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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男生走得很近”,老师一句话引发惨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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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6月12日中午12时30分,广西合浦县一中高二女生唐雨玲突然从教学楼六楼跳下,抢救无效死亡。唐雨玲学习成绩突出,是考重点大学的苗子,还是合浦县妇联“春蕾计划”和北海市民间志愿者协会资助的对象。这样一个优秀的花季少女,为何选择用这种方式匆匆结束生命呢?

近日,记者走访了唐雨玲的父亲、堂哥以及北海民间志愿者协会的工作人员,终于揭开唐雨玲跳楼自杀的隐情――

受资助的“春蕾女孩”,

刻苦读书难抵绯闻缠身

17岁的唐雨玲出生于广西合浦县西场镇,父亲唐天明和母亲苗凤萍都是农民,她还有一个弟弟。因为人多地少,唐天明夫妇种地得来的钱只够维持一家人的生活。唐雨玲上小学四年级时,被合浦县妇联“春蕾计划”和北海市志愿者协会列为资助对象,一直资助到高中毕业。

初二上学期,唐雨玲在班上成绩只能算中等。她苦恼地对堂哥唐一轩说:“我的成绩老是提不上去,爸妈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很失望,我也对不住资助我上学的好心人。”唐一轩是唐雨玲大伯的儿子,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好。唐一轩劝堂妹:“别急,你底子好,很快就能把成绩赶上去,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以后有不懂的地方,尽管来问我。”

此后,唐一轩经常辅导堂妹的学习,在他的帮助下,唐雨玲的成绩直线上升。中考时,她跟堂哥一起考进了合浦县第一中学(简称合浦一中)。女儿能考进合浦一中,唐天明非常高兴,跟妻子商量:“上了高中学习压力会更大,要不我们搬到县城去住,也好就近照顾雨玲。”为了女儿的前途,唐天明夫妇在县城租了间房,靠打零工支付两个孩子的生活开销。

唐雨玲每次回家,母亲都会给她做很多好吃的,有时一家人一起聊天时,父母也会有意无意地叮嘱女儿,好好学习,别辜负了好心人的帮助。这些都让唐雨玲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生怕自己哪点做得不好,愧对了资助人的好心,给外人落下话柄。

2009年元旦,唐雨玲参加了志愿者协会主办的“庆元旦包饺子”活动。活动现场,唐雨玲忙着擀面皮包饺子,跟义工们一起玩得不亦乐乎。活动结束时,唐雨玲主动拥抱了在场的义工,她说一定会好好学习,不让关心自己的人失望。

参加活动回来,唐雨玲在教学楼前遇到了堂哥,她笑着跟哥哥说:“今天吃饺子了,我亲手做的,味道非常好。”还说看到那些叔叔阿姨把钱省下来供她们读书,她很感动。说到开心处,兄妹俩在教学楼前笑成一团。从教学楼前路过的同学见状,都开玩笑地说:“看你们那亲密开心的样子,真像是一对情侣。”

同学们的玩笑话让唐雨玲肚子都笑疼了,她故意搭着哥哥的肩膀,详细端详了一番,然后摇摇头说:“想当我男朋友,你这相貌还不合格,不过当哥哥,你满分。”看着妹妹古灵精怪的样子,唐一轩哭笑不得。

上高二分班时,唐雨玲选择了上文科班,堂哥选择了理科班。虽然不在一个班,遇到什么事,唐雨玲还是喜欢找堂哥商量。她对堂哥说,高二以后,班上的老师都特别喜欢向学生家长告状,哪怕上课做几个小动作,任课老师都会向班主任汇报。轻者,班主任会打电话通知学生家长,让他们在家多管管孩子;重者,老师会把家长叫到学校来,像训小孩一样把家长训一顿,学生可就遭殃了。唐一轩听后笑了笑:“老师告状又不是到高中才有的事,小学中学咱们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向家长告状就是老师们的‘尚方宝剑’。你是好学生,成绩好又懂事,你们老师不会告你状的。”

