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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小孩,你去了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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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以为,代表二十的“廿”字是“甘”,以为人在长大到二十岁之后,所有苦涩的记忆都会变甜,再没有年轻带来的伤痛。

我一直以为,人的气质是与生俱来的,比如我和徐朋胸腔里的浩然正气就是有大侠风范的标志。我们注定了做一对江湖儿女,般配得连郭靖黄蓉都自愧不如。

我一直以为,我是一个执拗而坚定的人,对于某件事,总觉得自己认定了,就会坚持一辈子。

比如,我喜欢徐朋这件事。

我和徐朋是柳条胡同里再默契不过的青梅竹马,正义同伴。一条裤子长大的我们俩关系远远超过了好哥们亲兄弟,我对他的喜欢也像对家人一样自然而熟悉,甚至在我逐渐明白性别观念之后还在埋怨我妈为什么不好事做到底,没生我俩之前先把娃娃亲给定下来。我们吃在一起玩在一起,甚至连开始犯二的年龄段都同步了。那时候,在普及的港台电视剧的谆谆教诲下,正义感爆棚的我们俩恨不得钻进电视机里去掐死容嬷嬷,只愁自己一腔热血无处抛洒。我们很快了解到自己身上背负的重大使命,成天不消停地东跑西窜,四处寻觅不平之事。

让我们的命运发生改变的事情很快就发生了。十三岁那年的一次放学,我们在回家路上,看见胡同尽头里横着一具“尸体”。我俩的第一反应是一起仰天大笑,满脸的兴奋藏都藏不住。终于有机会冒充名侦探柯南了,我上去扶起那个人,结果一看她的脸,我就愣了。

那该是怎样一张漂亮的脸,发丝散落凌乱却透着一种清秀可人的美,让人忍不住地心疼,我一个女孩儿看了都开始喜欢。

徐朋在我身后两眼放光地问我:她还有救对不对?要不要我人工呼吸?需要吧一定需要吧?

我估计着他也并不会人工呼吸,只是装个形式,没有实际作用的。正想着,他就以我意想不到的方式,从书包里掏出半瓶矿泉水,拧开“哗啦”一下全倒在了小美女的头上。

我当时就震惊了,也无比感激徐朋的二。他一瓶水浇灭了我心里的小嫉妒,也竟然浇醒了小美女。她皱一下眉,睁开了眼。

徐朋学起了深情的杨过,伸出手问了一句:吃糖吗?

我等着看美女揍野兽的好戏,本以为她会一怒之下甩给徐朋一个巴掌,打得他桃花满脸开,可是她竟然接过糖,感激地说:谢谢你救了我。

我就急了,上前说:他二你没必要陪他二啊!

小美女摇摇头:我是低血糖,身体一直不好,刚才就又休克了,还好这些水让我清醒了过来。又抬起头,望着徐朋感激地说:我叫郑影秋,谢谢你。徐月月同学。

徐朋那天之后就扔了他的校牌,再也没戴过。

那以后,二人组就变成了三人帮,我每天都嘟着嘴不情愿地跟着他们俩,在一边光荣地发光发热,还是400瓦的。体弱多病的小美女有一个那么诗意的好听名字,让我都开始怀疑我爸妈给我起名时是不是心情不好,给我起了边花兰这个名字,导致我小时候一听别人跳皮筋时就条件反射地一回头。

遇到郑影秋之前,我一直以为我和徐朋是柳条胡同最英姿飒爽叱咤风云的神雕侠侣,而她出现在我十三岁的年华里,我才恍然明了,原来他们才是侠侣,而我,只能算是那只雕。我本来以为我的陪伴会一直到我们长大,在时光的积蓄下寻找适合的时机开出美丽的花,可是我却忽略了命运的安排,不知道会有一个完美如斯的女孩儿出现,黯淡了我全部的期盼与等待,将我推入无限的伤心酿成的海,开始怀疑起我曾那样坚信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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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唯一感激郑影秋的事,就是天上掉下个郑妹妹激励了徐朋的斗志,让吊儿郎当的他发奋图强考上了重点高中,让我能继续看到他小麦色的帅气脸庞。

