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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长大 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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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整理东西的时候,突然翻出许多过去的痕迹,回忆就像是洁白的墙,从四面向我包围过来。

CD里放的是梁静茹的《一夜长大》。那些早已湮没在时光海洋里的物件,让我明白,我是一夜之间忽然长大了。

红色毛背心

它已经很小了,我的手刚好可以从袖口穿过。我抱着它睡了许多年。我天生就对毛毛的东西有好感。那件毛背心是妈妈用纯羊毛线织的,我到5岁就穿不上它了,可是我依旧对它恋恋不舍。到了10岁爸妈把它没收了,原因是我牙齿畸形了。我一摸到毛绒绒的东西便会本能地咬下嘴唇,一直咬一直咬,咬得下前牙全都缩了进去,以至后来我妈不惜花重金给我箍上牙套,才把我变成一个很时髦的“钢牙妹”。现在我的牙齿很争气,但是我摸到头发什么的还是会下意识地咬咬嘴唇。我想我这辈子都改不了了。

汤普森练习曲

充斥我童年记忆的,除了那件红背心,就是无休止地练习奏鸣曲、小夜曲,这造成了我吃饭拖拉的习惯。每天晚上吃过晚饭,我就尽可能地在饭桌旁磨蹭。我捧着饭碗看完新闻联播,又看天气预报,看完天气预报,又看焦点访谈,看完焦点访谈,又有地方台天气预报。在我看完地方台天气预报的时候,妈妈会很高深莫测地指指墙上的时钟:八点了。我于是非常不情愿地扒完最后一口饭,用纸巾把嘴巴仔仔细细擦干净,然后像赴刑场一样义无反顾地走到琴边,打开不知道是汤普森还是克列门蒂或者是见鬼的哈农、车尔尼的曲谱,面无表情地弹弹弹。偷懒就会挨打,然后我哭我妈也哭。2000年我参加完最后一次比赛,感觉像是普罗米修斯获得了自由。

纸条

我小时候有个陋习,就是收集纸条。这在当时是很危险的,因为如果被老师或家长看到的话我会死得很惨。可是我不怕,所以就把它们留下来,一张一张地贴在本子上,一条一条地看。

“今晚去不去挖树根?”“去。”“去不去××家?”“不去。”“那我也不去。”“你为什么不去?”“你不去所以我也不去。”“那如果我去呢?”“去咯。”“噢,那我不去。”“那我就不去。”……

我们可以用11张纸条讨论关于去还是不去的问题,其他问题也一样。

当然在讨论有关吃的问题和有关男生的问题时,可以多用几张纸条的。不过很可惜,小学四年级收到第一张男生的纸条,却被我冲到女厕所里了,还按了两次冲水开关。

《新世纪福音战士》海报

那时候,我和阿妮会趁放假在家,关了门窗很带劲地看《新世纪福音战士》。剧情已经很模糊了,我只记得那些巨大的机器人很英勇地倒下或者很英勇地站起来,让我顶礼膜拜。后来我把那张有凌波丽、碇真志的海报贴在我的天花板上,早晨起来就会变得很有斗志。

阿妮有收藏海报的习惯,我会死乞白赖地把她新买的海报从她柜子上撕下来,心安理得地贴在自己床头。但福音战士的海报她一直不肯给,后来我用两张高达的和她换,她把海报给我时的表情简直像是要了她的命。我是那样喜欢那张海报,几次搬家我都没有扔。现在我和别人讲起福音战士还是很带劲,我的英文名便是很霸道的福音战士的代号Eva。

日记

我从小学五年级开始记日记。我发现其实我一直很有才情,这主要是从五年级的日记中看出来的。我用彩色铅笔记日记,通常是根据铅笔的颜色写一段“短小精悍”的文字,比如用绿色的时候,我会很“大气”地说:啊,春天来了。然后很用力地打上几个感叹号。当然“精悍”和老师规定的字数不无关系,达到了规定字数我会意犹未尽地打上六个点,我那时便发现省略号异常好用。

初中的日记就不完全是抒情了。我发现文风是很容易受时代潮流左右的,如果我那些东西称得上有“文风”的话。我变得无以名状的小资,可以学着安妮宝贝的样子把一个句子用无数个句号断开,对某一件衣服发表评论,对某一场雨表示感伤,或是抓住孤独寂寞之类的字眼大做文章。那时看来,我完全有潜力做一个喝Starbucks穿Gucci搽兰蔻喷Kenzo的白领的,可惜到高中我又改变志向了。

高中的日记里我变得像个愤青,用很多感叹号来表示愤怒和不满。写到激动的时候会发挥惊人的想象力,在旁边画一堆热气腾腾的狗屎或人屎,全然不顾日记本的洁净与否。

说着说着便讲到现在来了。连回忆也是这样的快。我一直不愿意长大,可这件事由不得我,就好像我可以决定今天中午吃红烧茄子还是吃鱼香茄子,但我决定不了哪天放假一样。爸爸总对我说,既然改变不了就要学会去接受,可是我发现这是一件很难办到的事情。于是在理想和现实拉拉扯扯之间,我忽然就长大了。有时我觉得成长是一件很玄妙的事,像疾走罗拉,要不断闯关。闯关很难,还有人不断催你快快快,但一切都会过去,时光把一切远远地抛在后面。16岁疾驰的列车,窗外有不断变换的景色。每次想到快要到站的16岁,心情总是和车窗外的景色一样复杂。

有一天在听歌,莫文蔚的《忽然之间》过后是梁静茹的《一夜长大》。突然之间我就笑了。忽然之间,一夜长大,不就是忽然长大吗?

抬眼一望,全世界都眯眼,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