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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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季节，空气中漂浮着阳光的声音。天空是清澈而幼稚的蓝。云朵上开着大朵大朵的花，在地上落下一大片一大片的寂寞。

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

我和媛子躲在厚厚的堆得很高很高的书本后面，听着MP3，各自翻看着各种各样的书。高中的生活让我彻底地安静下来，安静走路安静念书然后安静倒下。生活开始变得井然而踏实，再也不会有放肆的借口，只有一条既定的轨迹。

拉出书包，从抽屉里哗啦哗啦地掉出一大叠厚厚的字条，满地都是。捡起地上散乱的字条，有种熟悉的味道。是泱的字迹，熟悉而陌生。

很久很久以前，在那些草长莺飞的日子里，泱常常带着我爬到操场一旁很陈旧的架子上，两个女孩，坐在高高的架子边缘，快乐地晃动小腿，听着MP3，讲述那些曾经美丽的故事，或动人，或忧伤。我和泱都独立坚强，实际上却脆弱得经不起任何的打击，所以我们总是把对方的手握得很紧，相互陪伴。我们都是害怕寂寞的孩子。

而我们又都是倔强的孩子。因为脆弱，我们将自己紧紧包；因为倔强，我们谁都不愿先褪去厚厚的外衣。依旧是个午后，我和泱吵了一架。原因淡忘了，只记得泱当时拂袖离去。云依旧在飘，鸽子依旧在飞，天空的罅隙回荡着阳光破碎的声音，心里对于友情的信仰也随之轰然倒塌。

此时的天气热得让人无法呼吸。我终于知道春天已经离去了，至少那个用淡淡阳光轻轻的风儿满载我和泱一串串快乐足迹的季节已经过去了。

其实我们都没有错，只是我们都太固执，太保护对方，却在不经意间伤害了对方。

我把字条一张一张地叠好，整齐地放在书包里。至少春天曾来过，那些花儿也曾开过，这就足以安慰自己了。以后每个这样的季节，我都依然可以闻到那时的气，一丝丝就从脸庞滑过，真实而又梦幻。

每天在学校和家之间往返，穿过熙熙攘攘的大街小巷，这样的生活我开始厌倦。抱着厚厚的书本，穿过长长的走廊，穿过林立的教学楼。看着高三教学楼前的那块高考倒记时牌上的数字越来越小，心也跟着莫名的紧张，感觉自己就是要毕业的高三学生。我告诉嫒子我的感受时，媛子摸着我的额头说我只是郁闷，因为高一生活就要结束了。

离期末考试只有一个星期了，翻开课本，脑子几乎是一片空白，还要跟着老师的进度学习高二的知识。我突然害怕了，拼命地学，开始习惯把自己的大脑麻痹在咖啡的浓香里，手中用来写信的笔渐渐短了，秃了，干涩的笔在草稿纸上画下美术作业一样的几何图形和函数图像，一遍一遍地验算，一遍一遍地列出方程写答案，用台灯下熬得发红的眼睛，去注视窗外健康的绿色，然后，神经质地流泪。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伤感，我只是忍不住地想要流泪。我只怕，在N多个飞快耗掉油笔芯的日夜后，我会连流泪也忘记。看着镜子里自己一天一天变大的眼袋时，我开始哀伤地想着自己是不是已经老了，不然为什么会对身边匆匆流逝的时间变得吝啬？

可是我却又会浪费时间变得给朋友们打电话。把微薄的零用钱全部支付给一通一通冗长的电话。这是我压抑的日子里保留下的惟一的奢侈。有时候我们会一直说话直到第二天的凌晨，然后挂掉电话继续做题。听到他们的声音，我相信我感觉到了温暖。虽然夜深的时候手脚冰凉，甚至有些麻痹，但是维很清晰，灵魂已在身外壳，外更地游走。

上午的时候通常会有很好的阳光射进窗户。在阳光底下我常常会感觉到强烈的困乏和眩晕。不过我已经习惯了这样一种歇斯底里的疲惫。

物理课上我翻看郭敬明的新书。“青春是一道明媚的忧伤。”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竟有一闪而过的感动，很微妙的那种。于是我脑中想起了那个只有半边脸沐浴着阳光的男孩孤单地走在空旷的大街上的情景。他的脸上是平和的微笑，他享受孤独，又害怕孤独，在他的身上满是我们自己的影子。

我告诉嫒子说从2004年冬天到现在，我的生活总是节外生枝，就像是本该平和的曲子因突然冒出了几个突兀的音符而改变了旋律。

他离开的时候已是春末夏初，天空是阳光明媚，一直下雨的却是我的心情。我安静地站着，看着我喜欢的男孩走出我的视线。我离地平线不远的地方盯着他留下的一丝痕迹。直到眼睛生痛。

我想，也许伤心是成长中必须的经历，它会让人变得坚强。

一直在两个月后，心里那淅淅沥沥的东西才凝固住。

我疯狂地读书，课本、小说、杂志、漫画，凡是能让我投入、吸引我的东西，我都要拿过来，让它们占领我所有的思维空间。看完了书，就开始自己写，写一些别人看不懂，有时候就连自己也看不懂的文字，我在那些诡异的文字里或笑或哭。全是别人的故事，但又好像在说自己。

放假了，当我翻箱倒柜地找出以前的磁带，带上耳机时，听到的却是“嗤嗤”的声音，就像时间从四面八方拉扯梦想的声音。姐姐说磁带放久了就会发潮。那一刻，我差点流出眼泪――原来青春也会发潮。

我喜欢莫文蔚的歌，她的歌没有太多的背景音乐，就像一个孤独的女人在灰色的布景下边走边唱，留下一排深深浅浅的脚印，就像铿锵玫瑰开过的痕迹。沉迷在这样的音乐中，我会觉得思想也像花瓣一样在冰凉的水中舒展。

十六岁的最后一天，收到了成绩单，比估计的要好，回头看看那些年少疯狂的日子，我终于泪如雨下。痛苦过、挣扎过、失望过、绝望过，这一切过去之后，再若无其事地继续生活。我终究是长大了，就在时间流淌的瞬间。我不再追求那些不羁的生活，不再做一个叛逆的孩子了。因为我十七岁了。我学会了体谅，学会了宽容。也许这就是成长的蜕变。

十七岁，我写下了这段文字。

十七岁，我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