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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我的人请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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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若只如初见,爱情就有可能完美。但是没有人愿意就此定格,浪漫总是愈演愈烈,直到成双,或者成伤。沈浮与嘉丽的邂逅就很传奇,在拥挤的末班车上,沈浮目击了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孩正被咸猪手偷袭,一时冲动挤过去,顺着车行的颠簸,狠狠地捣了那个男人的小腹一肘,两个人对峙了片刻,男人捂着肚子下车了。站在女孩身后,沈浮蓦然发现她连衣裙的拉链被拉开了一半,白皙的后背像一面耀眼的湖水。下意识地抬起手,想帮她拉上,惊觉自己的荒唐,手僵在了半空。女孩突然回过头,嫣然一笑说,做绅士,就不要半途而废。沈浮笨拙地完成了任务,指尖触到她细腻的皮肤,仿佛电光石火。女孩也不转身,淡然地说,如果你有空,想不想听我唱歌?

沈浮就这样跟着她下了车,进了一家酒吧。女孩登场了,她换了一袭冷艳的晚装,宽大的裙摆荡漾如水,漆黑的吊带掠过皮肤,仿佛触目惊心的伤痕。角落里的鼓手清越地击打着鼓槌,女孩信手抓过立麦,歌声慵懒,仿佛独语:

天天天蓝,教我不想他也难。不知情的孩子他还要问,你的眼睛,为什么出汗……

幽暗的灯火,陌生的人群,甘苦难辨的Heineken,不合时宜的老歌,这一切都让沈浮伤感,却又不知悲从何来。曲终,沈浮的酒也尽了。邻座的一个小个子男人突然站起来,坐在沈浮的对面,漫不经心地摇着车钥匙说,你是嘉丽的男朋友吗?

真是奇遇。不等沈浮回答,男人就迫不及待地质问,你能让她红吗?你能让她过上上等人的生活吗?你能给她幸福吗?沈浮一愣,男人突然俯下身,故作神秘地说,小朋友,我告诉你一个真理,这世界上没有不爱钱的女人,除非她不漂亮。

沈浮呆若木鸡,身旁突然传来清脆的高跟鞋声,唱歌的女孩奔过来,抱着一大把火红的玫瑰,哗一声摔在男人的怀里,一手挽住沈浮的胳膊,平静地对男人说,谢谢你的花,顺便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沈浮惊呆了,男人气急败坏地追问,你确定?女孩一字一顿地说,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说完拉起沈浮就走,一直到门外的街上,也不松开,沈浮挣扎了几次,都挣不脱,倒把女孩笑弯了腰。沈浮说,你就是嘉丽?

女孩坏笑着说,就是我,红颜祸水。

沈浮迷迷糊糊地说,可我们还不认识。

前方街口的绿灯熄了,红灯就要亮了,嘉丽飞快地说,认识很难吗?时间那么少,年轻那么短,来不及散步,还是一起跑吧。说着牵住沈浮的衣襟跑过街口,飞奔着穿过沉睡的城市,一路上街灯昏黄,霓虹妩媚,无数车灯灿若星河。终点在街心花园昏暗的长椅上,嘉丽累倒沈浮怀里,气喘吁吁地说,需要说谢谢吗?

沈浮摇摇头,一边躲避暗暗弥漫的女人香。嘉丽仰起脸,柔声说,冤枉你了,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要么接受我的道歉,送我回家,要么吻我,做我的男朋友。

沈浮犹豫了一下,嘉丽突然变了脸,拼命挣扎着想逃,沈浮的心底蓦然泛起一股暖流,不再说什么,俯下身,一个吻仿佛天荒地老。

在城市里,只有跳槽和恋爱不可避免,它们相同的地方是饿,不同的只是维持的时间。与嘉丽的恋爱,对平凡的小职员沈浮来说,就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梦,尽管他并不喜欢这么快,也不愿意刚刚开始就被人耳提面命,指点真理,但他相信那个吻,所以相信了这场由狂奔开始的爱情。第二天沈浮就很正式地请嘉丽吃了一顿饭,嘉丽换了一身淡雅的休闲装,全无昨夜的浓艳。沈浮说,昨晚睡得好吗?嘉丽撅撅嘴说,不好,做了一个梦,梦见跟一个家伙满世界狂奔,他还吻了我,那是你吗?沈浮说,真巧,跟我的梦一样。嘉丽认真地说,你得保证,对那个吻负责。沈浮举起手说,我保证。嘉丽伸过手,和他击了一掌,若有所思地说,你是我打的一个赌,不要让我输。

那天沈浮昏了头,忘了问嘉丽喜欢吃什么,就想当然地觉得鱼是天下最好吃的东西。嘉丽也吃得很开心,几天以后才说漏了嘴,说自己小时候被鱼刺扎过嗓子,再也不敢吃鱼了。沈浮很抱歉,嘉丽却毫不在意,有一天去市场买了一条大鱼,跑到沈浮的家去做给他吃,沈浮下班回来,看见嘉丽系着小围裙,举着铲子,正专心研究着一份菜谱,冲过去抱起她,狂吻了好几分钟。那个晚上,沈浮和嘉丽一起长大了。

