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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城 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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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立新这帮知青刚到农村的时候,对农村的生活一点也不习惯,看什么都不顺眼,心情很长时间也好不起来。农村到底不比城市,处处都是泥土,每天都跟泥土打交道,风天一脸土,雨天两脚泥,走的是土路,住的是土房,睡的是土炕。刚开始马立新他们这帮知青们连饭也吃不下,连觉也睡不着,嫌知青点食堂做的饭不干净,清汤寡水的也不好吃。睡觉呢是一溜人挤在一铺大炕上,一点自由的空间都没有,躺在被窝里浑身上下不自在。所以马立新他们这帮知青有一段时间干脆不吃食堂的饭,到旁边的供销社买干粮吃,饼干、面包,再喝瓶汽水。夜晚呢也懒得睡觉,一直闹到下半夜实在困得睁不开眼睛了,才囫囵着一躺。更闹心的是下雨天,知青们简直就是望雨兴叹,连上一趟厕所都犯愁,出屋便踩两脚稀泥,一个个两手提着裤子不知往什么地方落脚。这让马立新他们这帮知青更加怀念哈尔滨那宽阔的柏油马路。雨后的柏油马路被冲洗得更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连一丝灰尘都没有。每天劳动的时候,知青们只和知青们在一起,从不跟社员们在一起,知青们嫌社员的牙黄,脖子黑,浑身散发出酸臭的汗味。知青们则始终保持着城里人的习惯,坚持天天刷牙,天天洗脚,天天用脸盆洗澡,衣服也几天洗一回,绝不让衣服的领子穿得像社员那样黑。可是慢慢慢慢,无休无止且又繁重的体力劳动弄得知青们筋疲力尽,他们已经没有心情讲究个人卫生讲究穿衣戴帽什么的了,结果没多久一个个造得跟社员们差不多一样又脏又臭狼狈不堪。

让马立新他们这帮知青最讨厌的农活大概有这么几种,一个是春天播种的季节,经常赶上刮春风,五六级七八级的大风是春天里经常出现的沙尘天气,赶上这种天气,种地的社员和知青们,人人的鼻子,嘴,耳朵,甚至眼睛,只要能灌进土的地方都罐进了土,知青们人人带着黑墨镜也无济于事。沙尘从领口一直钻进衣服和裤子里,沾在汗湿的身上。那时刻,马立新他们这帮知青就特别特别怀念城里的澡堂子,想着此时此刻要是能在澡堂子里泡上一回,该有多么多么舒服痛快!可惜呀。还有一种农活令人想起来就浑身难受,从心里往外发怵,这便是割小麦和打麦子。割麦子的季节一般是阳历的八月初,正是盛夏时节。割小麦不能贪黑不能起早,也就是两头不带露水,不同于干别的农活可以趁着阴凉干,生产队割小麦专门选择一天当中太阳最足最热的时候,因为这样捆起来的小麦干爽,不会捂垛。所谓捂垛,也叫烧珠,就是潮湿的麦子垛起来之后,慢慢会发热生芽子,而生了芽子的麦子打出来的面粉也不受吃,发粘。割麦子的人必须将腰弯成九十度以上,随着一刀一刀地割麦子身体也一起一伏,一起一伏,远远望过去,好像无数的人在茫茫的麦海上浮沉。太阳白炽的光芒差不多要将金色的麦子点燃,收割的人们似乎置身于一片火海之中。麦子拉到场院,麦垛像一座座高大的圆锥形的麦塔耸立着,麦塔与麦塔之间的空隙常常是知青们幽会的最佳去处。初时社员们经常去那地方撒尿,后来碰上了知青在里面搂抱亲嘴,社员们羞得满脸通红地出来。打麦子的活虽不是十分劳累却是十分的埋汰,打麦机轰轰一响,喷云吐雾尘土飞扬,人们好像在硝烟滚滚的战场上拼杀,拼得你死我活,用不上一会的工夫,打麦子的人一个个都变成了非洲黑人,连牙齿都是黑的,汗水会在他们脸上冲出一道道沟沟壑壑。

