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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驴之父”冯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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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岁时,冯刚就跟父母告别繁华的大上海,来到遥远的新疆支边。30年后,他的“第二人生”像沙漠玫瑰一样花开四野,芬芳难收,为他赢来了巨大的成功和声誉。

2001年,也许是冯刚人生中最风光、辉煌的一年了:2月28日,国家环保总局授予他“全国环境保护杰出贡献者”荣誉称号;4月22日,“中国环境新闻工作者协会”和香港《地球之友》杂志社授予他“地球奖”;4月28日,冯刚应邀进京,在北京动物园科普馆举办了他的野生动物摄影展,引起巨大轰动。他还应邀赴北京大学、中国人民大学、北京林业大学等高校做野生动物专题演讲,场场爆满;7月,冯刚在“中国濒危动物保护中心”、北京《自然之友》、《中国野生动物》杂志社的支持下,进行了为期40天的“新疆野生动物保护宣传摄影展汽车万里行”,所到之处刮起一场又一场热烈的“冯刚旋风”。

在南京中山陵区,管理局局长特批冯刚进入中山陵举行展览;在上海动物园,冯刚宣传展板上的动物比笼子里活的动物更吸引人;在广州,当记者问冯刚最想说什么时,冯刚说:“早就听说广东人什么都敢吃,天上飞的只有飞机不吃,地上带腿的只有桌子不吃,所以特别希望广东的朋友们嘴下留情,不食野味。”

2002年,冯刚获中华环境保护基金会的“中华环境奖”。2004年,冯刚获国家林业局“梁希林业宣传突出贡献奖”。

2006年夏秋之季,冯刚应上海绿洲野生动物保护交流中心之邀,回到上海开展了系列活动:8月12日,在台商购房节上,他举办了回家乡的首次“冯刚野生动物摄影展”,轰动一时;8月18日晚上,他在同济大学举办了“新疆的野生动物与保护”的主题讲座,受到热烈欢迎;9月20日下午,他在上海市二初级中学做了“超越自我,必定成功”的报告,博得阵阵掌声……

2007年夏,“冯刚新疆野生动物摄影展”在浙江长兴举办,冯刚还为长兴高级中学的师生做了一场精彩的报告,这是他作客上海《文汇报》的系列活动之一。

年届六旬的冯刚,退休前系新疆乌鲁木齐市第六中学的高级英语教师。也许有人要问:那些生息繁衍于大自然的野生动物,跟一个生活在大都市的中学英语教师有何干系?冯刚为什么会对野生动物产生这么强烈的兴趣和深深爱恋呢?

“我这辈子就跟野驴有缘……”

中央电视台的《动物世界》,是冯刚最喜欢看的。然而,有块“心病”始终郁结在他的胸口:“为什么《动物世界》中的节目,几乎都出自老外之手?为什么咱们中国人就不太关心野生动物?为什么野生动物灭绝了或濒于灭绝,竟没给这个世界留下最后的形象?”在屡屡考问的同时,他又发现所有画面都是外国人拍的,国内画册大多拍摄的是动物园失去了野性的动物。于是,他就产生了一个大胆的设想:我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去拍摄野生动物呢?

“坐着谈,何如起来行?”伟人年轻时的名句,使当时已46岁的冯刚禁不住激情澎湃!他带着自己唯一的美能达X-700相机和借来的长焦、广角镜头,与朋友驱车,首次出征距乌鲁木齐约360公里的卡拉麦里荒漠,寻找拍摄他梦寐以求的蒙古野驴。这是1995年7月21日,一个阳光灿烂却也酷暑难耐的日子。

卡拉麦里,地处古老的准噶尔盆地腹部,是我国第二大野生动物自然保护区。第一次到这么荒远的地方拍摄野生动物,冯刚就像年轻时第一次约会女友那样兴奋和激动。他按捺不住咚咚的心跳,张大双眼,紧张地注视着车窗外一片落寞的荒漠戈壁,渴望辽远的地平线上突然出现魂牵梦绕的奇观。

“看!野驴!”开车的老马突然兴奋地大叫道:“向保证。那是野驴!”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停车!”冯刚大喊一声,等不及车停稳,他就跳下去,猫腰绕着山包左拐右拐,寻找角度远距离拍摄。他怕距离太近,惊散了那群“可爱的大自然的骄子”。冯刚边走边拍,不知不觉过去了三小时。