可是天公不作美,非要拆散有缘人。分班的榜单上,我和徐朋分开了。所以高中刚开学,我却蔫得像被退了学。

没摊上个好同桌更是让我郁闷。我的新同桌叫石原,说实话我对他的印象并不很深,因为开学都一周了我却几乎连他的脸都没见过。倒不是他没来上学,他每天都来报到,但是一上课就规律地趴桌会周公,我都怀疑他倒错了时差。

可是他却有着一张让女孩儿都嫉妒的脸。有一次,他曾把脸冲向我这边睡,我收书本的时候才看见,阳光细细密密地吻着他的脸,单单一个侧脸就让我不自觉地脸红了起来。

我正慨叹,前排的女生就回过头,冲我一笑说:你不知道你同桌有多帅气呢吧?我们都要羡慕死你了。据说他是打架的狠角色,初中时就把人送去过医院。

我就有些吃惊,看他每天那副瘫痪了似的睡姿,让我觉得说他得了老年痴呆症都比说他是打架王的可信度高。我一直怀着期盼的心情,等待他哪天体育课上一激动来个托马斯回旋显显身手。可无论我怎么观察,他都像只树懒一样,每天的工作就是睡睡睡。于是在那一天,我终于等到了看他活动时的样子。

那天放学轮到我值日,刚打扫完教室想去徐朋他们班看看他的时候,就看见石原身手利落地坐在围墙上,漂亮地翻了下来,漂亮地落地,然后,漂亮地摔了个狗吃屎。

我在一旁憋笑到脸都涨红了,一边暗爽一边上前扶起了正亲吻地球的他。他迷糊地问:你谁啊?

我立即想把扶着他的手松开。同桌快一个月了他问我我是谁?平时谁帮你掩护睡姿谁给你收拾桌子了?我无比愤怒地说:我是你同桌,边花兰!

石原想了想就笑了:啊,记得你呢。名字这么奇葩。然后他又皱了皱眉说,慢点儿。

我才注意到,他的T恤被撕碎了一块,右脸颊有很明显的青紫色拳痕。刚才还以为他是玩脱了摔的,现在才明白,他应该是像传说中的一样,刚打完一场血战吧。怪不得这么迷糊,指不定脑袋挨了几记佛山无影脚被踹出脑震荡了呢。

有那么疼吗?没事打什么架啊你。我嘟囔着,石原就笑了:怎么?你心疼了?

鬼才心疼呢!我一瞪眼,他就笑得更开心,一把挎住我的肩膀,很暧昧地凑到我耳边说:要不奖励你做我女朋友吧。

我一听怒发都要冲冠了。这男子,好生不要脸啊!

我说,你想得美!石原眉毛一扬:第一次有女生敢这么和我说话呢。这是你的荣幸好不好?

这是何等妄想加之徒啊!我眼睛一瞥,瞄准了他那条瘸着的残腿,狠狠地踹了下去。石原一激灵,挎着我的胳膊松开了。我顺势逃开,冲他一拉眼皮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石原,别以为你帅气你强大就魅力四射所向披靡,你的吸引力征服欲再大,我也不会轻易投降。因为我的少女心早在好多年前就拜倒在徐朋同志的石榴裤之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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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天,我就发觉了不对劲,我一走一过,总有无数肃然起敬的目光转向我,让我以为自己是来访的国际友人。等我鼓足了勇气拉个人问时,才看见他一脸媚笑地说:听说了,你不是我们老大的女朋友吗。

我一听就火了,他这不是毁我名声吗?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啊!

我拉着石原逼问,他才一脸淡然地说:我又没想宣传,就是和几个好哥们儿开玩笑罢了。再说,传出这种谣言,更吃亏的是我好不。

主动权在他手上,我只好作罢,只能默默祈祷,那个叫徐朋的少年不要听到。

当天晚上,我就做贼心虚地跑到徐朋他们班说:咱们好久都没聚了,一起出去吃个饭吧。

徐朋赞同地点头说:那是啊,叫上郑影秋吧,有点想她了。

我说好啊,心头却各种失落。叫上她我会不开心,可徐朋能开心,那就一定要去找她。

我们三个很没品地去吃校门口的米线。郑影秋一直板着脸,让气氛显得非常压抑。半晌她才说话:石原在你们班吗?

