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义渡书写“信义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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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北省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的建始县三里乡大沙河村，地处风景如画的武陵山区深处。这里有一个古老的渡口，渡口住着一户万姓人家。为了遵守祖上的一个承诺，万家子孙四代人120年来不收分文，为村民义务摆渡。

义渡是从万其珍爷爷那一辈开始的。1877年，万作柱为躲兵赋，从江汉平原监利县举家迁到了大沙河村。作为外乡人，当地百姓不但不排斥他们，还为万家行了诸多方便，这让全家人十分感动，“总想为村民们做点什么”。

这个村因大沙河而得名，很多村民家住此岸、田在彼岸，每日要绕行很远才能到对岸劳作。后来有人自造了木筏，但因水性不好时常翻船落水。来自水乡的万作柱会划船，跟家人商量后把猪卖了，造了条小木船专职摆渡，并许下诺言：不向村民收取一文钱。他一辈子载着村民在河两岸来来去去，临终前还把万其珍的父亲和幺叔叫到床前，嘱咐他们对万家曾经的诺言负责。

万其珍的父亲作为长子，接过了老爷子的蒿杆，在余下的人生继续着老万家的义渡。他去世后，万其珍的幺叔二话没说，又在大沙河边划起了船，直到病死在渡口旁。幺叔去世了，万其珍就成了维系万家义渡的接班人。

“过河……”渡口对岸村民的声音在山谷里响起。坐在岸边晒太阳的老万像一个接到命令的老兵一般，“蹭”地站起身，走到河边解开缆绳，等村民一一上船坐稳后，起浆开始撑船。只见他熟练地起桨、落桨，一刻钟光景就到了百米外的对岸。最忙时，他每天来回撑船50多次。

无论冰雪连天还是夜半更深，只要有人喊“过河”，万家人都有求必应，从不会为多等几个人而耽误时间，哪怕一次只渡一个人。更难得的是，虽然这一段大沙河的水深时而浅仅数尺，时而深过60多米，但从万家开始撑船到现在，一百多年从没发生过一起事故。摆渡的问隙，万家还打捞河里的漂浮物，甘愿做这条河的环保使者。

村民们曾向政府建议在这里修座桥，但因为河口宽，桥的跨度大、造价高，加之村子穷，所以一直没能解决，万家义渡依然是村里人过河的唯一方法。“如果没有万家摆渡，过不了河，我们的日子都不知道怎么过。”村民谭正英的菜园在河对岸，每天都要乘老万的船过去种田、种菜、采猪草。家住渡口旁的村民龙世银说起来十分激动：“万家人真是分文不收。”

干自家农活一般都要早起，于是老万养成了早出晚归的习惯。平时每天都是两顿饭：上午10点左右不忙的时候吃一顿，早饭午饭一道吃；晚上村民都回家之后，他再回家吃晚饭。中午，好心的村民如果外出，都会多带一点干粮，让老万填填肚子。

几年前的一个夏天，大沙河发洪水，水位很高，水流急。家人劝万其珍，洪水这么大容易出意外，就不要冒险去渡人了。要知道，水流急的时候要靠撑杆摆渡，水位一高，撑杆就不容易找到落脚点，撑船人身子一倾斜，就容易失衡落水。但老万执意继续摆渡，他说：“跟别人说好的事情，不要轻易放弃。撑了这么多年的船，对自己撑船的本领信得过。”为此，儿子万芳权跟老万吵了一架，但在汛期，他还是每天陪同父亲一起接送村民。

万家并不富裕，在全村仅算中等偏下水平。清末，有富绅在渡口附近给万家划了约5亩山田租种，交完田租赋税后，剩余谷子可白行支配。这块“当家田”成了万家安心义渡的保障，但收入仅够维持生活。上世纪80年代，县里给这位老人每个月发60元补助，90年代涨到80元钱。后来，恩施州政府了解到万家的百年义渡，从2007年起把补助提高到了每月540元。由于大沙河修水库，万家的田地被水淹没，至今还未收到补偿。

如今，万家最年轻的一代都已跨入中学校门，正是用钱的时候。曾有人邀老万合伙摆渡：一人收费一元，一个来回大概有10人，每天约30个来回，这就意味着每月至少有近万元的收入。但他听了这“生财之道”，一挥手坚决不干：“说话要算数!”

万家几代人一不为名，二不为利，只为“信义”二字。冬去春来，夏逝秋至，木船变成了铁船，篙杆变成了船桨，不变的，是那份质朴的承诺。

刘紫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