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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也有慢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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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多了好莱坞以华尔街为背景的电影,很多人会感觉纽约该是世界上节奏最快的城市。其实也不然,曾经的世贸双塔的确曾有最快速的电梯,每秒升高8.3米;可遍布曼哈顿岛上众多的战后老楼里,也有不少古董电梯,十来分钟才能从八层楼上降下。这些古董电梯不但门需要手动开合,有的梯厢壁上还保留着方向盘,连升降都由司机操作,凭其经验和感觉才能停在恰当的楼层之间。

曼哈顿西侧哈德逊河86号码头上,永久停泊着一艘航空母舰,舰上停放着四十多架战斗机,它们曾经或仍然是美国速度的象征;可距离这个庞然大物不足百米的马路上,跑着的地面公交系统却慢得出奇。慢,不是因为技术,而是人。

纽约人出行主要依靠地铁和地面公交,地铁因为修得早,1904年第一条地铁线即开始运行,大部分出入口和地下换乘口都没有电梯设施,虽然后来增建了不少升降梯,可老人和残障人还是更愿意选择相对简便的地面公交做出行工具。

互为因果,纽约公交车的速度常慢得惊人。有时两百米的距离,它能跑上半个小时;除了堵车,最主要的原因是到站停留时间长,为上下车停留五六分钟不足为奇。如果遇上轮椅乘客,那停留的时间对正常人来说简直是种煎熬。司机先要以每秒一厘米的速度(也许完全是我的心理感觉)将车门电动台阶调低至与地面相平,然后亲自下车推轮椅上台阶,返回驾驶座再以每秒一厘米的速度将车门调高至与车厢地面相平,然后再将轮椅推至车内特设位置,并将其固定,确定一切无误后才坐回驾驶座继续行驶。

捷运局招公交车司机,司机的脾气一定也是考量标准之一,这么多年,我的确没见过一个急性子的驾驶员。

那些胡子头发一样白的老年乘客,除非没人让座给他,否则就更是一副慢得理直气壮的样子。如果你急?好,去地下坐地铁吧。

可是地下,这些年也不见得多快。情景喜剧《宋飞正传》早在1992年播出的一集“地铁”里,就把在地下靠轨道行驶也会“塞车”的纽约地铁讽刺了一番。可慢点儿就慢点儿吧,纽约地铁运行了一百多年,难得发生脱轨,也从未发生过追尾事件以及重大人员伤亡的惨剧。

在我居住的小区里,原先有三栋独立民居,也勉强可叫做“别墅”,2006年被一家开发商以高价同时买下,计划改头换面成一幢现代风格的六层公寓楼。2006年正是纽约地价膨胀期,几年前只卖五六万美元一套的公寓单元能叫价到二十多万美元,于是很多这样不大、卖相也不好的相连别墅就都入了开发商的 “慧眼”。

2007年工地围上围栏,进驻一辆吊车开始精耕细挖地基,后用近一年的时间搭起钢骨架。可惜,人算不过天算,2008年9月,一夜之间,金融危机了,工地陷入头天打鱼后天晒网的滞缓状态。两年过后,只有六层高的小楼还丝毫没有完工的迹象;又过一年,才总算有点模样。慢的一个好结果是楼果然出落得精细、漂亮,在周围动辄就有八九十年历史的老楼丛里真如鹤立鸡群。随后围栏拆除,进入内装修和外立面装饰阶段。这个阶段又持续大半年,几块落地玻璃窗装了数月还未装齐,一面几十平方米的外墙,共用三层材料,似乎每天只铺一层的一个平方米的面积。每天从楼前经过,我都会想,这样精雕细琢,这墙皮大约一百年也不会脱落或开裂吧。纽约、巴黎、伦敦、北京能保留到今天的那些老楼一定都是这样慢工出细活的杰作。

慢,的确不是现代社会的风格,所以一慢,就容易让人想到历史。速度也像一切事物,会有正反两面。从纽约到亚特兰大的距离跟北京到上海差不多,坐火车前者需要18个小时,后者在开通了时速二三百公里的高铁后只需五个半小时,速度的确提高了三倍不止,可保守的人也会遗憾,沿途风景不止三分之二都一闪而过了。

的确,拆开来看“速度”二字,亦可理解为快速而有限制。限制即是保护,尤其是保护具有不同速度的人拥有差不多一样的生存空间,这样的速度是不是才更合乎理想?

摘自作者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