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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其实高中就认识他了,那时临近毕业,他们在同一个旧画室学画画,各自为自己的未来打拼。
五年前,一次,在他的后面,穿过画架,她看见他的画笔在手中任意挥洒,一会就画出个鲜艳的苹果。她好喜欢他画的那个苹果,她想,他怎么能把苹果画得那么可爱呢?想着想着,她自己都忍不住笑出声来。于是,她在自己的画上照着他的苹果画了个一模一样的。那时,他们几乎没说过一句话,因为这个苹果,她记住了他。
放学时,她跟画友说起要去艺术书店买几本书,他听到了,回过头轻轻的说,我正好也要去买,我们一块去吧!不过你等我一会,好吗?她压抑住心底的欣喜点了点头。
天色已有点昏黄了,她站在画室的侧门等着他,心里满是小小的幸福。没过多久,他来了。
他们一起乘公车从城市的这一端一直到那一端。等他们从书店出来时,天已经黑了。
两人似乎都没有再坐车的打算,于是沿着街道一直走。路上,他不停地给她表演魔术,一张纸,一串钥匙,他也能变出花样来,她被他逗得肚子都笑疼了。两人迎着路人诧异的目光。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把大半个城市都走过了,他们路过了一家体育馆,他提议进去看看。
在一间跆拳道训练室的窗口,他们停下。她趴在窗口,看着里面十来个小孩跟着教练一招一式认真地训练着,橘黄的灯光映在在每个人的脸上。他就站在身旁,靠得很近。
她心里某个部分被温柔地溶化了。
高考后,她考上了本市的一所大学,同时她也发现,他已不知身在何方。从朋友那得知他考去了省外的一所师范大学,具体地址不清楚。
她想想算了吧,人海茫茫,他也许已经有了新的生活 ,也不便再去瞎找。
于是,她准备好好地打算自己的大学生活。每天在宿舍,教室,家,图书馆穿梭,日子散淡而平静。
一年后的一天,她坐在宿舍静静地看着一本小说。
有个水果贩在她们宿舍楼下叫卖,舍友问她想吃什么,顺便给她捎上来。她想也没想就说,给我带个苹果吧。
说完,她心里一惊,是啊,已经多久没吃苹果了……什么样的苹果,是当年在那旧旧的画室里他笔下的那一只吗?
她哭了,拿出纸笔写了一封很短的信,心里想着,如果你还活在这个世界,就给我回一封信吧。
可她不知往哪寄,只有那么个大概的学校,其他的都不知道。于是她在信封上只写了那个大学,他收。
她想,如果老天真的不让他收到这封信,那她从此就忘了他,他的那只苹果,他的魔术,还有那个趴在窗口看跆拳道的夜晚。
两个月后,她收到了他的回信,还有他的地址,电话。
他说,我们俩都挺有运气的,那天我帮别人去收发室取信,发现有一封我的信被随便地扔在桌上。原来是你这个家伙啊,一年多没见了,还真有点想你……
她觉得一切又有了希望,好象这一年多的思念都有了结果。虽然他信中提到他已有一个相处了半年的女友。
其实她并不奢望会和他怎样,只是觉得自己忽然又找回了那段丢失已久的记忆,一切又变得那么清晰如昨。
于是,他们便经常通通电话,写写信。她的直觉告诉自己,他也有点喜欢她,只是他从来都不会谈到这些事。她想,我只要在心里偷偷喜欢他就好了。
三年前,在她生日的前夕,他打来电话,问她喜欢什么,他送给她。
她想了很久,脑子一片空白。最后,她说,你在电话里唱首歌给我听吧!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提这么奇怪的要求。
他在那一头听的也是一头雾水,说,你真是可爱啊。呃――好,今天当着宿舍这么多兄弟的面,为了你的生日,我就献一次丑吧。
你等我一会,好吗?
她在电话这边只听到他扔下这句话,放下话筒,跟别人嘀咕了一阵,然后跑回来,拿起话筒,清了清嗓子,唱道:我――爱――你――塞北的雪,飘飘啊洒洒……
然后电话那边响起欢呼声和口哨声,她在这边笑得眼泪决堤……
这么老土的歌你都会唱啊,她温柔地骂道。
一直到多年后,她也不清楚那首歌的真正含义是什么,她怕破坏他们之间这种微妙的感觉,所以从来不问这件事。
她自我安慰地想,他一定是故意挑的那首歌,应该是的……
转眼,毕业临近,同学们都为工作各自奔波,校园里都是让人心酸的离别气氛。
她把自己闷在图书馆里,狠狠的看完一本又一本小说。
这时,她也得知他和女友分手的消息。
他在电话里清楚的告诉她,他要来她的学校看她。她心里有种熬出头的酸楚,可她没有告诉他,她已经有了男友,很疼她,他们说好等她一毕业就结婚。
他要她去接他。
她化了淡淡的妆,穿上一袭得体的裙装,她想让他看到她时觉得她长大了,成熟了。
当她看到他从出站口走出来,向他挥手时,她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她想起多年前的那只苹果,想起橘黄色灯光下闪耀着的年轻脸庞,想起两个少年和那个放肆夜晚的街道,想起那封没头没脑的信,以及电话里的那首“生日歌”……
她任由眼泪在脸上肆无忌惮的汹涌,她觉得自己的整个青春都和这个男人有关,她一直在这种甜蜜又怅惘的情绪中猜测着,等待着……可是为什么,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发生呢?
也许真的到了要发生的时候,一切都事过境迁了。
当他一身尘土地抱住她时,她有种久违的晕眩感,地动天摇。这么多年,第一次接触他的怀抱,如此温暖。
如果这拥抱来得再早一些的话,她想她一定不会逃脱,一定不会。可上天是不给她这个机会了。
他兴奋地拉着她跑到了最近的一家百货大楼,对她说,你等我一会,好吗?然后像个小孩一样高兴地跑进店里。
她怔怔地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
五年前,他要她等一会,然后一块去买书;
三年前,在电话里,他要她等一会,送了她满满的心动;
而现在,她明白,这个等字已让他们从此相隔茫茫人海。
不论还有多少回忆,藏着多少秘密,也许,我们只是对方心里欣赏的风景。
她在心里对他说再见,然后,走进人群。
远处谁家的午夜收音机还在唱着“如果那天你说爱我,说爱我……”
回到家,未婚夫正在房里摆设东西,一切都已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