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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人煎出春意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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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的儿女

其实已经走过了,和我同办公室的老王又转回去,从派送广告的男孩手上接过花花绿绿的纸张,还认认真真说一句:“谢谢。”

偷眼一看,原来是些“难言之隐”、“济世良方”,我们不觉相视窃笑,老王觉察了,抬一抬头,解释:“不是我,是我儿子。”

我们更是笑出声来,他说:“我儿子,不是在北京读大学嘛,上次写信回来,说找了个勤工俭学的工作,就是给人家发广告。”

我们都愣了一下。老王笑起来:“信上说可难了。好多人从身边走过去,看都不看一眼,有人勉强接了,立刻就扔,还得捡回,重新派出去。两百张,要站十几个小时才发得完,才挣30块钱。”

“后来我给他回信,说,男孩子,无论怎么苦都应该坚持下来,可是我跟他妈……”老王一张脸仍是笑笑的,声音却不知不觉滑落:“几个晚上都睡不好。”

他扬一扬手中的广告,说:“都是人家的儿女啊。”那灰暗的薄透纸OO响了起来。

我们都不由自主静了下来。

只是这样简单、这样平实的一句话。可是那个把在路上哭泣的儿童送回家的陌生人,在生死来袭刹那将救生衣让给年轻士兵的将军,甚或那个喜欢给邻家孩子一颗糖,让他的一天都变得十分甜蜜的老伯伯,在他们心底,是不是都有这样的一句话呢?

前方,又是一个抱着大叠广告纸的少年,而我们一一接下他递过来的希望,并且郑重回他:“谢谢。”

给每一个,曾在我们成长道路上,以父母之心对待过我们的人;也给每一个,终将如此对待我们的儿女的人。

一则关于父亲的传说

那真的只是传说吗?说是每个初长成的男人都会在某个辗转难眠的夜里与神相遇。

神问:“你真的要做这桩选择吗?”

“在起初,你只是春风化雨之际撒下一粒种子的人,生命之芽将在母体的温暖里渐渐萌发,吸取着母亲的精华而成长,而你爱的女人,注定在美丽如蝶的新生命破茧而出的刹那独自承担所有撕裂的痛楚――一切仿佛与你无关。

所以那时你年轻的喜悦与惶惑,你翻几十本字典选名字的固执,你在产房外的焦灼徘徊,都很少有人在意。

却要在人生行路的尽头,蓦然回首,才知道你肩头的责任,不能计量,也不能详述,即使用整个世界的重量放在天平的另一端,也不能平衡它的沉重。

你要辛勤工作,照顾家人的生活,维护一个幸福的家,让你的妻儿可以自在地享受天伦之乐;而你所一手缔造的快乐,你却只能观望而不能进入,因为你是父亲,你的严厉会破坏掉整个气氛。

你要深爱你的儿女,设想他们的将来,尽你的一切来帮助他们实现,仿佛那胸中怀着参天大树的园丁对他的小树;但是没有一棵树会心甘情愿被修剪,总是在修剪过后,树数着自己枝头新鲜的刀痕,怨恨那讨厌的园丁。而沉默的你呀,又要去向谁说你心头的痛?

你要一刻不停地拼搏,马拉松运动员算得什么,不过区区几十公里,你却是迢迢遥遥的一生,一路披荆斩棘而来,双足沥满鲜血。长江大壑你要舍身为舟,渡儿女平安而过;满天风雨你要挺身做伞,辟出小小的一片晴空,而即便你已倾尽所有,谁又能为谁修建一条黄砖道?你注定是渺小的普通人,无法保证儿女们直达幸福的绿野。

最后,你会失去他们。有时你是那个挽着女儿走上结婚殿堂将她交给世界的人;有时你是在儿子成家后孤单地在电视机前等着他们偶尔电话的人;有时,仅仅是一个转身,你会突然发现你心爱的小宝贝比你还要高一个头,正不耐烦地,要飞向万里云天。整个世界都已抽身而去,你已老去,像石磨里的豆子一样,被岁月碾得粉碎,只剩下一些残渣,却仍将全部的爱化成甘洌的豆浆。

你真的还要做这桩选择吗?”

那些被问到的人啊,有些人会毫不犹豫,有些人会想了又想,还有些人在长长的沉默后,眼中带了泪,可是最后,他们都肯定地点了点头。

于是,这世界上又多了一个父亲。

雨一直下

你可了解南国6月的雨?

