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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20日,是纽约大都会歌剧院签约艺术家、低男中音歌唱家沈洋的30岁生日,而他选择的庆生方式就是在上海大剧院举办一场名为“一代宗师――向黄自致敬”的特别音乐会。虽然能把生日音乐会办在上海大剧院这件事本身就已经说明了他的实力,但比起其他宣传期就大张旗鼓的外来歌剧又或者明星领衔的本土话剧来,沈洋的这场“以黄自之名”的音乐会在最初开票时出票的缓慢曾一度令主办方焦心。好在酒香不怕巷子深,经过沪上古典音乐圈里的诸位小伙伴们的口口相传,总算给这位“一代宗师”重新恢复了不少应有的光环,而最终音乐会的出票率也达到了近八成。
即便如此,现场的观众还是略有参差,比如开场前10分钟当我坐在前五排的大好位置上正安心候场的时候,呼啦啦坐进来四五个年轻的男生,皮带扣上的“H”标志熠熠生辉,而他们坐下后明显被眼前简单到红幕布前只有一架黑钢琴的舞台吓到了,彼此埋怨不已――“说好的《一代宗师》呢?难道不是武侠音乐剧?”“所以说啊,黄牛手上40块钱就能坐前排的票子好买伐?”……然而灯光暗下,音乐响起,当从头到尾都一身黑礼服的沈洋没有一丝多余地完成了近两个小时的怀旧表演之后,灯光重新亮起,我发现身边座位上的年轻人早已从最初的半躺坐姿变成了端坐,他很用力的鼓掌,直至离席也没有再多说一句轻慢的话,这时候我忽然觉得有点感动――这就是音乐那无差别地唤起一切共鸣的力量吧,也正是从黄自先生到沈洋这一代代音乐人的追求吧。也许从这个大厅走出去,这些年轻人还将继续他们物欲纵横的青春,但至少在这两个小时里,这场用40块钱换来的演唱会,曾让音乐真正抵达了他们的心灵。
虽然自2003年起就在上海音乐学院求学,后又留校任教,但身高超过1米90的沈洋往那儿一站,看上去就是个标准的北方汉子。除了体格醒目,这位生于天津的30岁年轻人在音乐上的实力亦是让人“无法直视”:16岁开始学习声乐;21岁就获得了意大利维罗纳《唐乔瓦尼》国际歌剧比赛第一名;23岁时作为最年轻的参赛者,他在全球最高级别声乐比赛之一的英国BBC卡迪夫世界歌唱家大赛中获得唯一金奖;同年,他还获得德国柏林莱茵斯堡歌剧比赛第一名和意大利维罗纳《奥菲欧》歌剧比赛第一名;24岁在英国伦敦获得了2008年Borletti-Buitoni-Trust艺术家大奖;2010年,26岁的沈洋在俄罗斯圣彼得堡获得“万宝龙马林斯基剧院白夜音乐节新声音大奖”,并由俄罗斯著名指挥家瓦列里・捷吉耶夫亲自颁奖。
而就是这样一位高高大大的北方男儿,在音乐会开演前的媒体推介会上竟然几度落泪,真性情的流露让现场的记者们都唏嘘不已。原来,2011年,沈洋就曾经在上海大剧院举办了一场特殊的独唱音乐会,当时的主题是“重现1919年至1942年间中国音乐家创作的经典曲目”,担任钢琴伴奏的是著名音乐学者、上海音乐学院前院长杨立青教授。当年的杨教授的钢琴低调优雅,闪耀着古典的奢华色泽;而沈洋的歌喉低沉有力,意境幽微深远;一老一少,两人的忘年合作洵为美谈。尽管有些评论认为以杨教授的身份地位,担任伴奏是“屈尊”,杨老师本人却将音乐会视为一个很有意义的事件,“我们确实应该向这段历史和那些带给我们灵魂慰藉的音乐家们致敬。如果你要还原它,必须要一流的歌唱家,而且是热爱这些音乐作品的人。而沈洋正是这么一个人选,有很好的艺术修养,很好的技术,他来做这个事是最合适的。”然而,音乐会结束的两年后,2013年6月10日,杨教授不幸因病去世。
正是感怀于这样的一份知遇之恩,如今在同一个大剧院里再度看到当年音乐会的画面,曾蒙杨教授亲炙的沈洋才会一时不能自持,落泪现场:“我和杨立青先生的这场音乐会,只会存在于历史中,不能再复制了。即便以后邀请到更大腕的音乐家也不一样了,因为他已经不在了。既为之遗憾,也为我和杨先生曾经的这段缘分经历,感到庆幸。”是的,发之于情,述之以义,我真的很少见到这样有情有义又有血有肉的年轻艺术家。而音乐会开场之前,沈洋又一次表露心迹:“有时候我们在乎了太多无关紧要的事情,忘记了音乐高于一切的最初理想。今天太多的音乐脱离根基,而像纪念黄自这样的音乐会,是为了把根基重新建立起来。这不是一种宣传,而是一种追问。不是问先人,而是问自己。”想来,也只有这位“大块头有大智慧”的年轻人,才能仅凭着一架黑钢琴,两套黑礼服,和三个各司钢琴伴奏、女高音和男高音的“好朋友”,就hold住了一整场没有任何舞美、华服甚至没有麦克风的舞台吧――舞台虽然是空的,他却用有思想的音乐装满了观众的心。