爱情可以把不吃的鱼烹调成美味,激情也可以把尖锐的刺软化成泥,却不可能把横亘在心头的梦想斩草除根。作为酒吧的驻唱歌手,嘉丽的梦想就是拥有自己的单曲,栖身主流乐坛,告别卖唱的生涯。但她清醒地知道,那条路很不好走,或者说,那是一条需要从反方向才能走通的路。恋爱的日子一步一风景,她几乎不再想这个问题了,直到有一次,一个过去一起混酒吧的小姐妹出现在电视上,居然跟那么多巨星一起走红地毯,嘉丽大笑着指给沈浮看,说这个人唱歌老跑调,能从宣武门跑到通州。笑过以后却又黯然神伤,一个人跑到角落里吃方便面去了。沈浮心里很不好受,嘉丽反过来安慰他说,你是这个城市里最后一个乖男人,有了你,我就什么都不想了。

沈浮相信嘉丽的话,也清楚地知道她心上的那个结并没有解开。他到处打听,知道拍一个MTV最少要三十万,自己拿出全部积蓄也无济于事,想起那个小个子男人说的真理,突然觉得自己比他更矮。几天后沈浮去酒吧接嘉丽,发现她唱歌的时候流泪了,那首歌并不伤感,却被她唱得肝肠寸断。回去的路上,嘉丽笑笑地若无其事,沈浮的心却疼了一路,想说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突然想起大学时演过的英语话剧《麦琪的礼物》,那对贫贱夫妻为了送对方圣诞礼物,卖掉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忍不住喃喃地背诵起德拉的台词:头发卖了,没有了!圣诞夜到了,亲爱的,好好待我吧,我为你才剪掉了头发。我的头发也许数得清,但我对你的爱情谁也数不清……

嘉丽安静地听着,突然别过头去,虚弱地说,别让我的眼睛出汗。

古典爱情没有重演,离别却像相遇一样突然来了。不久后的一天晚上,沈浮去接嘉丽,两个人沉默地走了半条街,又遇见了红灯,嘉丽突然又牵着他的衣襟狂奔起来,他们穿过沉睡的城市,一路上街灯昏黄,霓虹妩媚,无数车灯灿若星河,在街心花园昏暗的长椅上,嘉丽疯狂地吻他,临别时,午夜的斑马线寂静无人,嘉丽一步一步走过去,在高楼巨大的阴影里回过头,一字一句地说,一定有一首歌是专门唱给你的,不要忘了听。

第二天,嘉丽就从这个城市消失了,房子退了,手机停了,一切与她有关的痕迹都蒸发了。沈浮像一头困兽,找遍了所有他们曾经到过的地方,却没有一点线索。无数次,他茫然地站在人潮汹涌的街头,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爱情怎么可以这样不讲理?该来的时候不来,不该去的时候又去了。

沈浮又去了那家酒吧,白天的酒吧就像夜晚的寺庙,寂静幽深,毫无人气。他找到了一个贝司手,才知道原来前几天有个制作人给嘉丽写了一首歌,嘉丽试唱了一遍,倾倒了全场,不想找到传媒公司一谈合同,根本承受不了启动费用,眼看着那首好歌被别人抢走了,嘉丽大受刺激,当晚唱歌时哭得一塌糊涂,第二天就辞职不干了。沈浮要了一杯Heineken,坐在一大堆四脚朝天的椅子中间,失魂落魄地喝了一个下午,他明白,嘉丽遇到了爱情,却绕不过梦想,于是选择了离开。如果嘉丽的心上有一架天平,一端是爱情,一端是名利,此刻哪一端高高在上,哪一端坠落尘埃?高高在上的恰恰最卑微,坠落尘埃的恰恰最沉重,原来这个世界就像暗室里的胶片,一切都是反的。

其实,此刻嘉丽就在离沈浮十分钟车程的一幢公寓里,现在的她不再是酒吧歌手,也不再是沈浮的女朋友,而是那个小个子男人的金丝雀。这个残酷的决定和她的梦想有关,却和她的爱情无关,嘉丽狠心掷了一次骰子,结果是前者赢了。当初遇见沈浮,是她凭直觉冒的一个险,她想用这样的爱拴住自己,从此淡泊名利,平淡一生。那时的她仍有值得骄傲的东西,在她的圈子里,她是最后一个未曾沦落的女孩,但是仅有爱情是不够的,那个根深蒂固的梦想总是探出头来勾引她,她躲来躲去,还是轰然沦陷了。

又到了做功课的时间了,嘉丽拿起电话,拨通那个唯一跟她有关的号码。就是这么可笑,那个小个子男人似乎只想给她一幢阁楼,最初的贪婪过去以后,就成了忽隐忽现的人,今天上海,明天深圳,这个城市反而成了他的行宫。电话接通了,嘉丽说,我的MTV怎么样了?男人说,还在谈。嘉丽说,你要说话算数。男人笑着说,那要看你乖不乖。嘉丽咬咬牙说,那么娶我。男人说,天天都是同样的话,你不觉得烦吗?嘉丽冷笑着说,不,明天再打给你。