知青们从小在城市长大,农村这个广阔天地知青们实在不适应,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知青们一时也难以接受。坚持不住的时候,女知青可以常常用哭用泪水来宣泄一下心中的委屈和压抑,排遣一下郁闷和绝望,而男知青们呢,则用狼一样的歌喉唱着“没有眼泪,没有悲伤”,唱着“娘呵,儿死后你就把儿埋在那大路旁”,用歌唱来发泄心中的惆怅和忧伤。这狼一样悲伤的歌声常常半夜在寂静的村庄上空回荡。

从繁华美丽的城市来到艰苦落后的农村,知青们的情绪既消沉又悲凉。他们看不到回城的希望,犹如漫漫黑夜看不到黎明的曙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熬出个头,于是破罐子破摔成了许多知青对待生活的基本态度。马立新的消极抵触情绪尤为强烈,成了红旗大队知青当中最调皮捣蛋,最不服从领导的第一人。生产队长分派的活计马立新根本不干,得他自己挑活计,挑那种相对又清闲又干净的活计。比如给割地的社员递送水啦,比如赶着羊群上甸子上去放放羊啦,比如秋天腋下夹把镰刀看看青啦,反正是他想干啥就干啥。但是他想干的活计他也并不往好了干。送水不及时,社员们渴得嗓子直冒烟,望眼欲穿的,等把挑水的马立新盼来了,两只水桶里总共才只能有一桶水,根本就不敢放量喝,却又敢怒不敢言。马立新放的羊,几乎每天都丢。马立新将羊往甸子上一赶,人则往草地上一躺晒太阳睡大觉,羊们愿意吃什么吃什么,愿意哪儿去哪儿去。马立新看青倒是蛮认真的,动不动就把社员家的猪呀狗的拿镰刀砍得鲜血淋漓。生产队长开始还想指教指教,可马立新眼珠一瞪,张口就是“逼养的”,这是当年哈尔滨知青中最流行的一句脏话,是城市知青们的专用语汇。后来生产队长也就不敢指教了,任由他去。马立新干脆什么活也不干。马立新什么活也不干,生产队给干活的知青记多少工分必须给他也记多少工分,少一分也不行。

除了挑活计,马立新的调皮捣蛋还表现在挑吃挑喝上。马立新不干活儿生产队长也不计较了,最让生产队长挠头的,是马立新不干活儿还三天两头闹毛病,闹了毛病就派人通知厨房,要厨房的师傅专门给他做“病号饭”。人家一般的病号,大多没胃口,什么也吃不下,吃什么也吃不出个香滋味,所以一般的病号喜欢吃点稀的,小米粥、疙瘩汤,或者是鸡蛋羹什么的,可马立新有病,专门要好吃的,油水大的,猪肉炖粉条,羊肉炒辣椒,排骨炖豆角、小鸡炖蘑菇、大鹅炖土豆、狗大腿蘸盐未、牛肉馅饺子、马肉馅包子,等等。马立新点的菜基本代表了我们东北农村菜肴的最高水平,一般的酒席上也很少见到。厨房平时没有这些东西,厨房平时只有白菜土豆,玉米面窝窝头,小米干饭,马立新当然不喜欢吃这些,马立新说那是病号吃的吗?马立新派人叫生产队长给弄。生产队长只好一样一样给马立新预备齐,送到知青点的厨房给马立新做病号饭。猪肉可以到街上去买,排骨可以到街里去买,小鸡大鹅嘛社员家是可以赊账的,得多给几个工分,否则都说是正下蛋的母鸡母鹅,给多少钱也不卖。社员一见生产队长上社员家赊鸡赊鸭的,就知道又是给知青弄“病号”饭呢,便趁机要挟一把生产队长。马立新特别喜欢吃狗肉,将烀烂的狗肉拿手撕成条,蘸盐末吃,再整二两烧酒,那滋味,东北一绝呀。只是农村虽然狗多,但不到冬季是不会有人家勒狗的。因为只有到了冬季狗毛才长得浓密茂盛,狗皮才能够成用,做狗皮帽子什么的。但马立新不管这些。马立新不管什么时候,只要馋了,就一定要想方设法吃到嘴。隔三差五就弄条狗吃。知青们的招数自然是夜晚到老百姓家的院子去逗狗,将狗引逗出来,将夹着毒药的馒头扔给追赶自己的狗。知青们来的那些年,农村社员家的狗没少丢。农村能吃到的应该说马立新都吃到了,惟独没有吃过马肉馅包子。有知青向生产队长委婉地转达了马立新的这个意思。生产队长派人上街去买却并没有买到。马除非病到不可救药地步否则平常是不会有人杀马的。马立新望着马圈里一匹慢慢吃草的老马。这么老的马白吃草料,杀了算了。生产队长说这可不行。那匹老马虽然下不了地干活但还能推碾子拉磨呢。生产队的马个个都是好马,眼下正是大忙季节,马哪能杀得?!生产队长不敢得罪马立新,但在这种大事大非面前,生产队长还是坚持原则。马立新说吃的就是好马,病马谁吃呀。生产队长说这得请示公社,我做不了主。大忙季节把马杀了,公社知道了,这可是犯错误的。你是知青,你去请示请示公社,或许公社能答应。马立新听出生产队长的话里带有讽刺挖苦他们知青的意思。马立新说看起来,你是不欢迎我们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呵?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给你们贫下中农添麻烦了是不是?生产队长忙笑说那哪能呢,欢迎欢迎,热烈欢迎。马立新说欢迎我们也不愿意来这破地方。生产队长说等过了这大忙季节,我一定让你吃上马肉馅饺子。马立新吃不上这顿马肉馅饺子,连看见马都生气。一次马立新夺过车老板的鞭子猛抽拉车的一匹不听话的小马。马立新的鞭子不像人家赶车老板的鞭头子那么准,专门用鞭梢马的嘴丫子,却又打不到马眼睛,可马立新的鞭子就不行了,没那个功夫,鞭子往马的身上一顿乱抽,不管脑袋屁股,马立新恨不得将那匹马抽死,抽死了好吃马肉。一旁的车老板怕马立新抽瞎了马眼,上去往下抢马立新手里的鞭子,马立新不给,马立新不但不给,反将这位社员当成马一样劈头盖脸地抽。

