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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煜:绝代才子,薄命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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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煜(937―978),五代十国时南唐国君,字重光,初名从嘉,号钟隐、莲峰居士,于宋建隆二年(961)继位,史称李后主。开宝八年(975),国破降宋,李煜被俘至汴京,封为右千牛卫上将军、违命侯,后被宋太宗毒死。李煜精书法,善绘画,通音律,诗与文均有一定造诣,尤以词的成就最高,被称为“千古词帝”。

悲恸: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

樱桃落尽春归去,蝶翻轻粉双飞。子规啼月小楼西,玉钩罗幕,惆怅暮烟垂。

别巷寂寥人散后,望残烟草低迷……

李煜边赏歌舞边填新词,写到此处。思路凝滞,眉头紧锁。

“陛下,陛下。城破了……”宫娥倏地停下歌舞,一片惊呼、尖叫,侍卫们四处奔走,杀喊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李煜饮尽杯中的残酒,说,“继续奏乐,不许停止!朕的《临江仙》还没写完……”他终于无法再继续写下去,他烦躁起来,仰天长叹,掩面而泣。这一天正是开宝八年(975)十一月二十六日。

二十七日清晨。南唐后主李煜召集近臣亲眷。齐聚宫门,自捧玉玺。肉袒出降。之后,他踽踽独行,去向宗庙里的列祖列宗辞别,他不敢仰头望祖父、父亲的眼睛,匆匆磕头后。就仓皇逃离。在被押解去开封的路上,他填了一首《破阵子》: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

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

《破阵子》为唐代教坊名曲,据说是时为秦王的李世民所制,演奏此曲仅舞者就要两千人之众,都“身画衣甲,手执旗旆”。一向温婉的李煜,竟填了首富有杀伐之音的《破阵子》!回头看看这大好河山吧。那风阁龙楼,依然巍峨,耸人霄汉;江南烟雨中的奇花异草。开得正好,不知人间愁苦为何物。这如域江山,何曾见识过铁蹄践踏?四十年来的深宫岁月,故国山河,温软繁华,纷纷乱乱闪过双眸,只是泪眼早已朦,再也看不分明。而此时。教坊正奏响催人断肠的离别曲。为何眼前竟只有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宫娥。那些在朝堂上高谈阔论救国大计的文臣呢。那些自诩为英雄盖世驰骋疆场的武将呢,此刻他们在哪里?唉。从此江南的烟雨画图、故国的锦绣山川,都将是今生今世再电无法相见的旧梦了,都将成为内心永不愈合的伤口!

那一日,城破国亡;那一日,从天堂堕入地狱。这是李煜真正撕开自己,看清命运的时刻。39岁,成为了人生的分水岭,李煜不再是一国之主,从此只是一介文士;华美霞衣已卸下。只剩素颜人生。

追忆:风箫吹断水云闲,重按霓裳歌遍彻

浪花有意千重雪,桃李无言一队春。一壶酒,一竿纶,世上如侬有几人?

――《渔父》

一棹春风一叶舟,一纶茧缕一轻钧。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

――《渔父》

这两首《渔父》词颇有张志和《渔歌子》的情感和意境,借渔父垂钓表达自己对悠闲恬淡,乐而无忧生活的向往。他要的是自由,与他的父亲,与同时代很多人的理想追求是一样的。

他的父亲,便是写下“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的李。艺术修养极高,颇为欣赏李煜这个禀赋过人的儿子。若说家庭的熏陶,培育了他的诗心;那么,社会环境的浸染,则织就了诗心的羽翼。陆游《南唐书》里说:“方五代之际,天下分裂大乱,贤人君子,皆自引于深山大泽之间,以不仕为得。”随着封建割据政权的分崩离析,时代精神的趋向已不在马上,而在闺房;不在世间,而在山在海在心境。这种刻意追求闲雅安逸的时代氛围,与李煜那柔婉清秀的气质暗暗契合。他的内心充满超尘脱俗的幻想,对秦皇汉武的雄才大略并无丝毫羡慕。反而一心只想做文人才子,醉心于艺术的海洋。

“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一室锦绣,满园富贵,人生优美,爱情甜蜜,总让人疑心是梦,却又不是梦。粉黛佳丽,大周复小周。青春年少。你爱谈天我爱笑,真希望时间就这样停止吧。

