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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湖那木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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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7月24日,我从林芝回拉萨途经工布江达县,拐入40公里外的崇山峻岭之间,看到了藏匿深山的巴松错。巴松错的柔与绿,真的把我看傻了,那可真是位端庄矜持又含情脉脉的高原神女。与我同行的三位北京游客却说:“看过那木错,后悔不该来看巴松错,与那木错比,巴松错简直就一水库!”我哼哼啊啊着,举起相机,远离他们而去。猪八戒吃人参果,本怨不得猪八戒,猪八戒是非吃不可的,他们三位也是逼着司机旺堆拐向巴松错的。“水库说”对我刺激的效果是,看来那木错是非去不可了。

次日起床,出门第一件事,租车。桑塔纳,包一天车,得600元才去,那就走吧。司机四五十岁模样,甘肃人士,说那木错天冷,要回家加衣服,到家,出来的却不是本人,是另一中年人和儿子,儿子开车,爸爸没去过那木错,趁机会也去看看。

这回是顺着青藏线北上,过羊八井、当雄,途经念青唐古拉山,转向藏北草原,到那木错需要行走170公里。我承认,小伙子车开得比我还猛。坐在后排的爸爸说,车子是我的。我问一早开车的那人是谁?他说那是我小舅子。我问小伙子开了凡年车,三年。稍嫩一点点。我刚系上安全带,接着又解开,轮胎声音不对,扎胎了!下了车,就不比拉萨了,喘气没那么舒服了,爷俩不用我帮忙,我就拿着相机乱拍,羊八井谷地的喷气太远,拉不过来;远处草原上的羊群太散,拍不成画面;只有几十米距离的膏藏铁路在高原的蓝天白云之下泛着两道耀眼的银光……我蹲在马路边上,眼睛不眨地盯着铁路的末端,希望那三个机车头牵引的青藏列车能善解人意地驶进我的镜头。那位爸爸说,甭急,顶多五六分钟完事。果然,火车便没有拍到。

过单八井不远,只见公路左侧的山峰渐渐高峻、伟岸起来,山顶全是积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车行不远,看见路上所有汽车都停了下来,路西侧也看见了庞大的经幡,海拔4620米的念青唐古拉山口到了!我跳下车,像一条放生的鱼儿一样钻入人群和经幡之间。在念青唐古拉山的脚下,御望这座伟大的神山。巍然屹立,白雪皑皑,云雾缭绕,神秘莫测,这便是头缠素白锦锻、身披银鳞铠甲、最著名的山神,高高地矗立在雪山、草原和重重峡谷之上。念青唐古拉山神也称唐古拉耶秀,是藏北念青唐古拉山脉的统治神。山神的父亲是沃德巩甲,母亲名叫章翅玉鸟。居住地是充满了光明的翠绿的当雄。在绘画中,常把念青唐古拉画成一身穿白的英俊男子,束带有五个绿松石的发髻……

车到当雄,开始沿着山间小路向西走去,不久就开始爬山,司机爷俩开始感到头晕气短,但坚持并相互鼓励着,说过了那根拉山口就好了。我却兴致勃勃。恨不能一下子就上到山顶。路上没有标识,但我知道海拔在节节攀生,因为缺氧,汽车发动机已经力不从心。终于到达山口,这是一个令人兴奋的山口,因为那木错美丽的容颜已出现在远处的山脚下。这又是一个令人生畏的山口,山顶的山势面貌都是鬼面獠牙,每块黑褐色岩石都似熊似罴、如虎如狼,给人以恶劣印象,怪不得人们都不愿意在此停留。我看到一块大石头上写着:“那根拉山口,海拔5190米”,就招呼司机把车停一下,我脚一落地,像一脚踩在棉垛上,晕眩和迷糊一下子攫住了我的大脑,我缩回车里,尽量静止,以尽快恢复意识。车子顺着山坡一路向那木错驶去。

车子在念青唐古拉山的北坡划了一个七公里半圈,像飞机着陆一样划进了位于湖东侧的扎西半岛。我说像飞机着陆一样,不是夸张或作秀,我感到高原反应厉害起来,除了晕眩和迷糊外,又加上了胸闷、气短,四肢无力,每走一步,都要付出很大的努力。在的其它任何一个景点,不论海拔高低,我都是活动量最大、活动范围最广的,可在那木错,就像跌入了另一个世界,跌入了某种危险和预警之中。

身体和意识的障碍没有阻止天湖对我的诱惑,那木错像一面巨大的宝镜,镶嵌在广阔的藏北草原上。终年积雷的念青唐古拉,在它的东南部直插云霄,湛蓝的天空与碧蓝色的湖面浑然一体。倒映的雪山、萋青的绿草、牧民黑色的牦牛帐篷及五颜六色的山花,交织成一个远离污染、保持着自然原始生态的人间仙境。那未错湖面海拔4718米,是世界海拔最高的湖,是朝圣者心目申的圣地。湖岸东西全长70多公里,南北宽30多公里,总面积为1900多平方公里,是我国青海湖之后的第二大成水湖,也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咸水湖,最深处约33米之多。湖滨草原牧草肥美,是天然的优良牧场。每当夏初,成群的野鸭飞来栖息,繁殖后代。湖泊周围常有狗熊、野牦牛、野驴、岩羊、狐狸、狼、獐子、旱獭等野生动物栖居;出产虫草、贝母、雪莲等名贵药材,湖中则盛产高原的细鳞鱼和无鳞鱼。

