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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枝梅香边关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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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名片:张仁锋,内蒙古赤峰人。1957年出生,1976年入伍。历任战士、指导员、组织科干事、宣传科副科长、党务处副处长,荣立三等功一次。1995年调入总政直工部,2004年任总政直工部综合局局长,2008年任副政委,现为总装备部通用装备保障部政委。

一想起干枝梅,我就会想起那段青春如歌的岁月。

刚入伍的时候,我们部队常年担负着打坑道等战备施工任务。几乎每年2月底,都要集结队伍向山里开进。那时的内蒙古边防地区还是严冬季节,我们扎营的山脚下积雪没过膝盖,全连的帐篷就搭在一块清除了厚厚积雪的空地上。天气很冷,晚上睡在帐篷里,都要戴上皮帽子。早晨起来的时候,地上铺有一夜北风吹进来的雪,皮帽的绒毛上,也结了一层霜花;在靠近门口和窗口的床铺,枕边和被头都积了一层雪,睡在被窝里的人早起时,要用手从里面把雪轻轻推开,再起床穿衣服。我们风趣地把这种雪称为“白围脖”。

刚到山里时,我们的生活用水都要从几十公里以外的山下运上来。通往驻地的路3月底以前雪深路滑,运输十分困难,因此除了做饭和饮用的水外,其余用水都要靠化雪解决,即使等到春暖花开道路畅通后,每人一天的洗漱用水也只是限量一脸盆。为了节约用水,连长一声令下,全连一律剃成了光头,团里《工地战报》还专门发稿表扬我们“光头连”,团首长笑称“二连亮起80盏夜光灯”。每天早上,全连的脸盆一字排开放在帐篷前的土台上,各班值班员提桶到连部领回水后,依次分到个人的脸盆里,半桶水留下作为刷牙用水。早操结束后,各班齐刷刷地来到土台前洗脸,只见得几十个光头排成一排,伴随着扬起的欢乐水花忽上忽下,构成一道独特的青春风景。这种美,就像内蒙古特有的干枝梅一样,虽然没有刻意张扬自己生命的亮丽与芬芳,但敛存着战士特有的内涵和个性,以及年轻士兵们旺盛的活力。

干枝梅生长在风干物燥的内蒙古草原上,并没有饱绽春意的绿叶,只是细细的那样一根枝条,努力地向上伸展着,艰难地生出几根细枝丫。当别的花朵争宠斗艳的时候,它还没有露头;当别的花朵黯然凋零的时候,它才慢慢现出芳容;当别的花叶落干倒、化作泥土的时候,它枝干了、根枯了,却仍然顽强地迎风伫立着,花不落,色不衰,在荒凉的草原上,傲然高唱着生命的赞歌。我喜欢干枝梅,因为它不避贫瘠、不畏霜雪、凌寒怒放,有一种傲骨,有一种阳刚。干枝梅的品格,就是我们边疆战士的品格。正因为如此,连队会为每个受到表彰奖励的人,在床头插一束干枝梅。

在我们连队,张班长总是得到干枝梅最多的人。张班长是东北人,一米八的大个,脸色微红,一双大大的眼睛,说话声音洪亮,用现在的话说绝对是位“帅哥”。我入伍时张班长已经当兵6年,是全团公认的施工技术专家,特别是在测绘、装炮放炮和被覆三大关键技术上掌握“绝活”,曾两次荣立三等功。本来头年底他是打算复员回去结婚的,家里也帮助联系好了工作,但由于连队来年施工任务重,骨干少,连队又把他留了下来。他的未婚妻是干部家庭出身,在家乡妇联机关工作,人长得那个漂亮,全连老兵都羡慕张班长有福气。

一天,我正在往坑道送器材,一辆救护车从我身边呼啸而过,到坑道后才知道,由于数炮员经验不足,对重炸情况判断不准,多算了一个响炮,待张班长排险走到工作面时突然发生爆炸。后来听说,张班长的右眼球被摘除了;再后来又听说,他的未婚妻也和他“吹灯”拜拜了。

当兵第二年底,我已是连队的文书,连长要我到团里为张班长取伤残证并送到长途汽车站。在车站,我又见到了张班长,他曾经魁梧的身材变得有些瘦削,穿着洗得干干净净但已经摘掉领章、帽徽的军装,戴着一副黑色墨镜,手里拿着一大束干枝梅。看到他戴的那副墨镜,我觉得特别扎眼,心里咯噔一下,言语也哽咽了,准备好的一肚子告别话一句也没说出来,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张班长见状平静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年轻,在部队干的时间还很长,希望以后别忘了我,年年能给我捎去一把干枝梅。”他上车了,泪眼模糊中,那张戴着墨镜仍满含坚毅的脸庞,永远地定格在我的记忆中。

我们战士喜欢干枝梅,那是因为它与我们的精神世界相通,它就那样艳在冬天里,秀于风雪中,与茫茫草原共享空灵和静谧之美,在萧瑟和孤寂中,营造了一片丰富多彩的世界。

后来,国内外形势发生了很大变化,部队不再挖坑道了,大家告别了那片曾洒下过青春汗水的群山,也远离了那段艰苦历练的日子。我后来提了干,先后供职于团、师、军各级机关,现在又到了总部机关工作。走的地方多了,入眼的奇花异草自然也多了起来。但在我心中,干枝梅一直是最美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