疾风,豪雨粗如绳,雷声一声远一声近。小巷深处,一根高压电线被吹断,耷拉在人家铁门上,阴险地沉默着。

这家人下了班,妻子替6岁的小女儿撑着伞,丈夫淋着雨上前开铁门,萤绿火花一闪,他一声惨叫,向后猛挣,却整个人被吸在铁门上,电流攫住他,如蛛丝紧缠住落网的蝇,大雨哗哗地落下来。

妻子惊呼了一声,伞一扔冲上去―

丈夫全身都被贴紧在铁门上,唯一空出来的左手,轻轻摇一下,挣扎着,再摆一下―是制止。

她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却知道这是电,是游走的死亡。他不要妻子碰到自己,不能让她再搭上一条命。

雨好大,已经下了一个月,天地俱湿,仓促间,找不到一寸干土、一根干的竹篙。巷深,几乎无行人经过,他的妻子,紧紧抱住想跑上前的女儿,狂呼乱喊着,眼睁睁,看着他死去,以电的速度。

男人痉挛,抽搐,扭曲,脸色惨白,口不能言,有焦糊味道传出来――然而他的左手,微弱地,再挥一下。直至不动。雨声震耳欲聋,什么都听不到了……

6分钟后,终于有人断开电闸,他的上身已经烧黑。雨地里还有他的自行车,车篓里一把新买的大白菜秧子……

这是怎样的死法?如地狱般的烈火。他不能说一句话,只能一分一秒地,知觉自己惨苦的死亡。多么痛苦绝望的清醒,他以一个柔弱的手势,拒绝了生的幻相,他不能自救,却救了自己的妻与女。

本地报纸有一小块新闻,说他年仅33岁。

雨一直下,谁会懂得,这南国6月,深沉的雨……

自己的园地

他们都打牌去了,有人在唱卡拉OK,走调走到火星附近,楼下有车经过,一阵热尘扑上二楼。我还站在窗边,低头一直看。一个一个的小院子,附在一楼的住户窗外。

有一家,把整个院子砌上大理石地砖,再摆上一盆盆花,花们都长得垂头丧气――我不明白,干吗不直接种在土里?另一家,铺了一条蜿蜒的红砖路,通向一小丛草坪,白色秋千椅一看就是装饰。还有一家,院子空空的,没有花没有草没有泥土的芬芳,土干得像哭瞎了的眼睛。

我曾经也有过一片自己的园地。十几岁的时候,家住一楼,水泥墙围出一片院子来,爸妈用来种菜。暑假时,他们叫我帮忙给菜地浇水。用一个铁桶,去20米外的水沟提水,一满桶浇下去,黄得泛白的硬土上,连个水印儿也没有。

菜地里种过些什么呢?竹叶菜,易活,每天下午去拔一捆回来;还有丝瓜,夏天藤蔓爬到窗子的栏杆上,一昼一夜就把窗完全封上了……“花开的声音”成为最烂俗的意象,但我真的听到过植物成长的声音。在蒙蒙春雨里,我曾凭窗,看着菜苗从地里探出头来,不为人知地长高,一错眼,已经有寸许高。生命像一条长长的胶卷,一格一格在我面前图解。

后来搬了家,我失去了我的园地,而我明白左拉笔下娜娜的狂喜。她被金屋藏娇,检视房间时,被菜园的景色吸引,奔下楼去,在楼梯上与女仆撞个满怀,她只能结结巴巴地说:“园子里长满了白菜!……啊!白菜有这么大!”女仆在她身后叫:“会生病的。”她没听见。在下滂沱大雨,她蹲在泥泞里,任凭暴雨打在身上。她采摘草莓,两只手在叶丛中,手上淌着水……生之喜悦、种植之安慰,是所有人的梦。

而幸福,一定就是:雾已经散了,我在园里干活,蜂鸟停在忍冬花上,这世上没有什么我想占有,没有什么人值得我羡慕的……

(摘编自《倾城十年・比目思》)

阅读成长过程中,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人或多或少地影响着我们。他们的文字、生活方式及他们关注的音乐与电影,我们都会迫不及待地寻着他们的方向一路跟去。

叶倾城算是我一路跟随的作家之一。初读她,也是多年前的事情了,仅她的名字,便令人一看倾心,更别说文字。这些年,一直坚持写字的她出了很多书,在书里写尽了微涩唯美的校园之爱、流离失所的青年之爱、芳华寂寞的性情之爱、人淡如菊的温馨大爱。爱之于人生,华丽而高贵,亦绝望而苦涩,她笔落细微,将爱描摹有声,如观庭花月影,听生命潺潺流过指尖,蓦然惊醒,才觉那便是自己人生的剪影。

好的作者不仅影响着别人,也引领着别人,我想叶倾城已经做到了。

――涓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