我差点呛到,呵呵一笑:我同学。她就认真地说:那这封信请你交给他好吗?她就在包里翻翻翻,拿出一封信。我偷瞄了一眼被晾在一边的徐朋,他正大口大口地吃着米线,可我却分明能看到他眼中失落凝成的暗斑。我便马上把话题一转,讨好一般地向徐朋问起话来。

那顿饭我们各自抱着各自的想法,吃得一点都不开心。郑影秋一直在问石原的事,我却一直在关注着徐朋的一撇嘴一蹙眉,他一个简简单单的表情都牵动着我的心。可是我们分开时,徐朋还是一句说要送我回去的客气话都没有,就自动走到了郑影秋身边。我远远地望着他们的背影,忽然就有点儿小小的难过。

我总算知道,在我们三人的食物链之中,我永远是最低的那一环。

我说石原,要不我真的当你女朋友得了。

他挑着眉答:我才不要你勉强你委屈,搞得我像黄世仁一样。他刚说完我就哭了,我说:连你都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

他就慌了:花兰,你怎么了?

我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你明白我的心情吗?喜欢一个人,可是他却不喜欢你的感觉。或者说,他的目光被另一个人吸引,永远不会落到你身上的感觉。

石原有些无奈地笑了:明白啊。

我摇摇头:我知道你说的喜欢我只是一时起哄罢了……我还没说完,石原就凑近了我的脸,认真地望着我说:我是真心的哦。开始分到这个班时,我就注意到了你奇怪的名字。而且后来知道你又是我同桌,而且性格这么有趣,和你在一起真的很开心所以才说的喜欢。你和其他女生都不一样。

我抽了下鼻子说:那你直接找个男生不就好了。

石原苦笑:花兰你发现没,你真的很擅长破坏气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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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以为漫长的时光会把人的感情慢慢磨灭,再亮的光都会在时光的洪流里被冲淡成不显眼的小星。可是我却没想到,原来人的情感可以这样强大。原本以为时间会瓦解我的喜欢,可谁知我的喜欢却穿透了时间,而且愈发地坚固,执著。

石原不止一次地说过我傻,可我还是一如既往地在本上写着徐朋的名字,一笔一笔都写得那么用力,仿若要把他们划进心里。石原就默默地望着我,不再说什么。

我才知道石原为什么每天那么困,他一个人住,学费和生活费自担,每天晚上都要去烧烤店打工,第二天还要拖着疲惫的身体过来上课。他这种傲然的个性和那张清俊的脸让他立即成为所有女生心中的向往,所有人都说,他是那么的完美,除了眼光之外,哪里都好。因为他竟然喜欢平凡平庸,甚至连胸都很平的边花兰。

可是我却一点儿都不高兴,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那么即使全世界都喜欢我,又有什么用呢。

大抵喜欢就是这样,为了心仪的人而卑微了自己,却从没想过,值不值得。所以好久之后我也想过,那时也许石原的眼里,平凡如我,也有别样的光彩,明亮到让他触目就欢喜。

我算是默认了是石原女朋友的身份,我也才发现被大家传为打架王的他骨子里有多么孩子气。他一直很天真,很听我的话,对我过分的好,就差恭敬地叫我老佛爷了。把如此王子样的人物当跑堂使唤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当然成为了女生眼中嚣张邪恶的巫婆,每天都能收到太多“亲切问候”的目光,甚至有一天,我记忆里病弱的小淑女郑影秋也出现在我面前,以跋扈的姿势看见我就扬起了胳膊。

我一把拉住了她,她的眼泪就落了下来。她说:边花兰你怎么可以这样,你不喜欢他就不要离他那么近,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他吗?

我点头:我知道。我太知道了,因为她刚才扬起的手掌,目标就是我的脸,可是比较虚弱的她还没等下手就被我很好地招架住了。说实话,我还是有点小卑鄙的,看见一直以来让我羡慕让我嫉妒的她在我面前哭,心里真有点小小的暗爽,可是这样一个美女哭得梨花带雨谁都会心疼,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想去安慰她,可谁知她就顺势倒在了地上,嘤嘤地哭。我有些慌了,我力气再大也不至于碰她一下就推倒了她吧,可我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见了徐朋熟悉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我心头一紧,不明状况的人也会明了,这不是影视剧里的经典桥段吗,嫉妒心作祟的狠毒女二号把受尽磨难的可怜女主角凌虐的场面,好一出狗血的大戏啊。

我呵呵一笑,既然这样,就让我恶人做到底吧。我瞪着哭泣的郑影秋大声说:是的,我一点都不喜欢石原,我只是为了让你嫉妒让你难过才这样接近他的。因为你……

够了,别说了,花兰。徐朋打断了我,上前去扶倒下的郑影秋。

可我还没说完呢,没说完那句——因为你,抢走了我最喜欢的人啊!