嘉丽就这样输了,输得一文不名。现在的她除了天天打这种骚扰电话以外,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她的背后是一面冰冷的墙,唯一爱她的人已经被她隔在了墙那边,她失去了牵着他的衣襟狂奔的能力,连违心从一而终的资格都没有了。

阳光照进装修华丽的阁楼,嘉丽的白色长裙拖出浓重的黑影。窗外的街道上有嬉戏的孩子,买菜的主妇,光着膀子烤羊肉串的汉子,所有的人都兴高采烈。嘉丽倔强地甩甩头发,双手交叉在胸前,练起声来,凄清的声音逆着窗外的风,消散在繁华的市声里。不知何时,一大滴泪溅落在她的无名指上,凉如深秋,那里本该戴一枚戒指,可能不大,也可能很便宜,但它一定来自她的第一个人,无可取代。

嘉丽坐在网吧的角落里,不远处的门外,就是那个街心花园,她刚刚在那里坐了一下午,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等沈浮来,有一瞬间她甚至决定,明天就将离开这个城市,或者离开这个世界。但她终于还是狠不下心来,不是因为舍不得自己,而是因为舍不得爱情。

嘉丽一字一句地写着一封信,几百个字写得那么艰难,仿佛锋利的刀丛,一头站着嘉丽,一头站着沈浮,无论散步还是狂奔,要再次拥抱他,都是一样的疼痛。人和人就是那么奇怪,当他们相爱时,近到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当他们有一个犯了错,就连见面都那么奢侈了。也许这是最笨的一种方式,当回归与决裂像两匹背道而驰的马,日夜撕扯着她,即便只剩最后一口气,她也还是想给他一个消息,给可怜的爱情一个交代。

嘉丽用颤抖的手移动鼠标,发出了这封信:

我又做了一个梦,梦见跟一个家伙满世界狂奔,他还吻了我,那是你吗?

如果你没坐那次车,如果你没有去听我唱歌,如果你不愿意吻我,一切就不是今天的样子。你是我打的一个赌,现在我就要把你输了。

听我讲个故事吧,有个女孩,她又漂亮又懂事,并且很会唱歌,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她的梦,她想成名,她想走红,她想过上等人的生活,所以就算她遇见了她爱的人,她也狠心离开了,她跑到另一个男人的怀抱里,甚至想嫁给他,这一切只为了一个MTV,到最后她什么都没有了,连耳朵都被他打聋了一只,她再也用不着两只耳机了。

有时候等一个人要用一辈子的时间,有时候得到一个人要经过无数次失去,但她不知道生活如此残酷,一张薄薄的光盘就可以交换她一生的幸福。其实她已经没脸见他了,可是她想他,很想很想。还记得她说过吗,一定有一首歌是唱给你的,不要忘了听。明天晚上九点是最后的时刻,若你依然愿意来,我将忏悔。

关掉电脑,嘉丽的眼神空空如也,仿佛被梦拽住了裙角,不能脱身。又是黄昏了,夕阳照在街心花园的长椅上,当初的吻痕如冰雕雪砌,正风驰电掣地淡去。从现在开始,她将安静地等待,等待一个结局,有关爱情,或者无关风月。

终于,时光转了一个圈,又回到了起点。酒吧里幽暗的灯火,陌生的人群,甘苦难辨的Heineken,一切都没有丝毫改变。九点整,嘉丽登场了,一袭冷艳的晚装,宽大的裙摆荡漾如水,漆黑的吊带掠过皮肤,仿佛触目惊心的伤痕。她的眼神蒙地越过人群,投向昏暗的屋顶,像一只鸟在逃避利箭。角落里的鼓手清越地击打着鼓槌,歌声响起:

天,没有边,没有界。爱,是春天,也是荒野。丢一条线给你,敢不敢和我一起飞?路,没有远,没有近。心,有白天,也有黑夜。送一盏灯给你,愿不愿和我一起改变这世界?

歌声清澈婉转,像云端的手,温柔地拂拭着往事,曾经明如水晶的心上,不知何时染上了斑驳的风尘,只有爱能让它焕然一新。即使那个最该来的人不来,即使现在的每一个音符都堕入虚空,即使这只是一次孤独的洗礼,爱过,还有什么不知足?嘉丽不再忐忑了,她勇敢地睁开了眼睛,温柔地望向茫茫人海。仿佛轮回,仿佛幻觉,仿佛九死一生,沈浮就坐在第一排的位置上,他瘦了,头发凌乱,胡子疯长,在没有她的日子里,他是一个真正的单身汉,当她在另一种生活里滚了一身泥,他正在灯下一遍遍看她的信,不停地抽烟,来回踱步,最后他做了一个男人的决定,他没有背弃他的誓言,他仍等待着像当初相遇时一样,在某个红灯的街口,带着她一路狂奔,直达幸福。

歌声在继续:爱我的人请举手,爱我的人走过来,陪我在漫天的风沙里,用翠绿将黄沙掩埋。爱我的人请举手,爱我的人走过来,陪我在无尽的天空下,一起去看蔚蓝的大海……

伴着音乐的高潮,沈浮慢慢地站了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像万丈红尘中一棵坚强的树。