冯刚意犹未尽,继续寻找目标。下午三四点钟,又发现一群野驴。这群野驴起初没有发现他们,显得祥和悠闲,有的站立,有的打滚,还有小驴在香甜地吃着母乳……“好一个世外伊甸园!”冯刚赶紧拿着相机,让老马拎一台小型摄像机,兵分两路,在距驴群1000米外向驴群包抄过去,边靠近边拍摄。突然,随着一阵“哦昂――哦昂――”洪亮的鸣叫声,一头公驴冲出驴群,向他们飞快地冲过来。

这是一头多么膘肥体壮威风凛凛的野公驴啊!它浑身毛发油亮,形体高大匀称,四肢健美丰硕,两耳直竖,昂首挺胸,目光炯炯,充满了警觉、刚烈与自信。从镜头中,冯刚第一次看到这么威武健硕的野驴,一时被它张扬的野性美所折服,竟然忘记了手中的相机,忘记了有可能遭到野驴攻击的危险,一切仿佛在一瞬间凝固。就在这一瞬间,冯刚更坚定了自己的信念:“我这辈子就跟野驴有缘。”

“不,我不能就这么死……”

从此,卡拉麦里荒漠就成了冯刚魂牵梦绕,一年不去如隔三秋的地方。

又是一个7月。27日上午,冯刚和新疆野生动物保护专家唐跃及司机杨林三人,直奔卡拉麦里。转悠了整整两天,却连个野驴的影子都没看见,冯刚坐卧不宁。三天过去了,他有些急不可耐。那天清晨7时,冯刚早早爬起来,一个人带了一瓶矿泉水和几块苏打饼干,拎着沉重的摄影器材悄悄出发了。

在又虚又软的沙丘里,冯刚才走出大约1公里,就气喘吁吁,浑身冒汗。突然他眼前一亮,差点失声惊叫:“野驴!”就在距他四五百米远的地方,聚集着一群野驴,约200头左右。它们淡褐色的皮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矫健而俊美。三天来情绪低迷的冯刚,就像打了一针兴奋剂,陡然精神大振。他慌忙猫腰找了个最佳位置,支好三脚架,将镜头瞄准野驴群,一阵疯拍!

“哨驴”终于发现有人对它们“图谋不轨”,“哦昂――哦昂――”地拉响“警报”。驴群一阵骚乱,转瞬间一大片彩云似的风卷而去,扬起漫天沙尘。那壮观的场面,简直是“空前绝后”啊!冯刚赶紧收起相机,撒腿追了过来。这是一场幸福的追逐!幸亏他瘦,又有追堵经验,于是,在广袤而静谧的卡拉麦里荒漠上,冯刚跟野驴们玩起了捉迷藏。

拍完两个胶卷,驴群早跑得无影无踪了。冯刚这才感觉到腰酸背痛,口干舌燥,腹中空荡荡的难受。他一屁股坐在滚烫的沙地上,抬腕一瞅,不禁吃了一惊:正午12点30分!冯刚打开矿泉水瓶子,咕咚咕咚灌了几口,又一口气嚼完了10块饼干,身上才有了点力气。于是他站起身,将摄影器材收拾好,决定回营地。可是,往南走了好一阵子,还不见“金旋风”的踪影。“也许是方向错了?”冯刚想。于是他又往北走,走了好一阵子还是啥也没看见。冯刚一下子从喜悦的云端坠落地面,开始意识到现实的严峻。

头顶是燃烧的烈日,身边是熏人的热风,周围一片死寂。冯刚举目四顾,终于承认自己老马“失途”了!仿佛走在世界的末日,冯刚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恐惧,眼前交错地出现着幻影:彭加木、余纯顺一齐微笑着向他走来:“欢迎你呀,老冯。咱们都是上海同乡啊!哈哈!”

“不,不,我不能就这么死了!我才50岁,还有好多事没做呢!”想到学生、拍摄计划、野驴、朋友、同事、年迈的父亲以及贤惠的妻子……冯刚就艰难地爬上一个小沙包,将三脚架支好、升高,挂上红底黑边的睡袋套,又用手在地上吃力地挖了个坑,将摄影包放进去。然后,他坐下来从日记本上撕下了一页纸,开始郑重其事地写“遗书”:

我是乌鲁木齐第六中学的英语老师,来卡拉麦里拍摄野生动物。我迷路10个小时,已筋疲力尽,出现脱水。我准备去找水。如果我的伙伴们开车找不到我,我可能遇难。如果您捡到三脚架和照相机,请送交乌鲁木齐市第六中学,或者转交给我的妻子郑蜀湘,请他们把相机里的胶卷冲出来,这就是我的遗作。

谢谢!