红日已高三丈透,金妒次第添香兽,红锦地表随步皱。

佳人舞点金钗溜,酒恶时拈花蕊嗅。别殿遥闻律箫鼓奏。

――《浣溪沙》

晚妆初了明肌雪,春殿嫔娥鱼贯列。凤箫吹断水云闲,重按霓裳歌遍彻。

临风谁更飘香屑,醉拍阑干情味切。归时体放烛花红,待踏马蹄清夜月。

――《玉楼春》

鼓瑟和谐,舞袖同衣袂轻扬,歌中有乐。舞中含曲;歌舞水袖中。一曲“霓裳”赏不尽。更有“花明月黯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的痴狂热烈,亦有“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的轻佻嬉闹,人世繁华绮丽。盛景如云。不知今夕何夕。

“大小周后”,这两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为他筑起了一座躲避暴风骤雨的港湾。他们情趣相投,倾慕倾心,吟诗奏乐,论舞评词,沉浸在艺术的瀚海里,享受着幸福的生活。这里,只有富贵闲人,没有软弱君王。然而“佩声悄,晚妆残。凭谁整翠鬟?留连光景惜朱颜,黄昏独倚阑”,人生“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城破之日,渔父理想与甜蜜爱情,俱如烟云散,只留一个自己,空追忆。

无奈:人生自古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

李煜从小就与众不同。尤其是长相,他丰额骈齿,有一目是重瞳,按照相面人的说法,他有帝王之相(舜与项羽皆为重瞳)。长幼有序,本来他是没有机会做皇帝的,他有五个哥哥,其中四人早死,而太子李弘冀在毒死叔父后,不久也暴崩而亡所以李煜才被封为吴王,做了太子,成了皇位的继承人。他在无奈中被推上皇位,而这,也正是他一生悲剧的开始。

李煜继位前几年,南唐国势已走向衰落,他父亲在后大的攻势面前,最终决定将江北领土割让,这样南唐和后周便隔长江对峙。面对后劲的发展势头。南唐颓势却无力挽救。

南唐三代国主,都深得民众爱戴,国家在政治诡谲中延续了近四十年的繁华,生民得以在乱世之中休养生息,即使宋太祖大兵压境。也还能苦苦支撑一年多时间:后来李煜的死讯传回江南,百姓无不为之哀哭。

无论如何,大好河山在自己手中被葬送了。昔为人中主,今是阶下囚,李煜愁肠百结,哀痛难安,终日躲在一隅发呆,醉酒,唱歌。“人生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容易醒”,这院落,不在金陵城,亦不是金碧辉煌的宫殿,而是凄冷孤苦的囚牢。

宋太祖赵匡胤出身寒微,以一介武夫称帝。素闻李煜才名。并不过分难为他。宋太祖偶尔宴请群臣,谈笑做东,每逢此时,定会邀请李煜前来谈诗论词助兴。李煜不敢不去,去了也不敢不谈,而一旦谈开了。往往就诗论诗,沉浸其中。通常是纵横捭阖,旁征博引。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宋太祖不懂诗词。却见不得李煜如此兴高采烈神气活现,于是用丧国亡家的耻辱来刺激他,要他俯首称臣。要他受尽折磨,以表现自己的

王气与运动霸气。

宋太祖到底是一位明君,善待前朝君臣,只是有意无意地揭一揭前朝国主的伤疤来满足自己的征服欲。他还特地下过一道圣旨:每日供酒三石。给李煜浇愁。可就在李煜投降的当年秋天,他就去世了。宋太宗赵光义继位。李煜的日子骤然变得更为惨痛。

宋太宗登上龙座时。按照惯例大赦天下,李煜也由“违命侯”进封为“陇西公”,但实际待遇反而下降了,甚至酒也停供了。幸亏有江南旧臣拼命求情说:“李煜借酒度日,如不让饮酒,他怎能活下去?”宋太宗只好继续供酒,心里却很不痛快,命令亲信大臣接管和处理李煜的所有公务。就这样,李煜闭门不出了,与所有的旧臣都断绝了往来。

