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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食多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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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是在我上初中的时候离开我们的。小时候,我只是在寒暑假去外公家小住,外婆照顾我的衣食起居,我和外婆很亲;外公则不多话,总是抽着烟,让人心生敬畏。小时候的我,对外公的记忆并不十分确切,但外公自制的酱瓜,却让我一直怀念。

他要花一个暑假的时间来做酱瓜。

做酱先要用蚕豆沙和小麦面粉混合制成酱饼,待酱饼发酵后,再入酱缸调制成细腻甜咸的酱泥。这具体步骤已无从考证,我也无法详尽描述,总之做酱的过程极其复杂,而后来家里其他人做的酱,总没有外公做的地道。

他选用上海本地产的一种水分充足的水生瓜为材料,洗净、切长条、晾晒,晾晒到一定程度,放入酱缸中,日日接受烈日的暴晒,晒上一个月左右,瓜条就可以出缸,但仍需铺放在竹篾上在大日头下暴晒。小时候的我,因这酱瓜实在美味,没少偷吃竹篾上的半成品,刚会走路的小表妹够不到竹篾,我还要多咬半块给她。

待半成品晒到某个程度,外公就在酱瓜条上铺一层白糖,卷起,四五个酱瓜卷被塞入玻璃瓶中封盖,继续“甜化”一两个星期,整个暑假下来,也就制得三四瓶让我带回家慢慢吃。

外公常说:“少吃多滋味。”于是,每年暑假,我都有对于酱瓜的美味期待。这道太普通的家常酱瓜,在我嘴里,竟是比鱼肉更有滋味。

好吃的东西,少吃一口,就会留有对它下一次的念想;好看的武侠书,每天坚持只看一个章回,荡气回肠的侠义深情便在胸口多激荡几回。我们小时候的物质和精神产品,都远没有现在这么丰富,我们对好东西的胃口,似乎也一直没有被填满过。

我看到现在很多婆婆妈妈们,追着赶着孩子,软硬兼施,不过是为了让孩子多吃那么三五口。时时被食物塞满的嘴巴,不会生出辨识味道的乐趣;日日被食物塞满的胃,也不会有健康的运作。美食如此,生活亦如此。孩子成长的过程中,若不留一点空间给她自由摇曳,随意挥洒,她不会有探究生活的热情,更无法从平淡的日子中找到乐趣。

身边的朋友们,但凡热爱美食的,通常都是极有趣的人。人生中若有点适度的饥饿感,别太挑食,幸福大抵也就随之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