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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号特别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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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那是一个夜已经很深的晚上。我乘坐的航班到达圣地亚哥时已是午夜时分了。而当我开着汽车回到家里爬上床准备睡觉的时候,就已经将近凌晨二点了。第二天早上,当我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仍然觉得头脑昏昏沉沉的,双眼难以睁开,我知道,我的时差还没有从东部时间调整过来。但是,尽管如此,我仍旧必须得早早地起床,因为我要在九点钟召开的一个全国规模的大会上第一个出场发言。

总之一句话,我必须尽快恢复精力。“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沐着清晨的阳光,吃上一顿丰盛的早餐。”我果断地想道。于是,我连忙冲了个淋浴,然后穿戴整齐,收拾好公文包和文件,就匆匆地向卡洛斯和安妮饭店走去。这是一家颇受食客欢迎的饭店,它位于加利福尼亚州海边小镇德尔马的中心地带,带有独特的西班牙殖民时期的风格,是一个幽静的理想去处。

在靠近饭店的停车场里,车辆拥挤不堪,想找一个停车位真是太难了。坐在车子里,我耐心地等待着有人能够腾出车位。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走,终于,我正在等待的那辆车腾出了车位,但是,还没等我驱车泊进去,一个男人已经粗鲁地把车开了进去。我只好无奈地看了看那个人,强压着心头的怒火,默默地把车开走,去寻找别的停车位。

最后,好不容易才等到了一个车位。我停好车,走进饭店,找了一张桌子坐了下来,然后对女服务员说:“给我来一份牛排和煎蛋,再来一大杯橙汁。”

“哦,实在对不起,”她道歉说,“我们的二号特别餐已经卖完了。我们所能供应的最后一块牛排刚刚也卖完了。不过,我们还有……”

闻听此言,我不禁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恰在这时,卡洛斯和安妮饭店的店主卡洛斯先生正从饭店的厨房出来,向我所就坐的室外就餐处走来。不知道是我那一声无奈的叹息声引起了卡洛斯先生的注意还是他那警惕的目光瞥见了我那失望的表情,他立即转过身来,面带微笑地走到我们的旁边,双手插在口袋里,专心认真地聆听着我们的交谈。

“哦,我并不是非要牛排和煎蛋不可,”我抱怨道,“但是,你知道人有时候就是那么奇怪,就是非想吃牛排和煎蛋。”

见我有些不满,这位年轻可爱的女服务员先是微笑着,然后就笑出了声。“是的,”她坦白道,“我也是!那,这样吧,您不如尝尝我们这儿的十四号特别餐,卡洛斯和安妮饭店里非常有名的饼干和肉汤。或者,您还可以尝尝我们这儿的十号特别餐,这是一种配以辣味沙司和西红柿的煎蛋,经常和煎玉米圆饼配在一起吃。对于那些每天不得不早早起床、而且累得精疲力尽却又不得不工作的人来说,这两种套餐真的很受欢迎!”

“哦,真的没有牛排和煎蛋?”我仍旧不死心,不相信地继续追问道。

卡洛斯认真地观察了我好一会儿。从他那温和且又充满了关怀的目光中,我似乎看出了他那要为我的问题找到一个最佳解决方案的决心。少顷,他那长满了浓密的花白胡子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哦,你知道,”他说道,“我想我刚才确实看到后面还有一块牛排。”

“哦,看来我的运气还真不错!”我一边想道,一边迫不及待地声明道,“喔,那可真是太棒了!不过,你知道吗,我现在也不敢确信我是否是真的想要这块早餐牛排。你们也许不知道,我所要的早餐牛排是什么样的。我要的是那种两英寸厚,软嫩的,而且是全瘦肉,做成三分熟的。那才是我真正想要的早餐牛排。”在我说出最初的几个字的时候,我发现,是怀有一种梦想,一种希望,充满着热情,但是,说到最后,却竟然变成了带有绝望的色彩,我所说的话归结起来其实只是对他厨房里剩下的那最后一块早餐牛排说了一个“不”字。

“不必担心,”卡洛斯一边整理着系在他那件格子花呢衬衫领口处的青绿色波洛领带,并且向上提了提那条粗斜纹棉布的裤子,一边向我保证道。然后,他把那顶宽边牛仔帽向一边倾斜了一些,并且说道,“我这儿正好有一份医生点的早餐。”说完,他便转过身向厨房走去,那仿佛像驼鸟的脚一样的靴子踩在西班牙地砖上,发出“滴嗒滴嗒”的声音。

这时,那位年轻的女服务员也向我眨了一下眼,会意似地冲我微笑道:“卡洛斯又变成原来的卡洛斯了!”