唐雨玲摇摇头说:“这可说不准!我们班主任最近不知怎么回事,老在班上宣传早恋的危害,有时说着说着还看着我,眼神挺吓人的。我老琢磨着是不是我在什么地方做错了。”

唐一轩安慰说:“你又没早恋,怕什么。别想多了。”唐雨玲想了想说:“也许是我想多了。不过,哥哥,你可千万别早恋,不然老师肯定会让大伯把你领回家打你一顿,政治课也会上到你吐为止。他们对早恋可是非常敏感的。”

此时的唐雨玲根本没想到,有一天老师和家长对于早恋的敏感会波及到她身上。

在采访中,据唐雨玲的家人说,唐雨玲的班主任一直怀疑她早恋,而怀疑的对象正是堂哥唐一轩。唐雨玲在学校里跟唐一轩走得很近,同学们经常会看见他们在一起说说笑笑,有时揽着手,有时搭着肩。唐雨玲是个好学生,班主任对她自然多了些关注,虽然看见她跟一个男孩走得很近,却并没有直接问过她早恋的事,只是心里有所怀疑。她并不知道,唐一轩只是唐雨玲的堂哥。这种怀疑,随着唐雨玲的一夜未归,演变成一件非常严重、急需处理的大事。

一夜未归急坏老师和家长,高二女生以死证清白

2011年6月11日,星期六,学校照常补课。唐雨玲下午放学后就离开了学校,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回来。记者试图还原6月11日晚至6月12日中午这段时间发生在唐雨玲身上的事,唐雨玲的家人是这样说的――

6月11日晚,宿舍管理员查房时发现唐雨玲不在宿舍,直到晚上宿舍门都关了,她也没回来。对这种情况,学校要求宿管员要及时向班主任汇报。

第二天一早,宿管员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唐雨玲的班主任李清华。早上7时50分,李清华来到班里,这时已过了早自习时间,唐雨玲的位子仍然空着。李清华立即向唐雨玲的室友了解情况,有人说她可能去见同学了,也有人说她去医院看望朋友。一直等到8时30分,唐雨玲还没出现。李清华没有唐雨玲的手机号码,担心发生什么意外,她只好给唐雨玲的父亲唐天明打了个电话,直截了当地问:“唐雨玲昨天晚上是不是回家了?”

唐天明心里一惊,回答说:“雨玲没回来,她不是住在学校吗?”李清华说:“唐雨玲昨天晚上一夜未归,到现在还没回来,她是不是跟哪个朋友出去玩了?之前就有同学经常看见她和男生走得很近,有过多接触。”

作为学生家长,唐天明一直对老师怀着一种敬畏的态度,对老师说的话也是深信不疑。班主任虽然没有直说,但话里话外却透露出女儿早恋的讯息。以前他跟女儿的班主任也有过几次接触,但谈话内容大多是关于女儿的学习,这次竟涉及到早恋问题,唐天明心里又气又急。他极力忍着内心不快对李清华说:“李老师,等找到雨玲,我一定让她跟你解释清楚,这孩子让你费心了。”

李清华叹了口气说:“眼看下学期就是高三了,成绩说下去就下去,尤其是女孩子。雨玲在班上表现一直不错,可不能因为其他事分心,耽误了学习。你们做家长的得多叮嘱叮嘱。”唐天明连连称是。

挂断电话,唐天明立即拨打女儿的手机,结果女儿很快就接听了。唐天明让她赶紧回家一趟。此时,唐雨玲刚从外面回到学校,听父亲的语气很严肃,只好赶紧赶回家。

唐雨玲刚进家门,唐天明就责问她说:“你昨天晚上去哪儿了?”唐雨玲解释道:“昨天有个同学过生日,我去参加她的生日会,最后聊天聊晚了,我就借住在同学家里。”唐雨玲表情很认真,不像在说假话,唐天明心里有些矛盾。一直以来,他在女儿身上倾注了太多心血,女儿也没让他失望过,他觉得女儿应该不会骗他,可想到班主任李清华话里透露出的意思,他最终忍不住生气地问道:“你是不是跟别的男生出去玩了?你们李老师说经常看见你跟男生在一起瞎混。”

