城区建成了宽敞的街道,林立的高楼,装潢气派的商店,热闹的集贸市场,到处洋溢着现代化的气息。和多年以前那个简朴的模样相比,似乎摇身变作一个追逐时髦的女子,踩着光阴的节拍摇曳身姿行走在时光里。只是这样的县城和别的每一个新建中的县城几乎是一样的,让人感觉不到此地和彼地的特点和不同。每一处地方。如若少了一些岁月的痕迹,便会失去自己的风骨和气场。而漾濞,其实一直有着自己独特的风采和魅力。

背靠苍山面朝漾濞江的独特地理位置,让她有了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和资源,也让她有了小家碧玉般温婉沉静的依人姿态。石门关的雄奇险峻,漾濞江的柔情万丈,云龙桥摇走的悠悠岁月,漫山遍野苍茫青翠的核桃林,为这座水一样澄澈的小城,平添了几多朴素的清冽柔美和丰沛的内涵。冬无严寒夏无酷暑,无山不绿无林不秀,独特的地域造就的优越自然环境,让小城有了自己与众不同的气质。

如果说有的小城蕴含的是一种历史风烟留下来的王者气息,像大理和巍山;有的小城弥散的是开阔大气豁达热烈,如宾川和祥云;有的小城带给你的,是淡定内敛的清幽柔美,像洱源和剑川:那么,漾濞,就是一个依偎在雄奇苍山一隅的妩媚清丽的灵秀女子。那女子,有着用水做成的柔情。那女子,透着不惹尘埃的纯粹和明净。初见,不一定惊艳,却流露着让人难以释怀的浅浅的风情。那是一种来自山野的,不加粉饰的纯净本真的清澈不息的生命力。安然、清澄、素朴,灵秀。一如那汩汩流淌的漾水和漫山遍野的苍绿。

“漾水、濞水合流为漾濞江。在县西。”史料里这样的句子。让“漾濞”这一词汇读来溢满古意。而漾濞的“濞”字,在字典里竟然只有“漾濞”这一个意思,从专门为这一方偏远之地造出的汉字,可见漾濞曾经的悠久历史和这小城与水共生的特点。这个依山伴水的小城地处博南古道的要冲,在古代是中国通往东南亚、南亚的南方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抗日战争时期修筑的滇缅公路横贯县境。城虽小,却是云南省历史文化名城。面积不大,却是大理州森林覆盖面积最大的绿色宝地,被誉为“横断山脉南麓的明珠”。难怪那些地名,都取得意蕴深远,读来满口生香:平坡,脉地,双涧,富恒,太平,顺濞……

那道窄窄的细细长长的小街,如一道弯弯的细眉镶嵌在漾濞江一侧。细细碎碎的石头小径,一直延伸到悠悠缓缓挂在江上的铁索桥头。漾濞人都叫它老街。它的老,不只是相对于后来新建的街道,而是名副其实的古老。作为曾经的古西南丝绸之路博南古道的一个驿站和要冲,这条老街,曾经来往过数不尽的马帮和商贾,踏过数不尽的脚印和步履。“汉德广,开不宾,渡博南,越南津,渡澜沧,为他人。”古老的歌谣还在传唱,曾经的喧嚣浓烈,曾经的热闹繁华,早已被时光淹没在缓缓而去的江水里。老街旁那些古旧的老屋。老屋里代代生生不息的原住民,守着自己的日子,守着老街的兴衰、平淡,却幸福地与一道江水默默相望,和老街尽头那座挂在江上的云龙桥一起,默默印成岁月风烟里一道朴素的风景。

但凡有水的地方,便多了清冽的灵动和让人心醉的风情。如果说是雄奇险峻的点苍山成就了石门关的鬼斧神工和自然天成。那么从山上奔涌而下的溪水,就是将雄奇的阳刚之气化作满怀柔美澄静的温柔之手,让漾濞这座小城,流淌着让人迷恋的清澈和柔情。这道依偎在苍山西坡的关隘,险峻秀美,比起东边山坡的神奇景致,有过之而无不及。高峻的点苍山将辽远和明媚赋予了东坡,就像一位帝王敞开胸怀拥揽着洱海写出辽远大气的秀美。而将深邃神秘的内秀与澄澈的明净留给了位于西坡的石门关。

每一个到过石门关的人,没有谁不赞叹它的山和石的神奇峻秀,没有人不赞叹它的水的清冽澄净,没有人不赞叹它的天空的清朗空明。每一次到石门关,就多一份慨叹,就多一些浮想,就想化身为纵横江湖的飞侠或是衣袂飘飘的仙子。或者干脆做只狐吧。就在石门关,悟道、修炼,或是遇上一位风姿洒然的男子,与这里的山,这里的水,这里的树,这里的石头,这里的天空同生共长,一起呼吸一起老去,直到沧海桑田地老天荒。

一次次的走近,一点点的熟悉,让我对这座水做的小城一点点欢喜起来。

背山而居,依山伴水,这片疆域是绝佳的藏风聚气的风水宝地。早在公元前16世纪漾江流域就有大量核桃生长。如今的漾濞,种植核桃已成为支柱产业,那满树雪山水滋养出的葱绿苍翠,摇曳成漾濞人的富足和欣喜。对于素来喜欢吃坚果特别是核桃的我来说,这又是一个喜欢漾濞的理由。虽然没有亲自目睹成片的核桃林,没能亲自见证一粒核桃从开花到结果的前世今生,但从友人的文字里,早就嗅到了核桃叶和核桃花的素淡香气,闻到了核桃果逸散的馥郁气息。

大自然的神来之笔,除了在苍山西坡划出峻秀的石门关,还用满山的杜鹃花为世人写下每年春天的美丽约定。只可惜连续三年的许诺都因琐事未能兑现。那些芬芳,几年来一直开在我的梦里。明年春天,一定兑现诺言寻觅那份久违的梦境。

石门关,老街,云龙桥,飞凤山,苍山西坡大花园,核桃的浓香……这些,无一不让我对这座曾经印象一般的小城一点点迷恋起来。再加上居于这座小城的青春年少时一起欢笑的同学,嫁于他乡在漾濞江一侧的老街上生儿育女过着烟火人生的大姐,那个未曾谋面的写字的女子和她的朴素却平缓的文字,如同穿过苍山一隅的缕缕暖阳,透着淡淡的温暖,让人心生静宁与安详。

时光深处,尘烟之后。这座清澈的小城悄然变成一个温暖的词汇泛着淡淡的微茫,在我心底,静静地卧着。

如若万物可以重生,那么,就让我做一株山麓上古老的核桃树吧,汲天地之灵气与漾水共永恒。或者,化作一只千年灵狐,顺漾水而去,居石门关,饮雪山泉,品核桃香,醉在满山澄澈里,迷失在满目的苍翠中,与苍山,白头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