扎西半岛不大,也有10平方公里,若要从各个角度欣赏那木错的仙姿,需要绕半岛一周,最后还要登上半岛中间的小山包。我尝试着走上一个小陡坡,我感到了严重的体力消耗,也许是几天的林芝之行,那里充裕的氧气给我的大脑一个错误的信息,使我的肌体不再接受缺氧环境。在轻度昏迷中依稀找到了这个依据,排除了发生重大变故的可能性,我的胆子大了起来,我要走违扎西半岛。

那木错,藏语为“天湖”、“灵湖”或“神湖”之意,与玛旁雍错、羊卓雍错并称三大圣湖。之所以是信徒心目中的神圣之地,被尊为四大威猛湖之一,是在公元十二世纪末,藏传佛教达隆嘎举派创始人达隆塘巴扎西贝等高僧,曾到湖上修习密宗要法,并认为是密宗本尊胜乐金刚的道场,始创羊年环绕那木灵湖之举。羊年转湖,马年转山,猴年转森林是佛的旨意。信徒传说,每到羊年,诸佛、菩萨、扩法神集会在那木湖设坛大兴法会,如人此时前往朝拜,转湖念经一次,胜过平时朝礼转湖念经十万次,其福无量。那未错是身、语、意之圣地。如果能绕湖而行。便能得到渊博的知识和无量功德,并舍去恶习及痛苦,最后获得正果。故羊年僧侣信徒不惜长途跋涉,前往转湖一次就感到心满意足,得到了莫大的安慰和幸福。几百年来,无数人虔诚地来到那木错。不为游览,只为转经。届时僧侣云集,先后历时数月。为此,每逢羊年的萨葛达瓦节期间(藏历4―5月),那木错附近的寺庙会变得香火缭绕、热闹异常,转经人群像一条流动的河,滔滔不息。由于湖面太大,湖边地形复杂,转一圈常要20~30天,最壮的小伙子也得跑10天,所以大家都用特扎西半岛来代替。据说,围着扎西半岛转7圈就等于转湖一周。

我的意念最终没能战胜身体的阻碍,我感到我的心脏处在勉强工作的边沿,一辆车子可以轮胎跑气,可以刹偏,可以喇叭不响,但万万不能发动机缺油缺氧,那是不可逆转的致命一击。我面朝南方巍峨的念青唐古拉时,我牢牢地立在那片湛蓝的神水面前,视线迷离,意识恍惚,却恰似御风进入了缥缈的仙境,我的灵魂被频频地撼动着、淘洗着……那万顷碧波,是世上没有的纯粹、清纯、一尘不染,没有一丝浊气,没有一点躁动,没有一毫轻飘;不是风情万种的那一类,不是心

有涟漪的那一类,也不是故作矜持的那一类,是最后的清洁世界,是亘古不变永远容貌永远宁静永远纯情的神女,而人间万物是多么卑微与龌龊?在古老的神话传说和牧羊人、狩猎者的民歌里,念青唐古拉山和那木错不仅是最引人注目的神山圣湖,而且是生死相依的情人和夫妻,他们山水相依永远相爱;是念青唐古拉山冰雪的融水汇成无数的溪流滋养着那木错湖,这些清澈流淌的小溪正是他们万年不变的爱语,点点滴漓,如诉如泣,因此那木错的水清澈透明,也实证了他们忠贞不渝的爱情!

骄阳似火,却凉风抚面。不知不觉间。那木错的上空飘满了一片片白云,湖面上立刻反映起一串串耀眼的亮光,这亮光与愈青唐古拉雪山倒影连成一片,搭起了一道道碎银铺就的浮桥,呼唤着我朝前去。我的灵魂仿佛沿着这一指引,走向那木错的澄明道场,走向念青唐古拉的水晶世界……

“骑马……”

一个怯怯的、生疏的询问打断了我的遐想,一位全身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的藏族小姑娘,手牵一匹白色的马,站在我的旁边。我确实太需要马了,就踩进马镫跨了上去。藏族小姑娘牵马,我们向扎西半岛的小山包爬去。小山包高不足二十米,但依我此时的体力,要爬上山包,不亚于叫我立刻爬上泰山极顶。说实在话,我这是生平第一次骑马,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我骑在马背上,看牵马姑娘把它引向台阶一侧陡峭的土路,马头低俯,马蹄踉跄细碎,一步一喘,艰苦爬升,我的心里泛过阵阵不忍、不安,当牛做马的确不是件情愿的事情。很多地方,马蹄打滑,十分难走,但马一声不吭,竭尽最大、最后的努力。爬到一半,马停住了,它这才抬起头,大口地喘气。

“它要歇一歇?”我问。

“它得歇一歇。”姑娘回答。

喘了三四口,并未催促,那马又迈开了步子。到达山顶,我下马,寻找着理想的角度拍照。此时的湖面上,又是另一种颜色,天上的白云隐去了,只有几片小小的点缀,天空变成空旷的湛蓝,那碎银铺成的浮桥仿佛被人收起,换成了绿松石铺设的大道,这是一条什么样的道路啊,那色彩、那质感、那翠绿的绿松石路面上,还画满了一条条笔直的白色斑马线,那是神界的交通,那是天国的通衢吗?那一定是了,我分明已听见天界透彻凡人脏腑与灵魂的梵音!

念青唐古拉,那木错,我永生难惑的神山圣水,芸芸众生的人文始祖,请接受我五体投地的一拜,嘛呢叭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