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医生的无奈和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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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18日中午12点曾做过一台手术，手术一直做到次日凌晨3点才完成。下台后，我感到很累，而且是心累大于身累。

手术台上发生的那一幕一幕，真地让我又体会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无奈和无助，真地不想再当医生了。

病人术前的情况挺好的，但是这个“好”也只是表面上的好。通过检查，我们发现这个病人还是可以接受手术治疗的，因为他这次所患的疾病本身并没有对手术造成困难，但是患者既往病史中的“结核”的后遗症对手术视野的显露造成了非常大的困难。而这一点正是病人及家属所不会也不能理解医生的地方。术前我们已充分讨论及预料到了这个手术中术野显露困难的问题，也比较过几种术式的优劣，并最终决定了当前的手术方式。然而，当我们把这种考虑和困难告诉患者家属的时候，他们又能体会到多少呢?

为了患者，手术必须要做，不做就等于让患者白白等死。但是，如果做的话，这个风险就会转移到我们医生的身上。当术前和病人或其家属的谈话涉及到与本次疾病本身关系不大，但与手术能成功与否关系却很大的一些情况时，部分病人和其家属是很难对这些情况加以重视的，即使你再三强调，他们也不会理解的。

术前预想的困难终于发生在手术中了，而且比预想的要严重――手术过程中患者出现了大出血，数秒钟的出血量就有1000ml，而这基本上相当于一个人全身血量的1/5～1/4啊。当看到患者体内的血如泉水般涌出的时候，我们却因无法看清出血的部位，便无法为患者实施有效的止血措施；同时，患者的那个部位又有众多其他重要的解剖结构，我们也不可能仅仅为了给他止血而损伤其他的组织，因为那样即使血止住了，同样会给病人造成无法挽回的严重后果和后遗症。当时，我们惟一的办法就是先用手压在出血的那一块，暂时控制住出血，以便赢得一点缓冲的时间，通过输血、补液等措施暂时让患者的生命体征恢复平稳，给以后的止过程中的再次出血做些准备。此时，作为医生的我们一直在紧张地思考着止血的方案。因为患者的出血量太大，具体出血部位又无法看清、无从判断，所以我们只能设想出几种可能的情况：一种是直接结扎或者缝扎止血，另外一种是通过修补来止血。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医生是根本无法去为患者实施修补止血的，因为修补时的出血往往会使患者在修补尚未完成之前就死亡。

如果真地是后一种情况，也就意味着虽然我明明知道出血的地方就在我的手指之下，我也清楚地知道应该怎么去做，但是我却无法做到。幸运的是病人的出血最终止住了，因为出血不是预想中的后一种情况，而是一条可以结扎的大血管出血。那位病人虽然活着下了手术台，但是仍然没有度过危险期，最终能不能顽强地活下来还很难说，还要看后面几天的情况，毕竟术中病人出了10000ml的血，这相当于一个人正常全身血量的两倍。如果病人不幸最后没能安然度过危险期而活下来，不知道结果又会如何，我不敢想象，也不愿去想象。

9月初的一天，我管的两个重病人都出院了，其中有一个就是上面提到的那位在手术中曾出了10000ml血的病人。临出院前，他和他的家人对我都很感激，他的几个儿子也都给我留了电话，还再三邀请我到他们那里去钓鱼。但是，我的心情还是感到很沉重，并没有太多的成就感，因为我知道虽然病人最终活下来了，但整个过程并不是最理想的，结果也有遗憾的地方。虽然医患双方关系最终处得不错，但是这种不错的前提是我救治的病人活下来了，我不知道如果病人没能熬过来，结局又会是怎样的。

另外一个重病人在手术后苏醒得晚了几个小时，当时我们因无法判断她是麻醉未醒还是昏迷，因为这两种情况都有可能，所以只能焦急地等待。一直等到晚上23时，我们发现病人对我们的呼唤声有一丝反应，我们才放下了心中的那块石头。在这之前，病人的家属曾一个劲地询问我们病人醒了没有，因为当时我们也无法判断病人为何没醒，所以对其家属的这种询问感到很是头疼，没有办法去回答他们。因为如果我们说重了，病人的家属就会很紧张；如果我们说轻了(当时真想跟患者这么说，因为手术进行得确实很顺利，不应该有那种昏迷不醒的可能)，万一有事，病人家属可能就会抓住我们话语上的把柄。好在最终一切正常，病人恢复得还算顺利，并且很快康复出院了。患者的丈夫跟我道别的时候说：看到他妻子能恢复到现在的这个样子，他非常地满意，非常地感谢我们。说着说着，他竟然都哭了。在当时的那种氛围下，我也受到了他情绪的感染，也对他说：当病人没醒的时候，你们没有埋怨我们，并且自己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你们能理解我们，我也很感谢你们。

下周，我的父亲因为患“肾囊肿”也要接受手术治疗了。其实，父亲的病查出来已好久了，因为并不是急症，所以我并没很催促他，他自己也没有将其当回事儿。等我发现父亲还真地不把自己的病当回事儿的时候，我就觉得有必要把他当成一个患者来看待了。所以，最近一直逼着父亲去当地的医院就诊、住院。父亲的医保不在我现在的城市，我原本是想让他在老家那边接受手术的，但是出于一个患者对陌生医院的恐惧和对医生的不信任，父亲对在老家住院很是排斥。我最终也算是明白了为什么父亲久久不肯去手术。因为我离他还不算很远，所以经过一番商量后，我们最终还是决定让父亲放弃医保，自费到我所在的医院里来接受手术。我知道，当父亲接受手术时，我站在他身边能给他带来的安慰是任何金钱也取代不了的。

相隔时间不长，我从医生和患者两个角度去体会了就医这个过程。结论就是：当医生不容易，当患者也不容易啊!医患双方需要的是将心比心、互相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