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间里那双印有蝴蝶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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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两天我总是闹肚子，有时候走在街上就觉得肚子奇痛无比，偏偏还找不到厕所，肠子像拧衣服一般绞在一起，像是要在体内拧出点水来，这样的反应让我变得很是柔弱，柔弱得不得不去看医生。

今天运气不太好，刚挂了号就觉得肚子里面有个小人儿在和面，叽里咕咯的好不热闹。好在我知道一楼的康复中心旁边有一个卫生间，平时很少有人使用，特别适合我这种随时有可能被气体冲破肚皮又不愿意被别人听到异样声音的患者，但我真是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在上厕所时被一个女人的声音惊出一身的冷汗。

那个女人比我后进来，进了我隔壁的厕所间。但听上去她不像是来解决内急的，因为她进了厕所就开始打电话，而且故意压低了声音，像是地下工作者接头一样神秘。

她说亲爱的，我今天得到了2万块钱，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你知道是怎么得来的么?嘘，你小点声啊，别让人听到。呵呵，你说我这算不算是运气好?你都没有看到那个女人的脸色，我拿走钱时她还在笑，但我猜她一定在心里骂我……

该怎么形容那个女人的声音呢?应该不太年轻了，但是却很娇嫩，语速不快，笑起来有点浪，而且每句话的尾音都有点飘。在这个位置较偏的厕所里就显得有些诡异，很有点像《office有鬼》里对着空空的厕所间自说白话又傻笑的莫文蔚，这让我觉得汗毛直立，后背仿佛有小虫子一屈一伸在爬行，我觉得冷，我想起莫文蔚变成鬼后是踮着脚尖走路的，这激起了我的好奇心。

我蹲得更低一些，从隔壁间底部的缝隙望过去，还好，有脚，还是一双漂亮的脚，指甲上涂的是西瓜红色，穿着一双女式粉色凉鞋，脚跟着地，脚踝处有一只漂亮的蝴蝶，看样子应该是贴纸印上去的，不是文身。

那女人在这个时候挂断了电话，直接推开门离开了。还好她没有和我共同的嗜好，也从隔壁底部的空隙里观摩我，这让我长长地倒吸一口气，思维转到了这个女人提起的那2万元钱上。

我刚进医院的时候，看到一个老女人坐在医院门前的空地上哭得很是伤心，一边拍着大腿一边哭，一边哭一边讲故事，说她是怎样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还钱，才向亲戚们借来2万元钱给丈夫看病，她是怎样将丈夫送进病房却丢了钱包。她说没有这2万元钱，她丈夫的命就得丢掉半条

我揉了揉微微皱起的眉毛，决定去摊一摊这浑水。

我给医院保卫室打了一通电话，我说我看到了那个小偷，她的脚指甲上涂的颜色是西瓜红，穿着一双女式粉红色凉鞋，脚踝处有一只漂亮的蝴蝶，粉红色的，振翅欲飞。

可能是我形容得太过详细了，接电话的那个男人觉得我的精神不太正常，哪有小偷打扮得花枝招展引人注目的，所以他发出了一声很没有教养的嗤笑声。

我有点愤怒了，我说你还别不信，她现在就穿着一件白大褂，拎着一个草编包往高压氧仓走。

这一次我没有骗人，我一路跟踪了那个女人，她的确不太年轻了，三十五六岁，眼角很有风情的样子，刚才还和一位男大夫打情骂俏了一番，我知道她那个包包里装了2万元钱，我在厕所里听着她查了两遍，那种钞票之间互相拍打的声音对于我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3分钟以后，医院的保安来了，那名农妇也来了。他们堵在高压氧仓门前，像是等待的当事人家属一样用眼睛当做刀片，一刀一刀地刮着那个美丽女人的脸蛋和草编包。

美丽女人的表情很无辜，声音不大却很坚定，她说我不是贼，没有偷过你的东西。

那个老女人还在讲述她借来2万元钱的辛酸史，现在我有点烦她，钱都找到了，干嘛还像祥林嫂一样絮絮叨叨的。但是当她看着那名女大夫打开包包后，她就闭上嘴了，颤巍巍地摸了摸那两沓崭新的百元大钞，又不好意思地收回了手，站在一旁石化掉了。静止了足足一分钟后，她的声音恢复了，很镇定地说这不是她的钱!

保安说你可认好了，2万块钱，真的不是你的?

她说那当然，我的钱哪有这么新的?我的钱都是从亲戚家凑的，大部分都是20块或50块的，一百元的一共也不超过50张，每张上面我都写了名字的。

我看到了那个美丽女人脸上的泪，一颗一颗，慢慢汇成一片，淌了一脸。她说你们凭什么怀疑我?我只不过是中了彩票，你们为什么认定我是小偷?我只是不愿意声张，不想请客，这有什么错?

所有人都在发呆，我却没有心情再看下去了。当我从拥挤的人群里一点一点将身体抽出来时，心里很空，还有风呼啦啦地吹过，冷，而且痛。我只想对那个女人说一句对不起，我对你的伤害真的不是有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