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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诊“肿瘤”,残酷放疗漫漫十年治死花季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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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8月1日,武昌殡仪馆。

低沉的哀乐声中,武汉青山区吉林街22岁女孩肖璐的遗体在冰冻两年之后,终于呈现在她的父母面前。母亲陆玉荣看到久别的女儿,放声大哭,扑了过去:“璐儿,法律终于给了我们一个说法……”

肖璐生前被误诊为癌症,并被痛苦地折磨了十年,直到2005年9月5日惨死。

奇怪:摔跤摔出“肿瘤

1995年12月,为迎接元旦,武汉市青山区任家路中学要求各年级准备联欢会的文娱节目。初二(2)班的肖璐是学校出色的文娱骨干,这下,她忙开了。

肖璐1983年7月30日出生于武汉一个温馨的家庭。父亲肖汉华从部队转业后在湖北省建一公司工作,母亲陆玉荣在市粮食局工作。肖璐天资聪颖,曾在青山区教委组织的“小人才”选拔赛中获一等奖,还被共青团武汉青山区委、青山区教委、少先队武汉市工委授予“优秀少先队员”光荣称号。

然而,致命的变故却在不经意间发生了。

12月28日下午,肖璐的班主任郑菊琴叫她带,万静等五位同学去电教楼排练舞蹈。没有老师在场,肖璐俨然就是―位小老师。她向同学们阐述了这个舞蹈的基调和动作要领后,就随着欢快的音乐,与同学们快乐地轻舞飞扬起来。排练一段时间后,肖璐同大家一起做一个“后翻”动作,然而,就在她身子后伸双手反举接触地面时,忽然脚底一滑,她一下子仰面摔到了地上……

在肖璐痛苦的尖叫声中,几名同学忙跑到她身边,将她扶到墙边坐下。过后,同学们见她难以坚持,便把她进回了家。

肖璐是个非常要强的女孩。她没有把摔伤的事告诉父母。直到元旦这天,陆玉荣发现女儿似乎转不了头,费力转动时身子也僵硬地跟着转,连举手也变得很困难。她忙带孩子到附近的武汉市第九医院诊疗。医院给肖璐做了颈椎X光拍片,但没发现大的异常。1996年1月7日下午,肖璐病情加剧。陆玉荣更着急了,将孩子送往华中科技大学附属同济医院急诊室求治。

下午6时,同济医院的―位教授接诊了肖璐,建议她看神经专科。次日,该院神经科医生对肖璐病情进行了诊治。随后几天,在病情未能得到确诊时,陆玉荣带着肖璐辗转于武汉各大医院求医。武汉体育学院医院诊断为“患者椎体2-3节脱节”,武汉市儿童医院诊断为“患者颈椎制动休息”,建议做“磁共振”确诊。

磁共振在当时是非常少见的医疗设备,费用十分昂贵。基于此,2月1日,陆玉荣又将女儿带进了同济医院。神经内科的一位教授接诊了肖璐。见了教授,多日奔走求医却还为女儿病情悬着心的陆玉荣感觉一下子见到了救星,张口就说起了女儿的病情。不知是就诊病人太多还是其他原因,教授在陆玉荣陈述时显得不太耐烦:“到底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见教授这样,陆玉荣就再也不敢多说话了。之后,教授便安排肖璐做了“磁共振”。2月6日,陆玉荣拿到“磁共振(MR)检查报告书”――

颈髓1-7段明显膨大……注射Gd-DTPA局部脊髓呈不规则斑片强化,颈1-7椎体未见骨质异常。

意见:颈1-7段脊髓肿瘤。

肿瘤?十分罕见的脊髓肿瘤?女儿一直活蹦乱跳的,怎么一跤就摔出肿瘤来了?好长时间,陆玉荣才让自己镇静下来,到肿瘤科找教授做最后诊断。在这里,一位教授下了结论:颈髓肿瘤并建议手术探查。尽管教授说得如此肯定,陆玉荣仍要他们再细细检查一下,并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不可能吧?孩子怎么手也抬不起呢?教授说:“磁共振是很先进的。手抬不起来,那是因为肿瘤压迫神经所致。”