我悻悻地逃走,没回头。我太怕看见徐朋眼里的失望,太怕听见他说:原来你是这种人。所以我太需要安静地躲起来,去舔舐一下我的伤口,然后大哭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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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石原被打住院的时候,我正在算变态的三元二次方程,他的某小弟就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说:老大住院了!我一愣,自动铅笔的芯就断了。

赶到医院时,石原正安然地躺在床上,一脸苍白,看见我还咧嘴一笑,却似乎是扯到了伤口,嘴咧得无比狰狞。我特想上去狠狠揍他一顿:你怎么回事啊!不是不让你打架了吗?

石原装作坦然地说:这回心疼了吧?放心,我没大碍,就断了两根肋骨,过两天就能好了。我牙齿咬得咯咯响,眼泪却不自觉地流了下来。旁边站着的男生说:嫂子,你也别生气,大哥也都是为了我们,有外校的人欺负我们的兄弟,是我们求大哥他才出手的……

没听他说完我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说:石原,你是不是傻,你这个笨蛋!然后一把抱住了他。

他的身体明显地一僵,颤颤地说:疼……我赶忙松开了手,却看见石原微微泛红的脸露出了孩子一样天真的笑脸:不过,我好想再疼一会儿啊。

傻瓜。我嘟囔了一句往旁边斜了一眼,他的朋友已经知趣地离开了。夕阳把病房涂得像是卡通画一样充满了梦幻般温暖的橙色,石原对我灿若星辰地笑,婴儿一样向我伸出了手臂。我害羞地笑笑,轻轻地抱住他。

好久以后,我在书上看到一句话:拥抱是最疏离的距离。之后我才明白,那时的石原看不到我的心慌羞涩,我也看不到他眼中的悲凉成伤。而我还不知道这个拥抱的温暖会留在我身上好多年,让我每每怀念,都会环住胳膊,拥抱自己的体温,去怀念那天短短的几分钟。

那是我们最后一次拥抱。

石原消失了。在谁都没预料到的情况下,我再次冲进病房区探望他时,却只是看到了空下来的病床。他悄无声息地离开,毫无征兆。医生说,他一早交了住院费,办了出院手续。对于我,连知会都没有一声,就那样决绝地离开了。

甚至学校,他都没有再来过。他就永远是那样的潇洒,像只野兽,没人摸得透他的行踪,就像初中毕业后他只身一人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一样。他的父母早早离了婚,他也便没有了牵挂。而现在他又不知从这里抽离,漂泊到了哪里。

高三之后,我们换了新的班任,再没有人提起叫石原的男孩。我终于放下了他会回来的奢望,去收拾起他乱糟糟的桌膛时,才找到一封信。再熟悉不过的字体。

“花兰,我喜欢你。好久以后的现在,在即将失去你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原来这样的依赖于你的陪伴,这样的喜欢着你。”

我有短暂的错愕,大脑飞速地运转着,连害羞都忘记了。我只是愣愣地看着右下角的名字失了神——徐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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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的我一直有很多天真却坚定的想法,比如我觉得人长大到二十岁就能忘记了所有苦涩的记忆,比如我觉得人的气质是与生俱来的,再比如,我以为喜欢是一辈子的事。可是现在我才知道自己有多幼稚。如果你不希望,记忆是不会被时间冲淡的;如果你不表现,气质也是可以被培养被改变的;如果你不迷失,喜欢也可以有着迷恋和感动两种。当你长大,你就会逐渐了解了自己当初的糊涂和错误。

我知道,我总有一天会长成一个出色的大人,可以不再天真,不再一根筋,会好好地抓住该抓住的,珍惜该珍惜的,也就能学会冷静,学会淡泊,学会在一个人的时候,在想念一个小孩的时候,不再流泪。