宋太宗即位不久,还多次将小周后宣至后宫行幸。失去了权力之后,曾经甜蜜的爱情在此刻显得多么苍白。小周后每次回来都以泪洗面,李煜悲愤欲绝:自己不仅保护不了国家,甚至连男人的自尊也丧失殆尽。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呢?宋太祖灭了南唐,宋太宗夺走爱妾小周后。李煜惶恐地面对着这个非人的世界,茫然无措。他更加疯狂地用酒麻醉自己,然后在自我麻醉中用饱含愤恨的笔墨写下幽怨的诗词。他写道:“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相见欢》),是寂寞之苦,是亡国之痛,是自责之深,还是囚禁之愁?这一份无言的寂寞,无法诉说,只好紧锁在凄清月色的淡淡冷辉里,飘零在梧桐院落的飒飒西风中。他又写道:“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乌夜啼》)人生到头来,留下的是无穷无尽的“长恨”,不可改变。亦不可抗拒。

李煜的不幸之处,就在于命运赠给了他一副无形的枷锁,让他挣扎不脱,委弃不能,终而痛苦一生――“生在帝王之家,却无帝王之志;登上国主之位,却无国主之行;身处帝王之位,却又心怀赤子之情:欲保做人尊严,却又懦弱怕死;身陷囹圄之中。却又不忌言词”。国愁家恨、旧伤新怨的侵袭,让李煜痛不欲生,此恨绵绵,永无绝期。

归去:落花流水春去也,天上人间

人生充满了转折,只是转折并不意味着转机。宋太祖驾崩,宋太宗即位时,李煜曾以为在绝望中迎来一丝光明,却不曾想。从黑暗走向更黑处。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剐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浪淘沙》

水自长流,花自飘落,春天自要离去。人生的春天也快完结。情已逝,恨常在,人生走到最后已成空。他已经预感到生命即将走向尽头。

那是在七夕,月色与往年一样宁和,这是他降宋后的第二三个生日。这一天,小周后及其他所有入宋的嫔妃宫娥们都不约自到,大家凑在一起为他祝寿,电为自己“乞巧”,并且各展所长,吹笙抚琴,歌舞助兴。大家轮流举杯向他祝酒,他强颜欢笑,一一接受,可他心里有道不尽的苦难、洗不尽的沧桑――家国破损,江山易主:荣华富贵,玉树琼枝,已然烟消云散。春花还会再开,秋月同样会再圆,年年岁岁,到底何时才是尽头呢?自己只能将所有的苦闷揉碎。独自咀嚼,悲从中来,他当下要来纸笔,一挥而就了《虞美人》: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敌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借着酒兴,他命相随的宫女抚琴歌唱,不想歌舞之声惊扰了宋太宗。沉重而缓慢的敲门声响起,来人奉命给李煜送来祝寿的美酒。这瓶御赐的美酒有毒,毒物名“牵机药”。据说毒发之时,中毒者极度痛苦。

宋太宗没有他哥哥宋太祖的大度,听到《虞美人》这怀念故国的曲调怒火万丈。尤其“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的句子让他不安,他恼恨李煜念念不忘故国,不允许李煜作为一个降虏还要念及所谓的“故国”。如今的国土,已改姓赵了,他料想,李煜终日所存的反叛之心,在此刻表露无疑了。于是夜半赐酒:只有这一杯鸩酒,才能换得他的长夜安眠。

只要喝下这杯酒,李煜就能结束自己痛苦的人生了。他面含微笑,凄冷而决绝,仿佛不再对今生流连,端起酒,仰起头,一饮而尽。据说他的死状极为痛苦,剧烈的腹痛让他的身体弯曲。头不由自主触碰到自己的脚尖。终于,他颓然倒地。身体定格成弓型,无声无息地走了。他对痛苦摆手,从中解脱,再也看不到人世间的悲凉了。他走了,微笑着离去了。那释怀的一笑,平静,安适,没有一丝浮躁,宛似一潭清泉,水波不兴,静影沉壁。

花好月圆的七夕节,李煜挥手告别了自己42年的人生。他在自己的出生之日死去,也许是命运的巧合,又或许只有这个牛郎织女相聚的日子才可以将他一生的波澜完美地诠释。孤独的烛光洒遍了凄冷的院落。无限的哀思在这个喧嚣的日子里绵延。