可以说,黄自被载入史册,提到最多的成就是他创作了中国的第一部交响曲《怀旧》。而这一场致敬音乐会上虽然没有乐团奏《怀旧》,却是一场实实在在的“怀旧”:近30首老歌,5位中国音乐奠基人,以独唱、重唱、合唱形式一一呈现。男低音的浑厚,女高音的高亢,童声的空灵纯净,为音乐会赋予了不同的质地和色彩。特别值得一提的是童声合唱,那些“记得当时年纪小,我爱谈天你爱笑。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风在树梢鸟在叫。不知怎么睡着了,梦里花落知多少。”(《本事》)“去年我回去,你们刚穿新棉袄,今年我来看你们,你们变胖又变高。你们可记得,池里荷花变莲蓬。花少不愁没颜色,我把树叶都染红。”(《西风的歌》)如此清新向上的歌谣,让人不仅感慨如此朗朗上口的旋律,如果我们能够把这些黄自的作品重新编进小学、幼儿园的音乐教材,那该是多好的一种文化传承方式啊。对此,沈洋深以为然:“虽然与音乐会的其他嘉宾朋友们――指挥家张亮,女高音何凯丽,童声高音刘相比,上海‘好小囡’童声合唱团的孩子们还非常业余,但他们在舞台上的存在却最有意义,因为黄自先生最大的成就就是音乐启蒙,而孩子们正是我们民族音乐的未来――当他们成年以后,甚至老年以后,想起曾经在上海大剧院的舞台上唱过黄自先生的歌,相信这对他们的人生都是一种馈赠。”
在沈洋看来,黄自先生在近代中国音乐史上的重要性是无人能敌的,“所以这场纪念音乐会的主题就是《一代宗师》。”沈洋说起黄自来如数家珍,“他1924年赴美学习,1929年学成毕业后回国任教,翌年,应上海国立音专(上海音乐学院前身)校长萧友梅之邀请赴任教务主任和教授。1938年,黄自因病在上海逝世,年仅34岁。在他生命的最后几年,面对日本对中国的疯狂侵略,面对国家时局的动荡不定,即便如此,他仍旧为中国培养出了第一代自己系统培养的作曲家和音乐家,其中包括贺绿汀、陈田鹤、刘雪庵和江定仙等,而他们奠定了中国近代音乐教育的基石,成为了不可磨灭的中流砥柱――可以毫不保留的讲,黄自先生是我国今日一切音乐事业之开端。”而这样伟大的一个巨匠如今却鲜少被人想起,甚至作为一名杰出的教育家,有些学音乐的年轻人却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字和作品。这让沈洋感到可悲,但更激起了他的责任感――文献中有再翔实的记载都是“死”的,那些乐谱无论得到多少学术界的肯定和珍视,若只躺在博物馆里成为瞻仰的对象,都算不得对先人的尊重。“唯有音乐能够穿越时空,突破界限,连接起不同时代的人精神上的共鸣。还有比这更好的方式吗?亲身听上一听那一段正被遗忘的历史,是怎样的在传唱中又再一次具体、真切地鲜活了起来。”
记者:能谈谈你选择“黄自”的理由么?
沈洋:提到黄自先生,很多人会有些许印象,或许听过他作曲的《踏雪寻梅》和《花非花》,但对于他的教育家身份,绝大多数人都并不知情。今天即使在上海也有很多人认为,先生的作品只是学院派作曲家在民国时的歌,并不具备上海老歌的时代特征――甚至比之百乐门的舞厅音乐尚且不如。那么在这个时代,黄自和他的音乐又有什么价值呢?这就是我办这场纪念音乐会的初衷。
记者:在你生日这天的这场纪念黄自先生的音乐会开场前,你在微信的朋友圈里写下这样一组词――“昨日,过去。今日,生日。明日,责任。”能给我们扩扩句么?
沈洋:对国人而言,如今的音乐早从100年前的懵懂之中脱离,除了成为生活的必需品之一,也是最习以为常和易于消费的艺术形式。而这一切都是从哪里来的呢?如果有人在思考这个问题的话,那他就不可忽视那近百年前的中国音乐的发展,不可忽视黄自。无可否认,今日的所谓主流音乐是以西方文明所主导的,无论是传播还是固有模式。在平衡中国文化自身和西方近代文明影响上,事实上今日我们做的并不如人意。在近百年前,我们的先辈把音乐作为美育教育引入中国之时,他们的理念就早已存在,只是今天我们仍旧努力着达到那个高度。
所以我把那12个字写在3月20日我的“向黄自致敬音乐会”之前,是因我深感此次音乐会或许是我生命和事业的分水岭。正所谓我之生命,乃非本人所给予。国之安危,亦非一人能为之。今日音乐事业之辉煌,绝非一人之功绩,勿忽略前辈开创之先河。
记者:作为纽约大都会歌剧院签约的最年轻的华人歌唱家,你的梦想有多远?
沈洋:我的梦想真的有点远,但我一直希望那一天能够到来。我希望,有一天,美国或者西方的著名歌唱家能够主动选择中国歌曲来演唱,用中文演唱,唱出中国歌的美丽,唱出中文之美――现在他们来中国一般都是出于表示友好或者被要求加演中国歌曲,但我们不仅仅需要别人来看我们文化的热闹,而是应该让他们体会到中国音乐作品的美好,然后像愿意演绎德、法、意、俄作品一样,因为被它们的魅力所折服,而自愿选择中文来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