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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年天下归于平静。文人们无甚事可做。这一年,王小波的作品获
《联合报》新人奖。他在他的诗意王国恣意怒放。表面上大家撮着牌
局,可他的世界不在此地。
1990年的北京是平庸的,没事发生。好事的年轻分子经过一场刻骨铭心的历练终于整明白一些事。全国都在学习。我们那个偏于北大西门外一隅的研究所也不例外。每周五的例牌学习变成桥牌局。牌局结束,王小波总是对赢家说上句“汝今实现乎?”
文白夹杂是王氏语言,比如长久不见会问上句“近来情场得意乎?”可据此以为他是个文绉绉的家伙就大错特错了。像“狗上猪,稀里糊涂”、“一碗鼻涕一碗脓(京城四大恶心)”之类的市井语言更是王所擅长。面相上看去王也是个糙爷们儿。他常自嘲,有女士路经他家窗口发现穿裤头的他,“细一瞧呀,嘿,原来是个如花似玉的大老爷们儿!”
细分一下,王氏语言魅力来自三个方向:一是源自老北京的市井糙话,他在街道纸盒厂跟泼妇们练过嘴皮子,二是源于他的古书学养,三是来自西方译著。但王氏干净语风主要得益于逻辑思维和电脑编程训练。最早的作品是他编写的计算机上机手册,软件包叫SPSS,现在早就不用了。王教小的们社会调查统计,手册极简而逻辑,一行一句,竟像是诗,又满是“与非判断”,煞得学生喜爱。
思辨性格是家传。一次,在研究所门外大家蹲在地上闲聊,李银河说:“小波的哥才逗呢,学哲学的去美国改学了神学,给客人削个苹果吧,人家一吃是咸的,为什么呢,上面都是手上的汗液。”王小波兄弟俩就是这样,时常跟这个世界不搭界,保持某种离线状态。他们拥有另外一个世界。
1990年我们的那个研究所不仅操练桥牌。王小波最爱调侃另一位老哥,此哥上一年在大庭广众之上曾喊出“我的心在流血!”现在却在切汇。那一年外汇空前短缺,大家奔出国。研究所一位仁兄将赴加拿大,每晚提尿桶锻炼,那桶是5公斤装食用油的桶,成了夜壶和锻炼器具。还有拨人忙着下海。那时的中关村比现在可爱多了,贩卖元器件的小倒与创业的王志东们怀着同样的财富梦想,乱七八糟但充满活力。王小波设计过一款软件,能让“老二”勃动起来。要知道在DOS语言的286年代,这是一项多么大的创举。直看得小的们兴奋了一阵子。有中关村玩电脑的小老板来拉王小波入伙,只是王另有志向,不为所动。
他的王国另有天地。每当我们打完牌.就一头扎进唐朝长安和薜嵩的凤凰寨。1990年的北京弥漫着一股怪诞气息,颇似当年长安。而凤凰寨再现了王小波云南插队的场景,那个蛮夷之地充满瘴气。村里死了牛通通分了吃掉,知青们没一个不拉肚子,可老乡们愣是没事做肉年代王甚至吃掉自己养的那只“老杂毛”的狗。小说里,插队村幻化作凤凰寨,侠客来侠客去,完全是另一番天地。那才是作者要去的地方。这个现实越无趣,对那个世界的向往就越强烈。
1990年我们那个研究所也弥漫着怪诞气息。所里尘厚寸许无人过问,夫妻过生活却有人干涉。单位一对小夫妻,委曲在所里角落的一间小房,女的刚从内蒙赶来。领导发话了,“要注意对其他年轻同志的影响啊!”王小波每每有样学样,踱进隔壁小光棍的房,操起菜刀说:“小付同学,是不是经常关起门演习自阉情结?”如今,光棍小付同学的儿子恐怕早就打酱油了。
事实上王小波也没少被领导拧过。都是阳气太盛。尤其是特立独行的派儿,到中国哪儿不拧?王曾调教小的们“别阳气太盛,雄赳赳地挺着出去,还不是雄赳赳地挺着回来?”他本人何尝不是如此。
那次单位搬家。我们年轻力壮的任务是把一个巨大的保险柜从一楼抬到二楼,8个人抬,呼哧带喘地抬完后,小波定睛一看,“妈的,这个柜子的牌子居然叫‘cock’!”人家中文叫“雄鸡牌”,雄鸡报晓嘛,有警示作用,没什么的。可英文有“老二”之意,试想这么一大铁砣叫“cock”,不拧吗。这个研究所能让他兴奋的事情不多,除了漫长的一声“开牌喽!”会展现他鲜活一面。多数时候,比如开会时,他会像蛇颈龙般打磕睡,《白银时代》中第一页就有这样场景,伸长脖子以手托腮,陷入梦乡…
终于,1990年某天,王小波第一部正式作品获奖了。过道里同事们流传开来,书名好像叫《一个老破鞋的故事》,25万新台币是多少,当时以为是笔大款,现在看也就几万块钱儿。这就是后来内地大热的《黄金时代》“王二和陈清扬的故事”。可在1990年,它只冠了个地摊小报式的标题。“小波,能不能先拿来咱lolo?”可惜,那一年王小波还在地下,没有正装书,他的早期作品是以计算机打印纸的形式在北大流传的,那种早年带孔的纸,字体淡淡的模糊不清。
1990年的牌局最终作鸟兽散了。当一切都无可挽回地走向庸俗,大家各奔东西。有人出国,有人下海,我收拾好懒散心情准备南下“发财到广东”,王小波去了人大。其实他哪儿也没去,一头扎进了他的三部曲系列,极凶极凶地写作,极凶极凶地抽烟。王式抽烟写作法,是嘴叼万宝路不停地敲字,直至烟灰缸里插满了大牙印的过滤嘴烟屁。如此作贱身体的方式对一个心脏先天不好的人,是个劫数。时代三部曲是他的劫数也是天数。
那么,写这几部书像是他与前世的约定,“未尽事宜,今世了结”,这个合约看样子是完成了,且完成得不错。虽然王小波阳寿只活到45岁,但的王二将硬挺过漫漫岁月长河……
为什么回来,为什么留下,又为什么离开,我试着奈保尔式的提问。赴美6年,又折回这么个研究所,难道只为逃离美国资本主义教授的智力盘剥吗,或是为了赶上一年那个沸沸扬扬的热集呢。李银河回答得简洁,“为说中国话,写中国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