在权威面前,一位母亲的直觉是苍白的。

十年,血泪求医万里

手牵女儿,胸前揣着沉甸甸的医疗诊断书,陆玉荣不知自己是如何挤上公交车的。在车上,肖璐问妈妈:“妈妈,我的病是不是很快就好了,刚才我一直想着同学。我好想上学,好想跳舞呢!”这话让陆玉荣听得一阵心酸。

1996年农历新年前后,是肖汉华与陆玉荣最难熬的日子。根据与同济医院的约定,他们要筹集10万元手术费用,于正月初八,带肖璐来做手术。于是,夫妻俩每天留下一人陪女儿打针,另一个则奔波在亲朋好友家筹借巨额手术费用。那年,武汉的冬天冷得异常,还下起了雪。很晚了,当人们共享家庭温馨时,肖汉华夫妇一方还在等待着“风雪夜归人”……

最终,肖璐的手术没有施行。因为教授说这类手术有巨大风险――患者可能在手术台上随时离世,可能成为植物人或高位截瘫。如此残忍的后果,陆玉荣无法接受,最后夫妻俩选择了为女儿作保守治疗。

那么,到哪里去为女儿治疗“肿瘤”最为妥当呢?陆玉荣想:去肿瘤医院吧,那是专科医院,各方面应好一点。

就这样,2月26日,肖璐来到了肿瘤医院。

这一天,肖璐的状况不错,她面露久违的笑容,特地要求妈妈给她换上―件漂亮的花裙子,自己上楼梯到三楼住院部,边走边哼着她生病前还在排练的舞蹈《采蘑菇的小姑娘》。看到女儿的变化,陆玉荣高兴极了。

然而,她们哪里想到,一场长达近十年的噩梦就从这时开始了。

肖璐住院之后,肿瘤医院并没有对她的“颈椎肿瘤”做更细致更严谨的检查,而是仅仅依据同济医院“磁共振”的一纸诊断书,直接给肖璐上了“根治性放射疗法”。

从此,每天上午,肖璐被推进墙壁很厚、结构特殊的放疗室中。医生们穿着特制的衣服进来,叫她俯卧在床上,再将放疗仪悬在她的背后,然后就离开了。于是,肖璐俯卧在那儿,颈部接受着放射性物质的照射。

开始,肖璐咬牙挺住了。如初春花朵般的她哪知道自己患的是“癌症”,接受的是最残酷放疗?想到病好了就能马上回学校上课,还可以与同学们跳心爱的舞蹈,她将痛苦的泪水流往心里。每次走出放疗室,她就歪着无法伸直的脖子,费力挤出微笑,安慰妈妈说:“妈妈,您放心……不就是照一吗?我能挺住!”但是几天过后,她再也无力微笑了,从放疗室出来就直往妈妈怀里扑,无言地流着眼泪。再过一段时间,她后脑处的头发已一根不剩,后颈已成“焦士,前颈乌黑一片。后来,她无法吃一点东西,连吞水都困难了……

这时,肖璐再也不敢进放疗室了。每当医生走来,她就把惊慌的目光投向妈妈,扑进妈妈怀里或紧紧抓住妈妈的手不松开。见女儿这样,陆玉荣心如刀割,但为了女儿健康,她只能狠心给女儿做工作,让女儿坚持再坚持。肖璐无奈,只得一步三回头走进那令她恐怖不已的“牢狱”……

一个月下来,肖璐已经憔悴不堪。她脸色发白,颈部更显焦黑,无论吃什么东西都呕吐。她还患上了生理性飞蚊症,看东西时都是双的。白天,她睁着那双无助的大眼睛木然地看着天花板。一到晚上,她的身子就冰凉冰凉的。陆玉荣想,再也不能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女儿的命都保不住了!于是,肖璐入住肿瘤医院一个月后,陆玉荣不再同意医院对肖璐进行放疗,要求让肖璐出院。在出院病情诊断书上,医院出具了两条不好理

解的结论:“颈椎1-7脊髓肿瘤,经本院放疗DT32GY;建议到华山医院会诊。”这纸诊断书叫陆玉荣深感疑惑,既已按肿瘤实施了放疗,还要到上海会诊什么呢?莫非诊断有误?