夜晚看露天电影的时候往往是知青们最快乐的时光。知青们将平时不能穿的好衣裳都穿出来,男男女女个个鲜鲜亮亮。看不看电影都不是主要的,其实多数电影他们早就在城里的电影院看过了,知青们为的就是有那么个机会将自己喜欢的衣服穿出来展示展示,同时也是在暗暗地跟别的大队的知青们比一比。马立新的大名早就传遍了全公社,别的大队的知青听说了,有跟马立新一样喜欢调皮捣蛋争强好胜打架斗殴者,想领教领教马立新到底有多牛,于是他们选择夜晚看电影的时候发动突然袭击,红旗大队的知青们谁也没想到会突然遭到了前进大队知青们的围攻,红旗大队的知青们被打个措手不及,马立新的屁股被前进大队的知青扎了一刀。可惜了一条喇叭筒裤子,沾了淋漓的血迹。马立新他们这帮知青当时一下子没弄明白到底是什么人打的他们,过后用了很多时间和精力才搞清楚。等到下次看电影的时候,红旗大队的知青们也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身上暗藏了棍棒菜刀,打算报上次那一刀之仇。可是一连几次都没有得手,人家前进大队的知青们早有防备。后来马立新干脆半夜领着红旗大队的知青找上门去,将前进大队的男知青们堵在宿舍里,马立新将那个领头的知青扎成了残废。那时候,知青们相互打仗斗殴是常有的事。情绪不好嘛。

