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途 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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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断行进的途中，记忆，往往是贴近虚无的存在。

我去过最远的地方，是玉树。青海的东南，靠近，从西宁乘汽车出发，要二十个小时才能抵达。路途沿着不断上升的海拔延伸，在漫长的行进中，恍然让人觉得直指无穷。天际的流云霞光，与深夜连天接地的闪电，都是记忆中难以磨灭的影像。那是在八月，汽车经过海拔五千米的高处时，我看到了车窗外翠绿草场上的皑皑冰雪。它们毫无预知地闯入我的视线，在那些苍翠的植物丛中散发着清醒逼人的寒意。那一刻，路途的漫长感消失了，记忆瞬间空白。从来没有哪一处的冰雪，如此简洁深入地击中了我。在归去的途中，我寻找它们，却只见到散布的牛羊，绵延的山体，以及路边繁星般的野花。我承认，我永远地错过了它们。对于我来说，它们只存在于让我内心颤抖的那一瞬，属于漫漫长途中那次最初的惊艳。

很多风景都是如此。在被无限放逐的长途中，很多风景只能拥有一次。它们就像俊美的马匹，驰骋在时间的原野，闪电般横跨过我们前行的道路，最终只留下一个美丽的剪影。这一切就像一条丰饶的河流，不断向前的途中，遇到别致的桥梁、葱郁的村镇、岸边捣衣的女子、河上行船的人，它们都有着纯美的面孔，携带悠长的哨音，滑行到无限遥远的河流下游去。它们是无声的影像，是静默的鱼群，又是鲜活的花丛，交错的树影，存活于河水一侧，独自静美。河流奔赴前方，它们隔水绽放。这滔滔河水，多么像我们的一个旷日持久的梦境。

而后，它们都留给了记忆。记忆依附在漫漫长途之上，显得绵长而孤独。我们不断向前进发的道路，只是各种可能的一种，我们所途经的那些静默影像，也只是各种可能之一的少数风景，在某个特定时刻，宿命般地明亮了我们的视线，让彼此的内心欣喜异常。

也许，远行的意义也正在于此。为了某一时刻内心的欣喜和明媚，而远涉山水交叠的路途，即便被陌生的风景和异乡的气息迎面击中，也心甘情愿。谁让我们本就是为梦而生的。所谓梦，就是一场远行。在不断行进的途中，我们获得了内心的愉悦和安稳，同时也完善了一场梦的绮丽。要知道，在这个小小的星球上，这是多么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