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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象表现绘画研究如若从1991年司徒立先生来杭宣讲相关主张,最早播撒艺术现象学的火种算起,今年正值二十个年头。草木知秋,更何况一班至情至性的艺术同道。虽来路多有曲折,行道深浅亦不尽相同,但二十载的风雨阳光,毕竟共同经历。司徒立先生、孙周兴先生热情一呼,大家便同携画与文,共赴南山的邀约。
具象表现绘画研究是一张书桌。这书桌上,一班诸如吾辈的性情之人静心读书,因此有可能穿过沃尔夫林、格林伯格的形式主义艺术理论和潘诺夫斯基的图像学研究,倾听罗兰·巴特敲打文本与图像的“符号战争”的阐释学之声,逼近胡塞尔的现象学观点,最后,在马丁·海德格尔的存在世界里漫游。末了,我们又从那里出发,遭遇伽达默尔的《真理与方法》、德里达的“解构”与“还原”、让·波德里亚的关于“仿像”的警告。这是一张很长的书桌,桌面上刻满了当代思想的众多新辞话语,思想与艺术的对话思痕斑驳,它让绘画者改变了某种感性特征,变得理性或更为感性。但其最终是要为当代绘画寻找一条出路,一条让手艺活赋予存在之思的道路。
具象表现绘画研究又是一条蹊径。在这条蹊径中,我们始终忧心忡忡的是现代工业化社会和图像时代滋生出的虚无主义,它剥夺了人类生活的存在意义,回收了艺术劳动所曾经活跃的真实能量。这种担忧在路上变成了某种渐趋深刻的质疑,我们只相信人与世界同在的具体经验和肉身的痛切感受,而艺术正是这样一种敞开之中的存在。在蹊径的深处,受着某些先行者的指点,我们建立起对于存在意义的文化理解的自觉,这种文化理解始终不渝地努力着赋予事物以观者的观看,并赋予人类以其对自身的看法。这蹊径穿峰越岭,不仅要通往审美沉思的森林,更是要去往某种足以时代拯救的文化范式的峰峦。
具象表现绘画研究还是一张密网。我们借以在以身“体”之的艺行中,打捞艺术的真意。我们希望在这个飘忽不定的年代,寻找到一种可供我们雕塑自我心灵的诗性方式。立身于这样的密织的网边,我们往往成为追溯者,从现在追溯过去,从未来追溯今天,并思考着让历史断开,让当下从中间的某个地方重新开始。于是,这张诗性之网既让不同时代当下性地同场交锋,又让主体在这里完成只此一刻的意象性的塑造。也许我们经年累月写同一个字,但那字却载浮载沉,写下每天里的我们。如若风景不殊,却满目有河山之异,此即“日日绝笔”。
书桌代表一种思,蹊径代表一种行,密网呢?无论如何,这书桌、蹊径和密网都不是飘忽不定、似是而非的符号,而是某种体验性的隐喻,某种深深镌入我们生活之中的生动存在。这篇小文原想写得“小”一点,转笔写来,有点“大”,颇有点“存在与时间”的意思,或许是这张书桌的缘故吧!
“陌上花”,曾是江南文化中一个优美的典故。钱武肃王目不知书,然其寄夫人书云:“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王士祯《香祖笔记》)田间阡陌上的花已经绽放,那远行的亲人可以慢慢地回来罢!这短短九个字,不仅令当年的王妃侧然落泪,还令吴地世代的人们轻歌传唱,令代代中国的诗人含韵宛转。我们可否借此一用,作为对于当代真正绘画的深情邀约,对于绘画所代表的生命意识和诗性精神的殷殷呼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