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斯 吉卜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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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英豪

70年代生人，北京语言大学阿拉伯语专业，曾做过英语教员、公关、记者，现为自由影师、旅行作者。到过30多个国家和地区旅行拍，其影和文字作品发表在《生活月刊》、《Lens视觉》、《城市画报》、《南都周刊》、《青年视觉》等媒体上，并入选包括连州影节在内的一些国内外影展。

清晨，当我拎着罐头再次进山的时候，女孩Samira正在帐篷学校里和小伙伴们一起背书。 这是这个夏天他们上的最后一堂课了。 再过几个小时，他们马上就得和家人、牲口一起转移到附近另一片草地上去。作为伊朗中南部 FIRUZABAB 的一小支“Qashqa’i游牧人”，这里每年冬夏都要进行一次艰难的迁徙。

Qashqa’i是伊朗人对那些有突厥血统的游牧人后代的称呼。上个世纪伊朗政府安顿了境内无数的游牧人，让他们放弃过去的生活并进入城市。不过，依然有100万左右的伊朗游牧人和世界上其他的游牧民族一样留在了他们的土地上，他们正面临着失去牲畜和草场、丢失保持了上千年的游牧生活传统的危险。 他们是波斯大地上的“吉卜赛人”。今年，他们的目的地是离家里只有几十公里的草甸。

Samira的学校其实就是一个多人的帐篷，离她们家住的用泥土和草砌成的房子大概只有二三百米的距离。这里大概住了五六户人家，离Firuz Abad大概2个小时的路程，很多地方还没通车，所以只能靠走路。当我从城里在当地伊朗朋友Hebat带领下来到这里时，我们一共换了3种交通工具。先是开吉普车进入山脚下，然后再找来村里的向导，骑上摩托车带我到接近牧区的地方，然后才徒步上山。到达山上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Samira的叔叔拿着德国造的猎枪从另一个山头上走下来，看到我们，他“”地朝天放了一枪。他的手里拿着2只野兔。在过去，当这些“吉卜赛人”没有肉吃的时候，他们就靠打些野味改善生活。

Hebat先生是Firuz Abad小镇上一所女子大学的办公室主任，是这群Qashqa’i游牧人里被政府安置，被城市化的一员。我和Hebat纯属偶遇。那天我在镇上晃荡半日，言语不通，找不到任何人帮我。当我去附近Azad伊斯兰大学城寻求帮助的时候，一群女生把我围观，正当我无计可施之时，Hebat先生出现在我的面前替我解围。伊朗就是这样，在大街上碰到的陌生人，可以马上成为你的好朋友。

在Hebat的新家里，在鲜艳的地毯、靠垫和被褥上，我看到了著名的Gabbeh刺绣，这种刺绣在同名电影《Gabbeh》里曾经出现过，该片讲述了一个美丽的Qashqa’i女孩的爱情故事。Hebat的妻子让小女儿穿上传统的Qashqa’i服装，好让我给她照相。这位老兄的新家宽敞明亮，门口还停放着一辆伊朗自产的Samand牌新轿车，这和山上简陋、粗糙的生活形成鲜明对比。

与全世界各地的少数民族一样，Qashqa’i可以穿着鲜艳的民族服装招摇过市。可在一般的女人都得穿戴得像黑色帐篷一样的伊朗，这个特权就显得特别强大了。这有点像在国内少数民族可以多胎、高考加分，而汉族人只能在一边瞪眼干着急。可转眼一想，作为边缘化的一族，他们因此失去的东西比得到的可多得多了。去年国内有个很好的纪录片电影《碧罗雪山》，讲的是傈僳族人在现代社会冲击下搬离老居的悲惨故事。不知道下次回到伊朗，在那片绿草已经不再肥沃的草甸上，我是否还能找到Samira和她的家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