谁也不会想到几年之后知青们的命运会发生那样大的逆转,知青们开始返城了,陆陆续续回到了原来的城市。起初并不是一下子都回去的。起初是从知青里面挑平时表现好的,意思是“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接受得好,所以就让他们先返城。而那些“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不怎么好的知青,就得继续留在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这一下轮到那些平时不往好里表现的知青傻眼了。应该说知青们做梦也想不到还会有回城的这一天,以为这辈子再也回不到城市去了,谁也没有看到“黎明的曙光”,个个心中充满了悲观失望。早知道“曙光就在前头,胜利在向我们招手”,再苦再难也心甘哪。知青当中闹得最欢的马立新,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反应最强烈,马立新暴跳如雷,马立新的反应跟那些欣喜若狂的知青们正相反,马立新摔饭碗摔水杯,赤手空拳砸知青点的窗玻璃,从炕上蹦到地上,从屋里跳到外面,气急败坏歇斯底里,那些欣喜若狂的知青们吓得连高兴也不敢高兴了。马立新知道自己必然是留在农村继续“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当中的一员,知青们谁都能回城他马立新也不能回去。马立新认为,上级制定这样的政策明显是冲着他马立新来的。上级这是故意整他。马立新认为这个上级就是大队,就是公社。马立新找大队管知青点的干部,找公社知青办,找县知青办,一级一级找,结果人家的答复都是,他们没有制定政策的权力,这是上边的政策。知青办的领导将下巴往上撅撅。马立新说上边是哪儿?是地区?是省里?马立新的意思是如果是省里的话,或许还可以找找。知青办的领导摇摇头,再一次将下巴往上撅撅,说是中央。中央不会知道有个马立新的。但中央知道像你马立新这样的知青不少。然后知青办的领导安慰马立新说,回去好好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一定有机会。不要再瞎胡闹了,越是胡闹越是回不去城里。我说的是实话。什么人也不能跟国家的政策对抗。

马立新果然像变了个人一样,将自己平时经常穿的好衣服暂时搁置起来,穿一身干活穿的破旧衣服,腰间甚至还像老农那样扎了根麻绳,脚上一双黄胶鞋沾满泥巴。这身打扮让社员们见了都忍不住乐。马立新的理解,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就是要把自己打扮成农民的样子,跟贫下中农打成一片,像农民那样劳动,像农民那样说话,再像农民那样穿衣裳,什么时候把自己造害得跟农民一个样了,什么时候算是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接受好了。接下来马立新开始改正自己的坏脾气,尽量将自己每天的情绪调整得好一些,对人不吹胡子瞪眼,说话呢也尽量文明礼貌,尽管那句“逼养的”几乎句句不离,成了口头语,但并不是故意要骂谁,知青们连吆喝牲畜也带“逼养的”,别人也就没人跟他们计较。二是不挑吃喝,食堂做啥马立新吃啥,知青点厨房的病号饭明显少多了,各家各户鸡犬不宁的现象基本没有了。三是服从领导,社员干啥马立新他们这帮知青们干啥。当然生产队长知道知青们不比社员,有些活计知青们确实干不了,比如起牲畜圈,又脏又臭,比如冬天用铁镐刨山一样的粪堆,能把人的虎口震裂,像这样的活计还是尽量照顾他们,不让知青们干。有一次马立新放羊,一只母羊将羊羔生在了雪地上,马立新硬是将那只小羊羔用黄军大衣兜了回来,弄得军大衣上都是血乎乎的脏东西。马立新也累得红头涨脸的。生产队长很是感动,在社员会上表扬了马立新,说马立新近来思想有了很大转变,积极上进了,热爱劳动了,热爱公物了,然后就讲了马立新如何如何用自己的军大衣救了那只小羊羔的命。生产队长答应给马立新包马肉馅饺子。