肖璐回家后,病情并没有多少好转。6月3日,怀抱着新的希望,陆玉荣与肖汉华带着女儿来到上海,求医于复旦大学华山医院有名的神经内科专家沈玉泉教授。

在排队候号整整一天一夜之后,陆玉荣终于见到了沈教授。沈教授初步诊断肖璐的病为脊髓炎。

鉴于经济压力及床位轮候遥遥无期,6月14日晚,陆玉荣决定把女儿带回武汉治疗。

陆玉荣至死不会忘记从上海回武汉时列车上的情景。因为女儿需要照顾,她根本不能睡上―会儿,甚至坐―会儿也不行。 一路上,她将女儿平放在两人的座位上,自己或坐或跪在女儿身边,边抚摸着女儿,边与女儿说话,以减少女儿的痛苦。从子夜到天明,从天明,到子夜,32个小时后,等车到达武汉时,已是第三日的下午。

此后几年,肖璐在武汉市内各医院辗转求医。

病情基本稳定的那段时间,肖璐说想回学校读书。陆玉荣无奈,只好牵着女儿去学校走一走。这是―个春天的早晨,太阳正从东方升起,春风吹拂在肖璐苍白的脸上,她感到透入骨髓的温暖。她悄悄走到原来的教室外,看到熟悉的同学和老师,听到朗朗的读书声,她的眼里满是渴盼和向往,久久地呆站在那儿……

第二天,肖璐竟真的让妈妈送她回了学校。回到久别的同学们当中,肖璐显得很兴奋,她眨着有些张不开的眼睛,专心听老师讲课,用颤抖的手歪歪扭扭地记下笔记。两堂课后,实在坚持不下去了,肖璐才离开学校回家。当晚,她打开笔记本,写下了这天的日记:

今天,真是我病后最幸福的一天,窗外阳光明媚,同学们脸上都绽放着笑容,我竟然也和他们一样坐到教室里了……我多么想不再吃药,不再打针,更不要再做什么放疗,能这样每天坐在教室里多好啊!可是,我能这样吗?

后来,肖璐只要身体能挺住,就在教室听课。万一不行,她就在家给老师同学们写信和画画。肖璐面对病魔的顽强意志感染了老师和同学。1997年1月,任家路中学组织期末统考时,还为肖璐在医院病房特设了考场。

1998年、1999年,肖璐一边与病魔抗争一边坚持学习,两年均被任家路中学评为“克服困难,勇攀高峰之星”。

冬去春来,岁月在四季更替中缓缓而逝。肖璐不知跑了多少家医院,吃了多少药,病情却没有好转,而且一步步走向严重。她的头发掉得更多了,眼睛越来越看不清东西,手脚开始变形;肺部也出现了严重问题,老是咳嗽;天气稍变,她就无法适应,动不动就感冒。还有,骨龄测试显示她的发育停留在12-14岁之间,自出事前“月经初潮”后,她再也没有来过月经,双乳也在渐渐萎缩。有一天,陆玉荣帮女儿洗澡,肖璐发现自己身体异样后非常恐惧,强行将身子背过去,留给妈妈一个因拼命忍住呜咽而瑟瑟发抖的后背……

女儿的身体每况愈下,陆玉荣焦灼不已。她想,如果真是癌症,女儿就不可能拖这么长时间呀!她隐隐感到当年的诊断可能是误诊。为救女儿,也为自己的疑问找到解释,2002年6月,陆玉荣决定走第二轮寻医之路。

6月17日,陆玉荣再次带着女儿来到上海。上海长征医院磁共振影像学的两位专家在看完肖璐当年的片子后指出:该片的可能诊断包括“脊髓肿瘤”、“脊髓炎”、“脱髓鞘病变”,“结合外伤史,不排除挫裂伤可能”,“结合考虑,颈髓内改变为炎症或脱髓鞘改变可能性大”。中国人民73176部队医院是放射性治疗的专科医院,该院诊断结果为“患者颈椎外伤”。后来,母女俩来到华山医院。华山医院明确指出:“患者现有颈髓信号异常……考虑放射性脊椎炎所致。

确诊女儿患的病并非肿瘤后,陆玉荣只好带女儿人住首都医科太宣武医院,为女儿治疗放射性后遗症。

从诊断为“脊髓肿瘤”,到因“脊髓肿瘤”而放疗,到会诊是否为“脊髓肿瘤”,再到治疗放疗后遗症,肖璐求医之路历时近十年,行程不下万里,耗资不下30万元。

无辜:泣血叩问法官

陆玉荣最无法面对的是,女儿的青春已无可挽救地被摧残,生命也在一天天枯萎,那么,这一切到底是如何造成的呢?

