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四娘 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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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娘虽然是位斗大的字都不识一个的农家妇女,但是出落得靓丽,尤其是一双眼睛,水灵灵中带着新奇感。那年她随羸弱的父亲一道,从山上挑着公粮到公社粮站,见到了正在称秤记数的我的公爹。

我的公爹是何等样人。四娘刚到,我的公爹就眼睛一亮,但是他装作对四娘不注意,只是将四娘交来的公粮分量称得足足的。四娘走时,他悄悄地在她手里塞上10元钱,四娘一愣,我的公爹使了个眼色,就去招呼别人了。要知道那时10元钱可以摆两桌酒席啊!

凭什么拿人家的钱呢?四娘精细地绣了一个烟荷包,找机会将钱与烟荷包一起还给了我公爹。但钱还了,心却留给了我公爹。

公爹回家后把此事说给了他的父母听。他父亲却说:“老四生下来就残疾,一颠一颠的,他娶不上老婆,我这辈子也难安生啊……”“你是老大,长兄如父,四儿的事拜托你了。”

为了老父亲和兄弟,公爹能做的就只能是带着白米、面粉,到四娘家给四兄弟提亲……老四迎娶四娘时,她几天没有吃饭,公爹也像个罪人似的,不敢朝她看。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四娘最终还是顺从了夫婿,因为除了有些残缺外,夫婿别的都不错,而且还自学了会计,当上了队里的会计。而他对老婆的好,村里的婆姨都好羡慕。只是我的公爹,一直郁郁寡欢,觉得对不起弟媳妇,也隐约觉得自己实在不配当个男人……

在一个大家庭里,又是兄弟、妯娌关系,大家渐渐地也就把这档子事淡忘了。再后来,我公爹也娶了媳妇,生了儿子。他的儿子后来成了我的丈夫。我跟丈夫叫四婶为四娘。四娘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我们相处也不错。四娘身体好,经常帮嫂子做些家务。

不觉间三十几年过去了。到了1998年,我婆婆被肺癌折磨得无法忍受。我公爹急得坐立不安,眼巴巴地看着病魔一点一点地损坏我婆婆的身体。公爹常于背人处默默流泪,而四娘总是在离公爹不远的另外一处隔着视线的地方,眼圈红红,摇头叹气。然后,伺机递上一杯热茶,或者披上一件避寒的外衣。

我婆婆临终时,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四娘,拉着四娘的手:“你的心苦了几十年,我知道,尔后他们兄弟俩真的都要拜托你了……”四娘抹着泪没有说一句话,只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婆婆在四娘的怀里安详地离去,四娘把我婆婆抱在怀里,很久不愿让人给她穿上老衣,直到我公爹发话,她才嚎啕大哭了起来,把我婆婆放开。

而今,四娘还在老家干着农活,照看着我的公爹和我的四叔。夕阳里,他们拄着拐杖经常朝山下看。如今,钱票粮站早已没有了,但是那张10元钱票和荷包我公爹还珍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