找到郑影秋时,我还没问她便哭了起来。她说:我没想到,没想到会这样伤害他,不然我打死都不会那样做的。他离开我也难过得想要死啊。

于是我就在她的话里知道了被我忽略的情节。原来那天狗血戏的观众不只有徐朋一个,石原也在角落里从我的话里听到了自己在我心里的分量。可是事后郑影秋去问他,他却仍不动声色地说:花兰喜不喜欢我都好,我只知道,我喜欢她。

郑影秋以为石原想要让我幸福,便伪造了那封信。是的,徐朋的个性我太清楚,如果他喜欢我他早就会明明白白告诉我。可是石原不知道,石原以为那是徐朋的真心话,以为我的等待终于收到了回报,他也终于该以配角的身份抽离这个局,黯淡退场了。

郑影秋哭着说,她也不知道石原会那么认真决绝,也没想到石原会就这样离开,本来她以为石原会失落地放弃我,然后逐渐熟悉她的陪伴。

她哭着说:我只是喜欢他啊,只是喜欢他而已啊……

我并不怪她。我知道,她也从未有过坏心思,有的只是独自的感伤和疼痛,寸寸蚀骨,就像多年前,边花兰单恋徐朋的感情一样。我只是心疼,疼石原在亲耳听到我说那些违心的话时,会是怎样的表情。

也因为石原的离开,真的与她,与那封信,与我们都以为的退场,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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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记得我和石原在阳光渐弥的操场,我开心地站在秋千上摇,他在一旁靠着栏杆望着我,我就坏坏地想吓他一下,于是在一次扬起时松开了手。石原慌张地冲过来,一把接住了我。

初晴的天,我狠狠扑进他的怀里。

他轻声说着:小孩,你可别吓我,你这么让我不放心,在你长大之前,我都会陪着你的。当时的我满脸通红地贴着他宽厚的胸膛,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害羞的笑浮上唇角。

我还没长大,他怎么舍得离开?

于是,我在记忆里寻觅了好久他的影子,却总是心疼满溢而出。原来那么多的记忆里,是小孩子的,一直是我。我一根筋,我任性张狂,我有意无意地伤害他。却是石原,一次次包容着我的任性,满眼宠溺地听我说的话。那样可爱的他,却被我弄丢了。时间只是将他十七岁时的样子禁锢在我的记忆里,永远地纯白完满。

可是我多么想看看他现在时的样子,想和他一起长大啊。

离高考还有200多天的日子,几道政治大题说到了贵州魔鬼公路的新闻。我无聊地转着笔,却隐隐想起,有个男孩儿曾满眼惊喜地望着电视里面贵州的摩挪簸箕画时的场面。

是啊,我早已忘记了记忆里曾那么执著过的男孩徐朋,仿佛石原的离开,也一并带走了我全数的心跳和憧憬。我已经学会不去轻易碰触回忆,生怕再疼得鲜血淋漓。而在曾经,我却那样天真,一次次在石原面前如数家珍地提关于徐朋的琐碎细节,却从未顾虑过,他该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来听我的絮叨。

我还告诉过他,我想要贵州的布依族摩挪簸箕画。

我猛然地想起了什么,不好的预感升腾成冷冷的寒气。我忽然疯了一样地狂奔出了教室,没管老师的阻拦,同学们的质疑,冲到了离学校最近的网吧。

细心谨慎的石原曾在离开前的最后一天笑着对我说过,不久就是你的生日了吧,我会送你一份你意想不到的生日礼物的。你一定会喜欢。

曾经的我只是为了能看到徐朋满意的笑了而无心地说出的一句话,却在石原的心里种下了一颗坚定的种子。他想给我一份惊喜,所以悄悄地离开。可是他却不知道其实我并没有多想要那份礼物,我的不良目的只是为了另一个男孩。他也不知道,那一段路程有多危险,尤其是在雨后的夏季,出事率高达百分之二十多。

我麻木地点击鼠标,网页一帧帧打开,沉重地像缓缓推开的漆黑的门。

我的瞳孔里空洞地映着冷冷的液晶屏幕,也许是荧光太刺眼,我的眼泪无意识地涌溢,大颗大颗地打在键盘上,打在我一片泥沼的记忆里。

那天,我刚满十七岁零三天。贵州某次公交车事故的遇难者照片里,十七岁的石原对我永恒地微笑。眉尖眼细,孩子一样的天真美好。 [小说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