可是,那一刻,我已经听得糊里糊涂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其实,卡洛斯根本就不在厨房里。当我坐在那里喝着果汁的时候,我瞥见卡洛斯从饭店的偏门溜了出去。只见他两只手插在口袋里,迈着轻快的脚步穿过街道,走进附近的一家食品杂货店。几分钟之后,他手里拿着一袋东西从店里走了出来。在他返回饭店的途中,他首先遇到了正前往办公室上班的本地律师詹妮・霍金斯,于是便放慢脚步和她寒暄了几句;接着,又遇到了科德威尔银行的分行营业主任、本地商会会长汤姆・瑞奇,并且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最后,又遇到了正匆匆赶往办公室的以前当过市长的房地产开发商汤姆・皮尔森,微笑着和他互致问候。尽管他正急匆匆地赶回饭店,但是,他还是稍事停顿,和他们每一个人都热情地打招呼。甚至就在他走进饭店之前,他还最后一次停下来帮助隔壁大地之歌书店的老板安妮・玛莉从她的钥匙环里找出钥匙打开店门,因为,当时她手里抱着许多书,根本腾不出手来开门。

他刚一回到饭店,就离开了。几分钟之后,我的女服务员就端着一个盘子走出了厨房,盘子里放着一块两英寸厚,软嫩的早餐牛排!

就在那件事过去几个星期之后,我才得知卡洛斯和他的妻子安妮早在三个星期之前也就是在他给我做二号特别餐的那天早晨就已经将他们的饭店给卖掉了。卡洛斯和安妮已经悄然地退休了,如今,正准备着迁居到新墨西哥州的圣达菲。听到这个消息,我才明白那天早上卡洛斯为了我的二号特别餐不惜费尽周折,并非因为那是一笔“很赚钱的买卖”,也不是因为我们原来曾经一起在商会共过事。他这么做是因为二号特别餐代表了他的处事原则。

其实,在我看来,卡洛斯的二号特别餐已经不仅仅只是菜单上的一个选择了,它似乎包含了更多、更深层次的内涵。对于我们每一个人来说,在人生的旅程中,我们都是同路人。即使,我们总是忙于生活,忙于做各自的事情,但是,我们对忍耐、对宽容、对谦恭、对仁慈的需求却是完全一致的。卡洛斯的行为提醒我们,仁慈的举动不应该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而应该是我们的为人准则。

正是因为那天早上,卡洛斯费尽周折满足了我的需求,使我如愿以偿地吃到了心仪的早餐,而且,他的举动还减轻了我的疲劳,甚至还冲淡了那个男人抢占我的停车位所带给我的烦恼。但是,这件事所带给我的教益还远远不止这些。它还提醒我,我所住的这个世界不仅仅是只有为了自己停车方便而不惜抢占他人车位的人,还有许多为了帮助别人而不惜牺牲自己利益的人。就在昨天,当我站在食品杂货店的收银台前排队等待交款的时候,我看到一个女人站在我的前面。只见她一手抱着一个哭闹不停的婴儿,另一只手正不停地从一辆车里把选购好的商品拿出来。看到我急匆匆的样子,她不禁停下来问我愿不愿意排到她前面去。还有,有一次邮局就快要下班了,而我却正好有急事要去办,一位经理却破例为我办理了业务;还有,有一次,由于百货公司将一件商品贴错了标签,而当我把它退还商店的时候,因为给我带来了诸多不便,所以,我喋喋不休地冲着百货公司的客服人员表达我的失望之情,言辞之间甚至还带着极大的怨气,但是,百货公司的客服人员还是耐心、认真地听着……

它还提醒我们,我们大家都生活在一个人与人之间要互相帮助的世界,这样,我们才可以做更多的事情。它激励着我们把我们对朋友、对亲人的爱延伸到那些与我们同路的其他人身上,它还激励着我们变得更加仁慈善良和热情周到,尽管有的人可能并非如此。

[美]贝蒂・B・扬斯/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