2003年10月,陆玉荣来到武汉市首义律师事务所,找到女律师苏采兰,询问了相关法律知识。苏采兰被肖璐的不幸遭遇震撼了,当场表示不收分文也要帮她与医院打这场官司,为肖璐讨个说法。

2003年11月,陆玉荣向洪山区人民法院两家医院。2004年7月9日,洪山区人民法院第一次开庭审理此案。庭审过程中,陆玉荣及其人声泪俱下地陈述了此案的前前后后,指出同济医院在“观察磁共振影像,出具报告诊断”时,“未考虑同一现象的多因性,更未考虑患者的病史、病程,妄下结论”;而肿瘤医院“明显违反卫生部《放射治疗卫生防护与质量保证管理规定》的关于‘放射前必须实施病理学、细胞学检查确诊的放疗规定’”。两者都给原告造成了难以估量的损失,因而向两家医院提出索赔159万余元及支付后续治疗费和康复费的诉讼主张。

在等待审判结果的过程中,7月13日,肖璐在病床上写下了《致法官先生的一封信》,发出了她的泣血叩问:

其实,我到今天这样,就是因为个别医生在服务态度上严重失职,草率地给一个正值花样年华的女孩下了“死亡判决书”,从而导致我此后一连串的不幸。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那名医生给我看病时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与盛气凌人的话语:“到底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当母亲向他反应(映)病情与质疑时,他不耐烦地呵斥,并草草写下了诊断书。是他们的过于自信、草率、不负责任、不认真采集病史、不进行全面检查以及拒决(绝)听家属提供病情,才导致了我不应有的严重损害及后果,是他们扼杀了我的生活、我的青春、我的一切,我真的好痛恨他们!

可以说,我是一个没有明天的人,可人即便走了,也应走得清清白白……我要留着最后一口气,为自己讨回一个说法。

青春和生命发出的叩问撼动了法官们的心。依据陆玉荣提供的详尽扎实的病历证明与专家们的权威意见,2005年6月22日,洪山区人民法院依法下达了“洪民初字第401号民事判决书”。法院认为:同济医院对肖璐的诊断缺乏医学准确性,肿瘤医院在收肖璐住院后,未进行进一步观察和确诊,而是依照同济医院磁共振报告书对原告进行放疗,存在过错。

这虽然给了肖璐―个说法,却无从改变肖璐已被摧残的身体。事实上,就在诉讼进行过程中,肖璐已经出现“全脑萎缩”等诸多病症。就在拿到判决书后不久,稍许获得安慰的肖璐走向了生命的最后时光――

9月5日这一天,江城出奇的闷热。下午6时,陆玉荣在家里熬好药,给入住武汉市第九医院的女儿送去。一见到妈妈,肖璐就流下了泪水:“妈妈……我今天好难受。”陆玉荣心里发痛,但没太在意,只是安慰了女儿几句。三个小时后,肖璐忽然脸色急转,呼吸急促,心跳加快,手指发乌。陆玉荣慌了神,忙俯在女儿身边,抓住女儿的手,呼喊着:“璐璐,别怕……妈妈在,妈妈在你身边……”同时,哭叫着要医生施行急救……

然而,肖璐,一个原本花样的少女,承载着“肿瘤”之苦,在漫长的与病魔的抗争中,还是闭上了她那双美丽的眼睛……

肖璐死后,医院方对洪山区人民法院的判决表示不服。这种情况下,陆玉荣只得将女儿的遗体冰冻在武昌殡仪馆里。

2005年11月30日,武汉市法医学会司法鉴定所包括同济医院专家在内的一批专家,对肖璐进行尸检。尸检报告认定:1-7节椎髓未见肿瘤。

2007年5月,武汉市中级人民法院就肖璐案作出终审判决。法院认为,原审法院审理程序合法,认定事实清楚,肿瘤医院在肖璐治疗上存在一定过错,遂判处肿瘤医院赔付肖璐66.89万元,其中10万元为精神抚恤金。

陆玉荣长出了一口气:女儿终于可以人士为安了! 2007年8月1日,在武昌殡仪馆,陆玉荣为女儿举行遗体告别仪式,让女儿的灵魂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