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爸爸 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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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见爸是在重庆的盛夏，而此刻的窗外已是一片寒寂。仔细想来，我们已有一个秋季没见了。以前有距离的借口，而今同在一城，仍有比鸿沟更大的距离无法跨过。

印象里上一次见面，是陪爸爸过生日。那天，他兀自喝着啤酒，我们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吃了些不咸不淡的菜，许诺了些毫无意义的事。然后就是沉默――夏日里黏稠恼人的沉默。沉默似狙击――谁先探头谁就会被击毙，看他第三次摆弄空调遥控板，我站起来，低头整理着包：“我要走了。”他也跟着站起来，比我高许多，距离我很遥远。他径直走到门边穿鞋：“我送你。”几乎是同一时间，我拒绝了，他没有强求。

我站在门外，从他手里接过一袋垃圾，年近五十的单身汉生活确实有些邋遢。其间，我们没有一句交谈，或者这也是一种默契。我的父亲，确实善良至诚，却也固执与强硬，从来不善表达。他站在门后，眼神里或有些希冀――可我最终没有同意他送我。这么久了，我一直在后悔，如果那天我说“那你送我吧”，我们是否会比现在更亲近？至少不会有遗憾罢。

拎着垃圾，快到楼底时，听见了关门声，一直在倒计时的炸弹在心里引爆了。我下意识地扶住楼梯，绿色的锈混着夏日里少有的凉一齐从手上蔓延至心里，关门声一直在脑海里轰轰地回响。不敢往上看，我害怕空无一人。其实，在我拒绝爸爸送我的同时，却又渴望他能看我离开。迈着拖沓的步子走到底楼最后一阶，我忍不住抬头，目光直逼顶层，却没有想要看到的影子。

快步走出去，突如其来的热气扑向我，蒸发了刚溢出的眼泪。刚才那重重的一击让我有些缓不过神来。穿过马路，这个角度刚好对着阳台，却懦弱得不敢抬头，我害怕面对紧闭的窗户。我猜测他或是在喝剩下的啤酒，或是在看电视，或是在整理餐桌，但我不敢想他站在窗边。想了很多种结果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后，抬头，在一片绿叶中我看到了他。他正在东张西望，像归来的鸟在林间搜寻它的巢中雏儿。

晃眼的阳光下，他显得苍老，苍老得让我心疼，那一刻所有的情绪都释怀了。我原谅了曾无意伤害过的我的父亲，亦希望他能原谅少不更事的我。原谅我们的固执，原谅我们的不善言辞，原谅我们没做好父女该做的事。

所有的恨、怨、不解都随夏日的暮色一齐消沉。

只剩下想念，想念那个寻找我的身影。

爸，我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