冯刚

1998.7.30下午5:30分

将“遗书”放在摄影包上,再罩好了伪装网,冯刚又在日记本上给妻子写“诀别信”:

蜀湘:

如果我真有不测,请不要悲伤,人生一世,总会有这一天的。谢谢你对我爱好的支持。我花了家里这么多钱,真让我过意不去。如果我不是迷上野生动物摄影,我们的日子会好过多了,请你不要怨恨我。如果我真的走了,请你把汽车和照相机都卖掉。我真不愿这么早说离开你,也不愿这么早就离开亲朋好友和学生们。

爱你的冯刚

办妥了一切,求生的欲望却像野火一样燃烧升腾。“我必须先去找水。找到水就有生还的希望!”他蹿下沙包,不知又走了多少路,水还是一滴没有找到,却转回留“遗物”的地方。此时已是下午8点,冯刚闭目打坐,思绪纷纭。忽然,天空飘来几朵乌云,一阵凉风刮过,竟噼噼啪啪打下一阵雨点来。真是天降甘霖啊!冯刚赶忙仰面张开嘴巴,又虔诚地伸出双手。然而,老天爷好像是有意地捉弄他,一滴雨水也没让他沾上。

“难道天要亡我冯刚不成?”冯刚无力地坐在沙包上,想着生或者死的问题,想着水,那平时并不在意的东西。一想到水,他灵机一动,忙挣扎着站起身小便,伸手接住那又浑又黄的液体,一口一口地灌下喉咙。那种苦涩和臊腥,让冯刚难禁作呕。他咬住牙关用手撑住喉咙,保住了“珍贵的水源”。冯刚似乎恢复了点体力,又坐了近20分钟。就在他打算继续寻找营地时,蓦然间,北边不远处扬起了一阵尘土。

“野驴!”果然又是一群野驴!如千军万马呼啸而过,在黄昏空寥的旷野上刮过一阵飓风。冯刚遭电击似的跳将起来,用相机对准目标,“啪!啪!啪!”连拍了三张。就在野驴群梦幻般消逝之时,奇迹出现了!一个移动的黑点带着一道烟尘,由南向北直奔而来!从长焦镜头中一望,冯刚喜悦得差点跳起来。

“金旋风!是我的金旋风来了!”

“金旋风”沐浴着落日的万丈霞光,风尘仆仆疾驰而来!冯刚不顾一切滚下沙包,向他的“金旋风”扑了过去。“金旋风”上跳下了老唐和小杨,三个人像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热烈地拥做一团!

“我拍到世界上最好的照片!”

从卡拉麦里返回乌鲁木齐,冯刚修好车加满油,连招呼都没给家里打一声,就匆匆驱车登上312国道,直奔阿尔金山,寻找拍摄“阿山之王”――野牦牛。

遥远而神奇的阿尔金山,位于新疆东南部,绵延于青海、甘肃两省边界,是我国最大的野生动物自然保护区。在海拔3500-4000米的阿尔金山,生息繁衍着数百种珍贵的野生动物。然而,那里海拔高,气候多变,环境恶劣,路况极差,特别是高山反应明显增强。因为缺氧,冯刚一行头疼欲裂,个个坐在车里喘气,连所带的铁皮罐头都膨胀变形。好在经过两天两夜的锻炼,大家都渐渐适应了。

那天上午正在山上翘望,突然不知谁惊叫一声:“牦牛!”大家扭头一看,果然在距车1000米左右的地方,有4头漆黑的野牦牛正在悠闲地吃草。

“拍!”冯刚精神抖擞,“金旋风”便向那几头庞然大物靠近。他拿好“武器”正准备下车,几头野牦牛一惊,扭头就跑!谁知在双方相距五六百米时,有两头高大雄壮的公牛突然掉转屁股,尾巴旗杆一样地直冲云天,又神鞭似的左摇右晃,低头躬腰,黑旋风似的直冲过来!

“快撤!”经验丰富的向导赶紧打方向盘,踩油门,“金旋风”慌不择路地狂奔了三四公里,才甩掉了那两头庞然大物。所有的人这才长吁了一口气。

“那家伙凶得很!”向导心有余悸地说:“公牛每头重1吨多,啥都不怕。并且好斗,掀翻过小吉普,还常常顶死人。在阿尔金山,它是名副其实的‘百兽之王’哩!”