唐雨玲听后吓得脸色都变了,她争辩说:“我什么时候跟男生在一起胡闹?在学校,和我玩得最好的男生就是堂哥,除了他,我没跟其他任何男生走得很近,更别说谈恋爱。”

可是,不管唐雨玲再怎么跟父亲解释自己没早恋,唐天明心里只认一个死理:如果没有真凭实据,老师绝不会乱说,特别是关系到女孩子的名誉,班主任更不可能随便向家长告状。所以,他一再让唐雨玲坦白交代昨天晚上究竟去了哪里。唐雨玲一直坚称自己昨晚住在同学家,没有乱跑。见女儿嘴硬,唐天明很生气,冲动之下扇了女儿一巴掌。

唐天明永远也忘不了女儿当时的眼神,就像只受伤的兔子,眼睛里流露出无限的哀伤。她哭着质问父亲:“你为什么不相信我说的话?如果我真的跟别人谈恋爱,你跟李老师怎么说我,我都认了,可我没有,就是没有。”说着说着,唐雨玲蹲在地上哭了起来。看女儿如此激动,唐天明心里直犯嘀咕:难道真的错怪孩子了?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唐雨玲要求父亲跟她一起去找班主任当堂对质,把事情弄清楚。唐天明答应了。

中午12时,唐天明和女儿一起来到班主任李清华的办公室。据唐天明回忆:“当时办公室里除了李老师,还有一位老师,我跟孩子进去后,李老师对雨玲一夜未归、又不向她汇报的事很生气,说不想跟孩子谈。”唐天明便让女儿先出去等着。

走出老师办公室,唐雨玲眼睛红肿地往楼上走去,路过的同学都好奇地看着她,这让她有些无地自容。她捂着脸从四楼跑到了六楼。到了六楼,唐雨玲在栏杆前站了很久,之后坐在了水泥栏杆上。几名同学从旁边经过,都劝她快下来,坐在上面太危险,唐雨玲并没有听从,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往下滚落。在栏杆上坐了十几分钟后,12时40分,唐雨玲做出了一个惊人举动:从教学楼六楼跳了下去。

对于唐雨玲跳楼的原因,和她关系最好的一名女同学分析道:“雨玲的成绩属于中等偏上,这样的成绩稍微分点心,就有可能下滑,因此老师总让她多花点心思在学习上。我听雨玲说,之前她就因为早恋的事跟李清华老师起过争执。我们都劝她跟老师好好解释清楚,雨玲不听,说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就行。这一次,她一夜未归,老师把事情捅到了她父母那里,这可能是雨玲最生气最伤心的地方,因为她是那种很怕父母为她担心的小孩,也很怕别人说她拿着资助人的钱不好好上学。而且一个女孩被人说成跟别的男孩瞎混,留宿在外,这事要是在学校传开会很难听。再加上被父亲打,老师又不听她解释,她越想越委屈,才会做傻事,希望以死证明自己的清白。”

唐雨玲从六楼跳下后,学生们惊恐万分,立即通知了还在和唐天明谈话的李清华老师。听到这个消息,唐天明几乎瘫倒在地。他跌跌撞撞地冲到楼下,只见女儿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下一摊血迹。唐天明抱着女儿,喊着她的小名,几乎失去理智。唐雨玲此时尚有一丝气息,她似乎想跟父亲说些什么,可嘴唇动了动,很快又陷入了昏迷。

一个男生见状,迅速拨打了120。救护车将唐雨玲送到了合浦县人民医院。可晚上8时40分,唐雨玲还是因受伤严重,抢救无效死亡。

消息传来,唐雨玲的同学们纷纷流下惋惜的眼泪,校园里弥漫着挥之不去的忧伤。第二天,在她坠楼的地方,班里的同学放了几十只纸鹤。一阵风吹过,纸鹤被吹得四处都是,一如唐雨玲还未绽放便已散场的生命。

