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惜城里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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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着孩子去城里的广场玩耍，绿树成荫。孩子兴奋地叫道：“爸，爸爸，好大一片森林啊！”我赶快纠正孩子，这不是森林，是树林。

孩子眨了眨眼睛，迷惑了：“书上说的嘛，好多的树集中在一起，就是森林。”我解释说，孩子，森林比这大多了，一眼望不到边，比如大兴安岭，还有爸爸的老家齐岳山森林，风一吹来，森林会发出像海潮一样的声音……孩子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我没见过。

同乡老王带了几十只活着的青蛙来，他说，让你孩子吃，油炸青蛙，挺香的，你再喝点酒。我生气了，对他说，老王，你也太不像话了，青蛙是益虫啊，吃稻田里的害虫。老王呵呵呵发笑了，他说，你家娃娃还没看见过青蛙，吃过青蛙嘛。孩子闻声跑了过来，嚷着中午要吃油炸青蛙。我拍响了桌子：“老王，你把青蛙拿回去，放到稻田里！”我蹲下身，给孩子讲解青蛙吃稻田害虫的事。孩子翻了翻白眼说，爸爸，我要眼见为实啊，反正我不信青蛙会把害虫吃了。

我从城里第五次搬家，想去跟邻居道别，却想不出来一个值得握别的人，平时，我们在楼道里相遇，点头之交，叫不出名字来。最后，我只有在老房子里，伸出双手抱住墙壁说，我走了，再见……在新家阳台上，我遥望着夕阳下远处的群山，那里有我在云里奔跑的故乡。孩子正在客厅看电视，他出来问我：“爸，你在看什么啊？”我告诉他，爸在遥望故乡。孩子问我，爸爸，那我的故乡在哪儿？孩子的问题，一下把我问呆了。是啊，孩子出生在这个城市，这个城市就是他的故乡吗？他出生在医院的产床上，成长在这个城市五个不同的地方，都是相同的楼房、相同的大街，但他有真正的故乡吗？

我突然害怕起来。像他一样的这些城里孩子，远离了庄稼、森林、炊烟、昆虫、耕牛、石头、泥巴……他们知道吗，大地上不仅仅矗立钢筋水泥的楼房，还生长着郁郁葱葱的植物啊。我常常看见一些城里孩子，孤独地走来走去，他们吃着冰激凌、汉堡包，脸上总缺少一种生气与灵动。有一天，我的孩子下楼，几分钟后就返身回来了。他说，爸爸，我想出去找一个伴儿玩耍，却没找到，他们都去学琴、学书法、学美术、补功课了。孩子躺在沙发上，继续看他的电视。

趁着暑假，我决定带着孩子去看一下我的故乡。我带他去山冈上，望着莽莽苍苍的森林，孩子笑了，他说，爸爸，原来森林这么大啊！我带着他去采集树林里的野蘑菇，孩子在林中似喜鹊一样蹦跳着，哇，一朵，又一朵。我躺在林中望着白云飘拂的蓝天，孩子也陪我躺下，他开心不已，说，爸爸，我真想在云上走一走。这时，一只蚱蜢在草丛里扑腾，孩子起身奔跑，捉住了蚱蜢，放在手里细细观察后，把它放走了。

来到老乡家里，他正忙着为我们做饭，厨房里没有一点柴火烟冒起，他家已经用上了沼气。我请求老乡用柴火做饭，我说，老乡，我的孩子十多岁了，还没有看见过炊烟。老乡明白了，于是烧起了柴火，我牵着孩子的手，去屋后看炊烟从房顶袅袅飘散。我还带着孩子去看了乡人在地里给蔬菜锄草、施肥，去看了耕牛拖着犁铧耕田，去看了山羊在山冈上吃草，吃饱了，它“咩咩咩”地叫……

我的孩子，也像吃饱了的羊一样，他奔跑在风里，大声笑着说：“爸爸，这就是你的故乡啊，你小时候多幸福！”

孩子的话，让我眼里溢满了泪。我的童年，清苦而艰难，可在岁月里发酵过后，弥漫着久远的芳香。我要告诉那些城里长大的可怜的孩子们，去你父辈祖先生活的地方看看吧。

（摘自《杂文报》 图/李春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