8月7日,一个晴朗的日子。那天下午,当冯刚一行将车提心吊胆地开过险如沼泽的流沙河,来到一座小沙丘时,突然发现黄灿灿的沙滩和绿茸茸的草地上,悠闲地嬉戏着黑压压的一大群野牦牛。冯刚激动得差点叫出声来。他将相机准备好,悄悄下车在沙丘后东躲地拍呀拍,拍了个过瘾!

“我终于拍到世界上最好的照片了!”过足了瘾,冯刚像个老顽童似的在沙丘上又蹦又跳。开玩笑,这上百头的野牦牛群,一般摄影家上哪儿去找!

这次阿尔金山之行,行程6600公里,历时24天,跑坏了车轴,报废了三个车胎。但这些损失与拍摄到的珍贵图片相比,算不了什么!冯刚唯一的遗憾是,全程才见到过42只零散的藏羚羊!本来阿尔金山的藏羚羊居全球之首,然而,大批国内外盗猎者肆无忌惮地捕杀,使这种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濒临灭绝!

“迎来了美丽的狐狸。”

去年6月,冯刚第六次进“生命”罗布泊拍摄野骆驼。就在他苦等野骆驼的一天,一只美丽的狐狸来到了他的身边。小狐狸是被附近一只冻死的黄羊所吸引,顺便来冯刚的拍摄掩体“观光”。

“没等到野骆驼,却迎来了美丽的狐狸。”冯刚把吃剩的羊骨头,扔给这只也许从来就没见过人的沙漠狐狸,时间一长,狐狸倒养成了到这里来觅食的习惯。这只狐狸给冯刚带来了极大乐趣,冯刚的镜头也离狐狸越来越近。开始时冯刚还有些担忧,怕狐狸被闪光灯吓跑。可是按下快门后,冯刚发现这个有灵性的狐狸非但不怕,还会摆出各种“造型”,任摄影师自由拍摄。

冯刚说:“小狐狸连续来了很长时间,甚至有一次在白天来找我。那只狐狸不怕我,我把骨头扔给它,它就走过来吃。我忽然意识到,这很危险。它必须害怕人类,否则就躲不过盗猎者的枪口,最终被围在某人的脖子上。最后一次喂了它后,我掏出发令枪,对天空开了一枪。它跑出了十几米,又回头看看我。我追上去又是一枪,它一路跑我一路追,直到打光八发子弹,才目送它消失在稀疏的树林里。在一个山头上,远远目送那只视我为朋友的狐狸,我站了很久很久……”

这就是冯刚。多年来跟蒙古野驴的零距离交流心灵沟通,使他对所有与我们共同生活在这个蓝色星球上的野生动物们,都产生了深深的热爱、同情和怜惜。冯刚还对自己定下了一条不可逾越的“铁律”:用汽车追拍野生动物不得超过20分钟,否则就失去了宣传生态保护的意义,因此宁可不拍。

从1995年至今13年来,冯刚曾19次赴卡拉麦里山,18次去天山北山羊栖居地,3次进入博斯腾湖,2次登上阿尔金山,而巩乃斯大草原、塔里木盆地、巴音布鲁克草原和天鹅湖……也都不止一次留下了他深深的足迹。他的摄影作品中,有著名的珍稀动物藏野驴、藏羚羊、野牦牛、北山羊、蒙古野驴等大型有蹄类野生动物,还有狼、赤狐、长尾黄鼠、黑颈鹤、天鹅、大白鹭、秃鹫、猎隼、毛腿沙鸡、绿头鸭等动物鸟禽,其中许多珍奇野生动物的照片,为我国野生动物图片库填补了空白。

“冯刚是目前国内拍摄大型有蹄类野生动物的先驱。”这是我国一位著名专家对冯刚的高度评价。

上海野生动物园副园长、野生动物研究与摄影专家张词祖称,冯刚是国内拍摄大型野生动物第一人。他给冯刚致信说:“个人投入这么大精力和经费,从事野生动物摄影工作,国内仅你一人。”

广州江海声教授对冯刚说:“我是搞动物研究的,了解要寻找野生动物的那种艰辛。多年自费用镜头捕捉野生动物,居然这么多,令人佩服!”

国内外新闻媒体,有不少报刊和记者则将冯刚誉为“野驴之父”。

“生命不息,奋斗不止。”冯刚说,他的“第二人生”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