优秀学生酿悲剧,网络大战难评是非

得知唐雨玲跳楼的消息,北海志愿者协会的工作人员立即赶到学校了解情况,并见到了唐雨玲的堂哥唐一轩。

妹妹跳楼死后,唐一轩的情绪很不稳定,他常常站在唐雨玲跳楼的地方,久久地发呆。他说家里兄弟姐妹虽然多,但他和堂妹唐雨玲同龄,所以感情特别好,没想到这样会引起老师的怀疑。他更没想到,嚷着要在高考赛场上跟他较量的妹妹,会以这种方式,做一个人生战场的逃兵。

女儿死后,唐天明非常自责,后悔自己听风就是雨,不该面对老师的告状失去理智,如果他对女儿多一点信任,相信孩子所说的话,也许就不会发生最后的悲剧。唐天明和家人一起找到学校领导,希望他们能给出一个说法,认定孩子究竟是不是早恋。对此,学校老师均保持沉默。

与此同时,悲伤愤怒的学生们和老师在网上展开了一番讨论。

一位名叫“落落”的女同学在猫扑网上发帖说:“我和雨玲同级不同班,经常能看见她从我们班旁边笑着走过去,她是一个很开朗的女孩,我相信不到走投无路,她不会选择以这种方式离开这个世界,挥别所有爱她的和她爱的人。我不明白,老师为什么喜欢把一些小事放大,别说没有的事,即便真是早恋了,就有那么恐怖吗?非得家长学校一起来扼杀?”

很快,有人回帖说:“学生一夜未归,班主任通知其家长,这么做也是对学生负责任,难道知道学生一夜未归老师也不管不问?这样的老师缺乏起码的责任感,不配做老师。”这个回帖让许多老师纷纷在帖子后面竖起大拇指,表示赞同。

有人马上反击说:“我们不是说遇到这样的事不让老师管,我们是觉得,老师不该没凭没据就断言学生早恋,不该在没调查清楚前就冲动地告诉家长,就算说,也该注意说话艺术,或者把家长叫到学校私下里好好沟通。对一个高中女生家长来说,没有什么比孩子早恋更严重的事情。老师随便一说,家长就会激动。所以老师没搞清楚情况之前,最好不要向家长告状。”对此,有家长留言说:“作为父母,我们十分希望孩子学好,正是太关心孩子,才会那么在意老师说的话。通过雨玲的事,老师和家长都要好好想一想,怎样才是真正为孩子好,我们该用什么方式来对孩子好。”

在这场网络口水战中,也有人为唐雨玲不值:“老师几句批评的话就受不了,就要用跳楼来证明自己的清白,这样的学生也太脆弱了,为了这样一点小事就轻贱自己的生命,心理承受力太差。产生这样的悲剧,也怪不了别人。学校和家长平时不仅要关注学生的学习问题、早恋问题,更要注重心理辅导和疏通。”

针对此事,当地一位高中老师对记者说:“学生要是出了问题,家长第一个找的是老师,领导骂的也是老师,双重强压之下,老师不得不敏感一点,有时候向学生家长说一说问题,并不是告状,只是希望老师和家长能共同把孩子教育好。唐雨玲跳楼,都说是老师的责任,可大家想想,如果老师不管,任由其发展,一旦出了什么事,谁来负责?当老师难,当一个好老师更难。”

七月的校园葱葱郁郁,唐雨玲坠楼时留下的血迹已被几场暴雨冲刷干净,可唐雨玲所在的班级,却永远空出了一个位置。下学期开学,同学们再也见不到这个漂亮的女孩埋头苦读的身影。正如一位同学所说:“如果老师和家长对我们多一点点信任,他们就会发现,我们远比他们想象的单纯。”

(文中当事人为化名。本文拒绝任何形式的转载、摘录、上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