但是转过年第二批返城的知青名额里依旧没有马立新,上级说马立新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还欠火候,还需要再教育一段时间方能看情况而定。马立新觉得自己已经表现得不错了,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才能让自己表现得更好。他承认自己从前闹得最欢,调皮捣蛋的印象在上级领导的脑子里已经深深扎根了。除非自己做出一件惊天动地的英雄壮举,才能让上级领导对自己刮目相看。马立新甚至想,假如有一天自己能碰上那样当英雄的机会该多好,举举炸药包堵堵枪眼什么的,为了回城,自己也毫不犹豫。那段时间,马立新特别渴望能幸运地遇上这样的机会。只是像这样能让马立新当一回英雄的机会一直没有出现。秋末的一个早晨,马立新和一个社员赶着一挂马车往红旗公社粮库送公粮,本来马立新不会赶车,不会使唤牲畜,只是跟车,属于押运的角色,但马立新有时候喜欢拿牲畜开心,对牲畜发发脾气使使性子起码算不了什么的。马立新半路便将赶车的社员撵到后面,自己接过鞭子像模像样地坐到赶车的位置,鞭子在每匹马的身上不分青红皂白乱抽一气,不像人家成熟的车老板子那样赏罚分明,那样爱惜牲畜,手里的鞭子轻易舍不得落在马的身上,只是在马的头上甩一甩,只有偷懒的马才要受到抽鞭子的惩罚,那一鞭子下去是要让那偷懒的马记住自己错在哪里。而马立新的不分青红皂白,让本来正老而苦干的辕马不满,辕马甩甩尾巴,放了个响屁。马立新朝放屁的辕马的屁股上打了一下,辕马鬃毛起,马车陡地颠簸起来。这令马立新突然产生了灵感,他打算亲手炮制一件轰轰烈烈的英雄壮举。这个英雄壮举就是,要想办法把行进中的马车的速度弄得跟汽车一样快,让一步一步稳稳当当的马车疯狂起来,让街上的所有行人面临巨大危险,在他们惊慌失措的时候自己再出手控制住马车,这岂不是一件见义勇为的好人好事吗?马立新拿鞭杆突然用力捅辕马胯下的敏感处,受惊的辕马一声嘶叫,前半身猛然竖立,脖子高高昂起,撒开四蹄飞跑起来,前面其它几匹马也似乎得到辕马的指令,一起狂奔,马立新又火上浇油,暗暗做着小动作,就是在飞跑的辕马的胯间连连下手。这个动作做得十分隐秘,连车上的车老板也没有注意到。车老板只是着急地要马立新赶紧勒住马的缰绳。马受到连续的骚扰,愈加疯狂。街道上的行人惊慌失措纷纷逃避。马立新一看时机已到,便奋不顾身跳下马车,一步跃到马车的前面临危不惧勇拦惊马,马立新抱住辕马的脖子,自己的身体被辕马拖着跑。马立新平时身手敏捷,所以此刻并不慌张,他要把这场戏演得十全十美,要让街上的人们看个清楚明白。所以马立新不想马上就将马制服,他想让马车再跑上一段路,再表演表演,然后再收场。可是马立新没有想到几匹马的脾气原来这样大,受惊的马如果不是跑得筋疲力尽是不会主动停下来的,马立新一个人的力量跟几匹马比起来显得那样的微不足道,马立新想要按照自己的意愿收场的时候,却一直收不了场,尽管连车上的车老板也不住地吆喝,但受惊的马此刻是六亲不认,任凭谁的命令也不好使,像充足了电一样只管一路狂奔。马立新感觉大事不妙,弄不好真的要出人命。路上的行人可以逃开,可街上除了行人还有来来往往的各种车辆,马车,汽车,自行车,若是躲闪不及,后果不堪设想。如果这个时候马立新松开马脖子,跳过一边去,马立新完全可以轻松做到,什么事都不会有。可马立新血气方刚,知识青年战天斗地的豪迈气概此刻被激发出来,他跟那匹高大烈性的辕马较上了劲,死不撒手。这时候的马立新只有一个信念,我就不信收拾不了你一个牲畜!马立新甚至还想像个熟练的骑手那样一跃到马背上去,骑在奔驰的马背上该有多么威武豪迈,可马立新蹿了几蹿都没成功。马立新抱住马的脖子,用双脚当作制动装置,两只黄胶鞋趟起两道滚滚黄尘。那一刻马立新的大义凛然英勇顽强让许多人感动,也让许多人担心,人们纷纷喊着快撒手快撒手,张着胳膊做出阻拦马车的姿势,可是当马车风驰电掣地冲过来的时候,又都纷纷闪开了。受惊的马车拖着马立新,一路狂奔出二三里地,马立新的力量虽然不足以制止马车停下来,但马立新却可以拼着力气,扳着马的脖子,起着一点掌握马车方向的作用。马立新发现前面有人或者有车,马立新就拼命扳辕马的脖子,可以稍稍改变马车的方向,这样就避免了不幸事故的发生。马立新终因体力不支,双臂一软被甩倒在地上,幸运的是车轮是从马立新的腿上轧过去,而不是从他的胸部或头部,马立新只是小腿被马车轧断了,轧成了粉碎性骨折。

马立新不久就如愿返城了,回到了让他魂牵梦绕的城市,恢复了从前舒心快乐的城市生活。只是马立新的那条腿不可能像从前那样,留下了终身的残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