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罗锅”兴业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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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下岗不为怪,谋职有门道。家住江苏兴化城内安顺桥头的“刘罗锅”,不显山,不露水,在家中堂屋内办起了“网童班”。

“刘罗锅”本姓罗,叫罗天锵,得过小儿麻痹症,背有点拱,原是打气筒厂的“合同工”,到38岁才寻着对象。新娘姓刘,婚宴上众人打趣,说是两人如今成了一家合在一口锅里吃饭,便可简称“刘罗锅”,就此传开,他倒也不恼。那年月中国还是自行车王国,厂里生产的打气筒在全国同行业评比会上拔得头筹,风风火火闯九州。工人走在街上,也扬眉吐气,就连做“合同工”的刘罗锅也不例外,抬头看人,有股帅气。

谁知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没过几年,厂里出的货竟没人要了,原来的赢利大户被捆进了“三角债”。再后来,厂房拍卖了,工厂散伙了。刘罗锅领得一千多元“断根钱”(正规的说法叫“买断工龄”费),一下子“蔫”了。

而刘罗锅的妻子是农村户口,从灌南农村来兴化化肥厂,效益不行,第一批被裁员,比他还早就失去了工作,这时他俩有了女儿。一家三口,全靠他的工资过日子呢!

一些工人气不过,相约上访。但没有用,得到的回话是:“不要找市长,要找市场。”

可上哪儿找“市场”呢?为了谋生,刘罗锅卖过熏烧,炸过油条,钉过鞋掌……可是都不行:要么利微,要么蚀本;要么被“吃拿卡要”,要么被同行“挤”开。细说起来,酸甜苦辣一大串。后来,经劳动局协调,再到工商局申请,缴了一万一千多元,在“招商城”买得一小小摊位,卖起了小商品。夫妇二人守着摊子,月利800~1000元,过起了安稳日子。不到3年,他们还清了先前欠下的万余元债务,又花9600元,给孩子买到了城市户口,凭着蓝本子(户口簿)和红本子(粮油供应本)把孩子顺利送进了实验小学。哪知等闲平地起风波,兴化城内摆摊设点卖小货的人愈来愈多。新华路、丰收路,新起的楼房底层多数是开商店;牌楼路大街夜市红火,连市长的小车晚上也开不过去。这一切给新闻媒体提供了极好的素材,忙坏了也乐坏了新闻记者。可刘罗锅的小摊却清淡下来,吆喝一天,获利只几毛钱是常有的事。加上工商局要对形如棚户区的小商品市场进行拆旧改造,他们的摊位要再交1.4万元,刘罗锅这下着了慌:小摊并非聚宝盆,必须另辟财源!他找做初中数学教师的远房表兄吐苦水,求良策。表兄教学有方,节假日办的家庭补习班,常人满为患。他呷了口茶,开导表弟:“天锵啊,你知道现在市场最火的行当是什么?”

刘罗锅摇摇头。表兄笑了,说:“最火的行当,一是房屋开发,二是炒股票,三是办教育。前两件,你我都不是这块料。可办教育呢,咱们都能露一手。你想,哪家不重视独生子女的教育?即使不优生,也要优育呀!”

表兄哈哈一笑。“可我,你知道,只上到小学,就了……”刘罗锅一脸茫然。“不要紧,你可以先从‘接托’做起……”“接托?”经表兄如此这般一番开导,刘罗锅明白了:所谓“接托”,就是包接包送上幼儿班和小学低年级的小朋友――这倒是个好主意!事不迟疑,刘罗锅买来一辆旧黄鱼车,请人家焊了栏杆,装上棚顶,车内放了几张椅子,表兄又帮他联系了“客”源。这样,他很快干起了“接托”的营生,给双职工的家庭带来不少方便;“客”源从开头3人没几天就增加到17人。可不久,问题跟着来了:小朋友下午放学早,而家长下班迟;小孩子要活动,要做家庭作业,谁管呢?一人在家,安全吗?刘罗锅想出了第二招:放学了先将这些孩子带到自己家,把堂屋腾出来作教室,又买来小学课本和参考书每晚自学,好充当辅导教师。这样做,深得家长赞许,接托费加辅导费,月薪竟不亚于小学教师;加上妻子勤劳贤惠,专守货摊,一个月多少能赚两三百元,用一句时髦话来说,叫“抓住机遇,开拓前进,家庭经济由此迈上了一个新台阶”。

当然,刘罗锅的辅导教师也不是好当的:幼儿班的孩子要活动,小学生做作业不耐烦,小朋友在一起还会争权夺利,远不像自己女儿那么安分守己,要把这些小皇帝、小公主服侍好还真不容易。他买了几件玩具,可小孩不爱玩――早就玩腻了。哄不住孩子,刘罗锅就学猫叫,后来,猫叫也不灵了――小朋友毕竟不是小老鼠,不怕猫。刘罗锅就趴在地上来个“俯首甘为孺子‘狗’”,让小孩骑在他背上。他一边爬,一边叫“汪汪汪”。谁作业做得好,谁就享受这个待遇。

有一次,厂办文书顺路来看望旧部属,见状哭笑不得。他一把拉起刘罗锅道:“好兄弟,你腿不好,可别这样再苦自己了。再这么宠孩子,你就要变乌龟了。这样吧,我帮你学上网吧。你只要把网页一打开,保管这帮小家伙看了不想回家!”“我只见过蛛网、渔网、电网和水泥制品厂的钢网,天下哪有你说的这么神奇的网呢?”

见刘罗锅将信将疑,文书道:“这就是互联网啊。我先帮你去淘换几台旧电脑,我女儿就是电信公司的,叫她帮你去电信公司办理上网的事,再让她教你用电脑、上网,包教包会。你学会了,还能教孩子。如今是信息时代,早晚人人都得学上网,这形势是早上网、早得益呀……”

刘罗锅动了心,请文书帮忙,搞来几台人家淘汰的组装电脑,又亏得电信公司领导开恩,给本城第一家上网的下岗工人以七折优惠,接上了宽带网。文书的女儿赶来教他如何打开网站看新闻、下棋、做游戏、玩动画,又教他如何打开教育网站看名师上课。刘罗锅将操作步骤一一记下,演练了一阵,很快学会了上网。

此后,那些“接托”的孩子对“网”着了迷,做作业的积极性空前高涨――因为刘罗锅定了规矩:只有好好完成了作业的孩子才能上网。孩子们大多都抓紧时间做作业,挤出时间来网上放松。孩子们看不够、玩不够,待在刘罗锅的蜗居里“乐不思蜀”。一些家长听说刘罗锅会教孩子上网,纷纷“自投罗网”,把孩子往他家送。小小堂屋怎能容纳多人?刘罗锅只好以额满为由,一一谢绝。

表兄听说,特地来登门讨教。这回轮到刘罗锅开导表兄了:“大哥啊,我这才知道,世上人其实都在网中――不过,上网并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