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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坞村民“暴富”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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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基地对于张北青来说不只是住处,更是资本和依靠

北坞村已经成为一片瓦砾,薄薄的细雪铺上去,显得格外空旷。远处,只有两座寺庙和一座留有痕迹的戏楼,作为海淀区的文物保护单位保存了下来。

废墟甚至引来了一对安徽夫妇。他们放弃了回家过年,从废砖烂瓦里挑出完好的砖块,然后以每块0.17元的价格卖掉。两个人每天都可以挖出几百块砖,得到几十元钱,一个月下来就是一两千元。不过他们告诉本刊记者,这只是北坞村拆迁中最为渺小的收益。

“一拆迁,这个村的人都是百万富翁了,不过他们还都不愿意拆呢。”他们笑着说。

北京市海淀区四季青镇玉泉行政村下属的北坞村,在2009年成为北京市绿化隔离地区城乡一体化试点村。根据政府规划,村民们将腾退宅基地,“上楼”。最终,这个建于辽代,拥有800多年历史的村子,将以北坞嘉园这样一个城市化的名字重新开始。

失去农家院落的村民将以宅基地面积1:1的方式置换回迁安置楼房面积,除此之外,他们还将获得每平方米3000元的补偿以及每平方米200元的装修补助。几乎一夜之间拥有了两三套楼房,以及几十万乃至上百万元的现金,看起来的确是“暴富”了。

“暴富?这也叫暴富?连日子都过不了了。”北坞村村民张北青(化名)不无夸张地说。她家有一块240平米的宅基地,真是让人舍不得。

从房子养人到人养房子

北坞村其实是个漂亮的地方。它与颐和园、昆明湖紧邻,在村里就可以望见玉泉山上的宝塔。就在这座村庄北边不远的地方,新开发的御园别墅现在每平方米已经卖到22万元。

2009年2月20日试点启动,3月18日“北坞嘉园”开工,3月24日村民通过腾退方案,6月7目开始腾退拆迁第一家民房……

但张北青不太愿意再提拆迁。“都已经拆完了,还提它干吗。”她很不情愿与记者对话。他们家是村里比较早“配合政府工作”的,二层楼房在2009年6月就被夷为平地。

张北青家的二层小楼还是两年前举债建成的,总共有20多间房子,每个月能收到七八千元租金。“如果再晚拆一年,我的债就可以完全还掉了。”

地处市区边缘的北坞村常住人口2600多人,外来人口却达到了16000多人。租房是村民最主要的收入。

虽然张北青的工资只有1000多元,但这些租金让他们一家生活得非常舒适。“你瞧瞧现在的他,这么大冷的天,自己就停了暖气了。”张北青指了指身旁的同事。

两年前,这个50多岁的男子全家“上楼”。目前他的月工资也是1000多元,一年1万多元收入。新房子的物业费和暖气费一年要4000元。

“以前是房子养着我们。现在是我们要养房子,我们的收入那么低,怎么养得起。”张北青细细地算着账,“老是说每平方米2万了,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卖掉房子,我住哪里?”

张北青一家五口人:他们夫妇二人,儿子儿媳,以及刚出生不久的孙子。儿子在一家肯德基店上班,收入不高。在这次“腾退”中,张北青家的240平米宅基地换了三套房子和80多万元补偿金,包括两套两居室、一套一居室。

这看起来是令人羡慕的。不过对于张北青来说,她宁要以前的“地”,不愿要现在的“房”――收入微薄,“这就要坐吃山空了”。

80多万确实是张北青这辈子拥有的最大一笔钱。但“上楼”的同事说,他当初也得了数万元补偿,早已在日常生活中消耗殆尽。

从宅基地到小产权房

从上个世纪90年代开始,张北青就在自家的宅基地上建房出租。虽然按照规定,村民的宅基地不能用于出租,更不能出售,但这并不能阻挡村民“分享”大北京发展的利益。

城乡结合部一直是“北漂”生活的主要区域。“房租便宜,每个月就几百块钱,外来人都能够接受。”张北青说,这是北坞村外地人多过本地人的原因。

虽然说“上楼”之后张北青拥有了三套房子,但现在看来能用于出租的只有那套一居室。“怎么着也得租个千把块钱吧,外来打工的怎么能租得起呢?”张北青说,即便能租出去,与她过去的收入还是相差甚远。

宅基地对于张北青来说不只是住处,还是资本和依靠。

张北青还是“上楼”了。在政府的规划中,这是在提高他们的生活品质,摆脱以前环境脏乱差、人口密集的状况。政府希望在北坞村的土地E有所作为。

据介绍,在此次北坞村城乡一体化试点中,北京市给予的产业用地相对较多,可以安置村民就业,并且有意让村民参股村集体产业。此外,北坞嘉园参照经济适用房办法管理,可以上市交易。

可在张北青看来,他们获得的仍然是“小产权房”,村民的理解是,经济适用房是用来安置低收入城市户口的家庭的房子,他们仍然是农民。虽然在一些文件中有了农民转居民的说法,但目前北坞村的老人还领着每月500多元的农民养老金,比市民标准低了一半还要多。

而且对于农民来说,宅基地就是家产,“老宅子”可以代代相传。“小产权房”却不知道是什么政策。即使参照经济适用房办法管理,这些房子在转让、出卖过程中都会有麻烦。

对于“上樱’后的变化,张北青还没有感觉到。他们家现在正以每个月2400元的价格租住在门头沟村。虽然有些不习惯,但拆迁期间的租房补贴标准是每人每月560元。张北青算了算,每个月还能有40元的结余。“这还算不错。”她说。

“让我们变成市民吧”

拿到80多万元补偿金,张北青花了八分之一给儿子买了一辆北京现代。“儿子上班离得远。我们只要能承受,就会满足儿子。”张北青说,补偿金还剩下五六十万。

同村人都觉得,有钱之后生活上的开销身不由己地大了起来,这些钱花不了几年。他们也没有别的投资渠道。“再买房子?现在房价那么高,万一跌了我不就赌了?够住就行了。”张北青说,即使现在房地产投资火热,他们也不敢尝试。

张北青实在没想到,北坞村这么快就变成一片瓦砾。2006年底的时候,北坞村刚刚改造过,修路、下水管和自来水管全是新的,路灯、厕所也都是新建的,砖也铺到了门口。现在,连下水井盖都被掀了去。

“别再提拆迁了,实实在在的给我们涨点工资,让我们变成市民吧。”张北青说。处在北京城边缘的他们虽然户口本上标记着村民,但村里的自留地早就不知不觉地消失了。现在宅基地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