在宋两年多的囚徒生活。李煜是在泪雨与哀愁中度过的;身被囚。心却囚不住,喝下的苦酒与心底的泪水一齐化作词句汹涌而出,他的文学才华得到了淋漓尽致的释放。李煜的可贵正在于从不矫揉造作,从不掩饰自己的悲伤与思旧情怀:正是怀念故国的情绪,正是不掩饰自己的那一颗真心,让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幸运:绝代才子真绝代,薄命君王不薄命

后人有言评论李煜道:做个才子真绝代。可怜薄命做君王。时序更迭,光阴荏苒,作为皇帝的李煜死了,那个毒死他的王朝也早已死去了,但作为文人的李煜却成为了文学星空中一颗不灭的星星。同一个他,与风流烂漫的艺术世界长存。不幸亡了国家。他却有幸成了词宗。

《人间词话》说:“(李煜)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是后主为人君所短处,亦即为词人所长处。故后主之词,天真之词也。”李煜虽然身在后宫,却保持了率真的赤子之心;虽然让他丧命的亦是那份率真,却也让他的词情真意浓。不管做不做帝王,他都是写诗填词的高手。他爱词,视词如生命,城破当日,没有填完的《I临江仙》后来也补上了结束的三句:“炉香闲袅凤凰儿,空持罗带,回首恨依依”。

李煜早期的词无不充满了脂粉气,温婉柔弱,缠绵悱侧,浓郁香艳。“云鬓乱,晚妆残,带恨眉儿远岫攒。斜托香腮春笋嫩,为谁和泪倚阑干”(《捣练子》),“香雾薄,透重幕,惆怅谢家池阁。红烛背,绣帏垂,梦长君不知”(《更漏子》),“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菩萨蛮》)。

到了后期,李煜的词渐渐脱去了浓丽色彩与脂粉气息。素颜明净,清水洗尘,胸中的真情自然流露。“江南江北旧家乡。三十年来梦一场”(《渡中江望石城泣下》),“故国梦重归,觉来双泪垂”(《子夜歌》),“多少恨,昨夜梦魂中”(《望江南》),“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乌夜啼》),现实是痛的,梦也是痛的,日日夜夜,灵魂无一刻安宁。这些词句往往是发自肺腑的哭喊呼号,真情不可遏抑。

在生命最后的岁月里,李煜的词极少用典,绝不晦涩,摒弃文采,丽质本真,明净清丽,用语浑然天成,没有丝毫雕琢的痕迹。似飘着花瓣的潺潺小溪,清澈见底,幽静雅致,而又满蕴着哀伤。纳兰性德说:“花间之词,如古玉器。贵重而不适用,宋词适用而少质重,李后主兼有其美,饶烟水迷离之致。”

诗歌是汉语言魅力的最高体现,历代成就高的诗词都是将情感与艺术手法融于一炉的,李煜的词更是将两者无形地融合在一起。看似口语。饱含的却是一般人难以经历的、也难以体会到的感情。可以说,李煜的词达到了很高的境界,为两宋词的发展开拓了新天地。

法国作家缪塞曾说:“最美的诗歌是最绝望的诗歌,有些不朽的篇章是纯粹的眼泪。”王国维也说得好:“后主之词。真所谓以血书者。”李煜的词悲喜皆出天性,字字句句真情,未经天上人间的大起大落,如何成就词中珠玉万千粒?在痛苦中绽放的花朵总是触目惊心,“命运让李煜失去尊严,失去皇冠,失去国土,却在词的世界中把全部还给了他:在现实世界里让他流泪,流血,付出生命,却又把这些铸成一座千年丰碑。让千年后的我们仰望。赞叹”。

李煜如果可以自己选择,他一定也愿生生世世不在帝王家,他一定会选择做一个山野中林泉下的自由隐士,而不是一个担负家国社稷的孱弱君王。但是。如果那样的话,世界上或许会多一个长命并且平淡的李煜。却会少一位无人匹敌的“词中之帝”李后主。

正是“国家不幸诗家幸,话到沧桑语始工”,李煜生于乱世,死于乱世。乱世过后,一切都付于湮灭,而无法被湮灭的是李煜,以及他的词。这绝世美词凝聚了词人的似水年华与万古愁绪,穿越岁月千年的烟尘。如清水芙蓉。虽未加修饰,依然倾国倾城。南唐后主李煜早已死去,词中之帝李煜。却得以永生;绝代才子真绝代。薄命君王不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